這日瑩l帶著永b正盤膝坐在炕上比照著《桃花泉棋譜》的棋局落子,卻又不想全然照搬那上頭的路數,因此隻把弄著一顆白玉棋子細想。不料正猶豫不決,尚未落子的當口,永b胖乎乎的小手抓了一顆白子落在了幾顆黑子中間,然後扭過頭朝她笑笑才又縮回她懷裏。那子兒才一落下,瑩l就看的分明,這一步看似波瀾不驚,可是是一個緊要的鋪墊,接著這顆子步步為營,是能大做文章的。隻是,她帶著些不解,盯著兒子的後腦勺……


    容嬤嬤見這娘兒倆都不說話,笑道:“娘娘?阿哥這子兒落的不好?”


    “沒有,很好……”話雖那麽說,她卻依舊秀眉微顰,手裏捏著棋子兒,審視著眼前的棋局,亦或是……這子落的,不是好,也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的讓人不敢相信是個不到兩歲的小兒信手放下去的。倘若這個兒子不是個生就的才子,那就是……就或許是?……永b好像也感到了她的沉默,也不說話,隻是貼在她懷裏不動彈。


    “娘娘,寶音格格遞牌子求見。”


    琥珀的一句話將瑩l的魂兒喚了回來,“寶音遞牌子?”瑩l心頭疑惑,她懷著孩子,怎麽還過來了呢?“讓她進來吧,怕是有什麽事兒,別耽擱了。”


    “寶音格格”金鎖是與常來常往的,因此瑩l也沒用正殿,隻在暖閣見了她。見金鎖一進暖閣,正要叩頭,瑩l說道:“你是有身子的人,肅一肅便罷了吧,不必行那個大禮。坐吧。上次就同你說了,你雖年輕,可如今有了身子,也要好生保養,怎麽還遞牌子進來了呢?憑是有什麽話,找個人帶過來也就是了。”


    一旁伺候的宮女忙搬過繡墩,在炕下給她設了座,金鎖也不敢坐,輕聲道:“奴婢,奴婢這次進來……是……奴婢鬥膽,請主子娘娘屏退左右,奴婢有要事稟奏!”


    瑩l看她說的焦急,揮了揮手,徐嬤嬤上前抱了永b,其他幾個宮女向她請了安,一一辭了出去,仍是隻留了容嬤嬤一個伺候在跟前兒。“什麽事兒,怎麽急成這樣?你且坐下,慢慢兒的說。”


    “是。”金鎖又福了一福才敢坐下,“娘娘,奴婢……今兒一大早,紫……紫薇尋了個空兒,找到了奴婢……”


    “她?怎麽?難不成她還真能拉下臉來同你說什麽‘舊主’之類的話?”


    金鎖趕忙搖頭:“那倒不曾。她……她也是萬般無奈,才來找奴婢的……”


    “哦?萬般無奈?這是怎麽話兒說?”


    “娘娘……這……此事……奴婢有段日子沒進來了,聽說……娘娘這兒才來了一位新月格格,同和恪公主一樣,也是位親王遺孤?”


    瑩l臉上的笑容登時一僵,暗怒:這起子人又生了什麽事端?!新月幾時和外頭那群人攪和上了?“嗯,她也是才從荊州過來的,時候不長,難得外頭竟然都知道她了。”


    “娘娘,那……那新月格格,可是經由努達海將軍接回來的?娘娘莫惱,奴婢,奴婢鬥膽,有一事……那努達海將軍和她,和她和那位新月格格……可是……有一些‘情不自禁’?……”


    “這……”瑩l霎時勃然變色,“你是從何處得知?”


    “娘娘!紫薇今兒大早,就是和奴婢說這件事的。努達海,他……”


    瑩l端坐在炕上,冷冷的道:“現如今新月早已入宮,待過兩年,除了孝,我就給她指婚,努達海還能肖想什麽不成!”


    “娘娘……”金鎖為難道,“努達海他……紫薇說,雖則新月格格被娘娘養在宮裏,可是,努達海顯見並未忘情。他……他在五阿哥……哦,艾琪的會賓樓中結識了一個回人,那個回人,是……是……奴婢言辭若有造次,還望娘娘恕罪……”


    “不妨,你直說罷!”


    金鎖舒了口氣,揪著手中的帕子說:“說來,也是幾下裏巧到一處去了!那個回人,是……是和貴人的……嗯……這兩人都是害了相思病的,湊到一起……哎,紫薇說,前兒努達海才去了趟會賓樓,拿了主意,他們……他們要趁下月和恪公主大婚之時,潛進宮中,‘偷走’新月格格跟和貴人。”


    “什麽?!”瑩l盯著金鎖,“這是哪兒跟哪兒的說不起來的事啊!為著兩個女人要‘闖宮’?這……這不是老虎背上拍蒼蠅麽!你說的,我自然是相信的。可茲事體大,我不能不問清楚,那個紫薇說話,就一定可信?當年她不是還‘山無棱,天地合’的麽?怎麽一轉眼就能把這天大的事兒同你說了呢?”


    “娘娘,奴婢這次隻帶她一個婢女隨車過來,隻不過沒有旨意,隻敢讓她在神武門外候著……”


    還不待她說完,瑩l便向容嬤嬤道:“找個人去神武門,就說寶音格格身子有些個不舒服,讓她的婢子進來伺候。”


    “!


