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一整天天氣都好的不得了,到了晚上反而烏雲遮月,起了風。細細的雨絲漫無邊際的飄灑,紫禁城青磚鋪就的地上很快就浸的透濕。


    幾個身穿侍衛服色的人湊在竊竊私語,“爾康!老天爺真是幫咱們的忙呢!要是沒這場雨,趁著月光,咱們還真難辦!”


    福爾康點點頭:“是啊!這場雨來得好!”


    簫劍在兩人身後笑道,“這可不就是果如杜工部的詩麽,《春夜喜雨》,自然是吉祥的兆頭!”他說著,看了看自己身後他帶來的兩個幫手,“腰牌什麽的都帶好了?這就走罷!”


    旁邊馬車上裝作趕車人的努達海也低聲說道:“永琪?你愣著做什麽?時間不等人!這會兒恰是侍衛們交接的點兒,快趕著些!”


    永琪吐了口氣:“唉!又回來了,真是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走到這一步……”


    努達海聽他話音兒,生怕他存了退意,忙說:“永琪!都到這會兒了,你怎麽能這麽想!含香和新月,都在裏頭等著呢!”


    “我知道……爾康!咱們走!努達海,你到時候你和簫劍帶來的幾個朋友駕著車,就在神武門外等著,我們把人接出來,咱們就各奔東西,從此……唉,走吧!”


    “等等!”努達海說,“記得,雲娃在永壽宮門口等你們!”


    一行人在宮門前提心吊膽的驗過腰牌,永琪就領著往永壽宮奔。皂靴踩在一汪一汪的積水上,濺起了不少水花。


    “永琪!”福爾康上來蠟燭永琪低聲說道,“你看,我怎麽覺得這麽別扭……這宮裏……怎麽人這麽少?”


    “人少還不好?這就是我才說的,老天幫咱們的忙!有了這場雨,誰會大雨天出來溜達!”


    簫劍和自己帶來的兩個同伴交換了一個眼色,向永琪和福爾康笑了笑,話裏有話的說:“是啊,簡直是天助我也!”


    到了永壽宮,遠遠的就瞧見牆角處站著一個宮女,永琪一個箭步走到她麵前:“你是……雲娃?”


    雲娃點點頭:“格格跟和貴人換好了小太監的衣裳,等了多時了!咱們快走吧!”說著飛奔進偏殿,叩了幾下門,門一打開,從裏頭走出兩個哆哆嗦嗦身穿藍衣的小蘇拉太監打扮的人。


    新月走到永琪身邊,抬頭看了一眼,戰戰兢兢的道:“我們……真的要走嗎?”


    永琪左右看了看,“事不宜遲!快!快走!”拽著新月和含香正要走,看見簫劍和他帶的兩個人一眼不錯的盯著南邊,“簫劍,簫劍!快走啊!”


    簫劍的聲音遠遠的飄過來,“從你話的那圖上看,那邊……就是養心殿吧?皇帝……就在那裏邊兒?是嗎?”


    福爾康聽見他愈發深沉的聲音,心中一沉,右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簫劍,你……你要幹什麽?”


    簫劍轉過身,冷冷的笑笑,“不幹什麽,我想說的是……算了,沒什麽……”


    福爾康狐疑的看著簫劍,“永琪,快走,咱們快走!”


    “簫劍?”簫劍帶的兩個同伴見他也要跟上福爾康和永琪,湊過去悄悄問道,“你?你不是要?……難道就放了皇帝老兒了?”


    簫劍左手緊緊握著手中的寶劍,“怎麽可能!今天不行,咱們要是把他們甩了,就這麽去,他們一定會發現,萬一鬧出來,就危險了……反正,咱們也知道怎麽進宮了……以後有的是機會!走!跟上!”


    幾個人拉著含香和新月歪歪斜斜的跑到神武門,守門的侍衛照例一一驗過了幾人的腰牌,“嘶,幾位兄弟,看著麵生啊!”


    福爾康急中生智,笑道:“咱們是才從善撲營調進來的。”


    那侍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福爾康,才將腰牌還給他,“哦,原來這樣啊……嗯,善撲營來的,善撲營來的……這兩位小兄弟兒,怎麽也有些麵生呢?奇怪了,今天我的眼睛,不大好使啊!”


    含香和新月聽他這麽問,心都快跳出來了,還是福爾康解圍道:“這是永壽宮豫嬪娘娘跟前兒的李耀英和徐德順嘛!一向品級低得很,才得了豫嬪娘娘的歡心,這是頭次派他們出來辦點事兒,自然是眼生些。”


    “嗬嗬,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機警的,行了,去吧!”


    一聲“去吧”讓幾個人如蒙大赦,飛也似的往神武門西邊一個不起眼角落裏停著的兩駕馬車跑。


    守在車上的努達海遠遠的看見新月穿著一身兒小太監的衣裳跑了過來,心都要碎了,跳下車將她攬在懷裏:“月牙兒!”