    紫薇這次進宮,再一次看到那紅牆琉璃瓦,隻覺隔了兩輩子一般。仍舊是由一個小太監引著進了啟祥宮。她是從沒到過啟祥宮的,當然,自福爾康“夜探坤寧宮”之後,皇後就移居別處她是知道一些的——想到這些,又不禁為當年福爾康的狂妄臉紅了幾分。


    一進啟祥宮的垂花門,就看見容嬤嬤在暖閣滴水簷的宮燈下等她,她緊走了幾步:“嬤嬤……”


    容嬤嬤長歎一聲:“主子娘娘和格格在等你呢,你……隨我進來吧。”


    一兩年沒見了她了,想到自己當年進宮,也是先來見的皇後,那時還是隆冬季節,她就倚在炕上和蘭馨公主一道做針線。那時在自己身邊陪著的是金鎖,如今兩年過去,自己還是在底下跪著,那個在自己身邊的跪著的金鎖卻在炕下的繡墩上坐著……紫薇苦笑,這就是命吧!“奴婢夏紫薇,恭請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瑩l瞧著底下跪的紫薇,心裏也是一陣感慨:何苦來!“那事兒,我聽金鎖說了個大概,她心細,既把你帶來了,我想聽聽你的原話。那個努達海和蒙丹,果真要來‘偷’新月跟和貴人?當真?”


    紫薇重重磕了個頭:“事到如今,奴婢……奴婢奴婢哪裏還能分不清個輕重呢?這話是前兒努達海到會賓樓親口說的,也是奴婢親耳所聞。”


    瑩l思忖片刻,“有句話,說起來難免傷人些。可是……你從前的事在那兒擺著……也別怨我多心,你……你現在說這個,讓我拿什麽信你?”


    “娘娘……”紫薇忍住了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我知道,我對不起娘娘……我,總之,當時,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的錯。那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艱難得很。我原想著,要真是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再艱難我也要走下去。可是,誰知道,斜著出了這檔子事兒!如果我現在還是一個人,走到最後,要殺要剮,都是我欠他們的……大不了,這條命還了他們也就是了!可……我……我懷孕了,三個多月了……我一個人,陪著他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不敢叫聲苦,誰讓是我自己挑的呢……可是,我不能讓孩子也……娘娘,奴婢說的這事兒,若有一個字兒不實……”她咬咬牙,起誓,“我用腹中孩子起誓,若有一字不實,天打五雷轟!”


    瑩l手中把弄著幾顆棋子,又陷入了沉思,這個紫薇,讓人說什麽好!當年油鹽不進認準了“山無棱,天地合”,這會兒可好?!有的事兒她沒經過,說幾車金玉良言她都隻當是害她。唯獨經過一次,才算是長大了,明白事體了!她話說到這份兒上,瑩l是相信了的,任憑哪個做娘的,都不會平白無故拿著腹中骨肉起誓,這是母子天性。過了好久方才開口:“你……你起來吧。這麽說,果然是這個努達海狂妄?可是,永琪……艾琪……他們這才幾個人,怎麽就敢生出這麽狂悖的主意?荒唐!”


    “娘娘……他們,努達海和蒙丹,都是害了相思病的人。眼裏除了新月跟含……和貴人,就什麽都沒了。至於小燕子他們,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五……艾琪和我一樣,都經曆了這些,他還是個男人,可如今就連我一個女人都想明白的道理,他卻還懵懵懂懂,一味縱著小燕子。至於柳青柳紅,他們兄妹與小燕子認識的時間長了,一時義氣也是有的。倒是那個簫劍,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也能被他們拉了來……”


    瑩l冷笑道:“就這麽幾塊料,就準備闖宮‘偷’人?還是要偷一個格格、一個貴人!”


    “娘娘……艾琪,他……他和福爾康一道,繪製了一副宮中的地圖,努達海還仿製了侍衛的腰牌,屆時和恪公主大婚,他們打定了主意,趁亂……”


    “嗬嗬,旁人趁火打劫,他們也是別出心裁不是?趁‘亂’打劫,還是劫的‘人’!真當大清朝的王法是擺設不成!”瑩l下了炕,踱了幾步,揉著太陽穴吩咐容嬤嬤:“讓秦順兒去養心殿看看皇上在做什麽,跟前兒可有外臣在。若是沒在見外臣,就說我有事啟奏,問問這會兒過去可使得。”


    不多時候,秦順兒回來稟道:“回主子娘娘,主子那兒才見過幾位中堂大人,請娘娘這就過西暖閣。”


    瑩l對金鎖說:“你先在這兒歇著,我帶紫薇過去。”


    紫薇一愣,她對這個“爹”是打心眼兒裏怕的,“娘娘……奴婢……奴婢也……也要去麽?”


    “這事兒,你是奏上來的,你不去自然不相宜。沒什麽,你如今能想開了,這很好,不必害怕。”


    帶著戰戰兢兢的紫薇進了養心殿西暖閣,就看見康熙坐在炕上笑道:“你也是!有事兒直接過來跟朕說不就結了,還讓秦順兒過來說什麽‘啟奏’!你同朕還用說這話?沒得叫人笑話!”


    瑩l斂了笑意,正色道:“卻是有要緊事啟奏。請萬歲屏退左右。”


    康熙看見她的臉色,心中一凜:“沒聽見你們主子娘娘的話麽!都退下!”待瞧見瑩l身後的人,皺眉道,“你這是?……”


    “我是連氣帶嚇不知該說什麽好了,讓紫薇跟您說吧……”


    嗯?康熙狐疑的打量著瑩l,紫薇?弘曆那個“滄海遺珠”,她能有什麽要說的?聽紫薇說著,他的臉色從初時的狐疑到不解,接著轉到了暴怒。待紫薇說完,瑩l隻覺得她表哥那張臉恨不得沉的能擰出水來。


    “皇上……這事兒,太大了,必得討您一個示下……”


    康熙右手攥了拳擂在自己身前的炕桌上,“亙古未聞!荒唐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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