    新月淚眼朦朧的望著努達海:“我們終於又見麵了……你說我們會見麵的,果然沒騙我……”


    含香也看見了後頭一輛馬車上的蒙丹,永琪生怕他們在宮門口“纏綿”出問題,忙說道:“咱們快走吧!這兒不是說話兒的地方!”兩對兒情侶這才挽了手就要上車。


    這時聽見一個人拍了拍手,“難得難得!難得你們也知道這不是說話兒的地方!拿下!”


    永琪等人一驚,連忙拔劍在手,但見周圍已經不知湧來了多少人,被火把照的通明。映著火光,瞧得真切當先的正是領班軍機大臣、領侍衛內大臣傅恒,左右分站著頭等侍衛海蘭察、鄂爾德克、索倫圖。


    傅恒淺笑著看著這幾個人,“有兩個辦法,爾等束手就擒,或者,讓這些弟兄們幫著你們‘束手就擒’,不過是費不費事的事兒罷了。你們的意思呢?”


    簫劍紅著眼珠揮劍刺向傅恒:“做夢!”


    “給臉不要臉!拿下!”


    在傅恒看來,這幾個人無異於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的瘋子,一刻鍾都不到,就處置妥當了,捆了個結結實實。傅恒踩著雨水走到永琪身前,掃了一眼:“得罪!怎麽這會子才來?主子和主子娘娘在重華宮恭候諸位多時了。帶走吧!”


    簫劍仍是不安分的掙著,海蘭察笑道:“呦!好漢?看什麽呢?同夥兒?我勸你啊,還是別看的好!實不相瞞,兄弟我對不住了,你今兒帶人前腳走,我就去抄了你的老窩……對不住對不住!不過,倒真是大吃一驚,收獲頗豐呐!”


    “你!”


    傅恒不滿的瞪了一眼海蘭察:“顯著你的功了?!在這兒和他廢什麽話!沒見主子那兒還等著嘛!帶走!”


    重華宮正殿崇敬殿內,康熙設了棋局正和瑩l一道下棋聊天兒打發時間,瑩l心裏有事兒,因此也不敢多接他的話,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康熙見她心思不在這上頭,笑道:“怎麽?還在想那些混賬的事兒?依朕看,到不值得想了,什麽東西!”


    瑩l搖了搖頭:“也不是,我就是……哦,沒事兒,沒事兒……”


    “沒事兒?”康熙扔了手裏的棋子兒,挪去她身邊,反反複複打量著她的神色,“真沒事兒?”


    瑩l被他看得心虛,“瞧您說的,我能有什麽事兒?”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讓人把永b抱來,他不是能走幾步棋嗎?朕還沒見過呢!也讓朕這個當爹的看看呐。”


    “額……”瑩l笑了笑,“哪裏就在這一時呢?下著雨,他也該睡了,明兒再見吧……嗯,有的是機會不是?容嬤嬤,我今兒讓咱們小廚房燉了銀耳燕窩,去看看可得了?”


    康熙蹙眉想了一會兒,“你……該不會是……有什麽事兒瞞著朕吧?嗯?”


    瑩l推了他一把,笑道“瞧您說的,我能有什麽事兒……”


    夫妻倆正說著話,聽見外頭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秦順兒進來回稟:“傅恒傅中堂來了,說事情結了,特來交旨。”


    康熙這才從瑩l身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可是來了!讓他進來!”傅恒帶著那群捆的像粽子一樣的人一進來,康熙就險些笑出來:“就這麽幾塊料,嗬嗬……還真是驚著朕了!”


    “皇……我……奴才……”永琪左思右想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件事。


    康熙冷笑道:“怎麽?可又是要說你冤枉?私攜利刃,擅闖宮禁,嗬嗬……連朕都不知道如何發落你了!”


    “皇……皇上明,明鑒……奴才,奴才也是為了成全新月格格、努達海,和蒙丹、含香這兩對有情人啊!”


    “你就隻有這麽丁點兒想法?就因為這個你就勾連了這個不入流的叛黨闖宮?!”


    叛黨——這兩個字狠狠敲暈了永琪和福爾康,叛黨!難道——他們一起看向簫劍,這個簫劍是個“叛黨”?


    “皇上……”


    康熙猛的一拍桌子:“閉嘴!你下這麽大工夫勾結亂黨,就是為了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兒?隻偷走兩個女人,還是說,你還想著順道把朕的玉璽一道‘偷出去’?好成就大事?嗯?到時候,漫說是什麽女人、侍衛,就是那錦繡江山也都歸了你一人!”


    “皇……皇上,奴才,奴才不敢!”


    康熙一個窩心腳踹過去,“樣樣事兒都說你不敢!你不敢的事兒還少麽?口口聲聲你不敢,還能嚇得朕今兒連養心殿都不敢回,你要是敢了,合著早就該給朕來一個‘鳴鏑’幹脆弑了朕不成!你不敢!這世上壓根兒就沒有你不敢的事兒!說說吧,今兒,你若成了,是打算怎麽處置朕?廢?毒?還是圈禁?流放?”


    永琪生生受了他一腳,愣是吐出一口血來,咬牙道:“奴才……從沒想過……”


    “呸!想?!你就是敢想,也該瞧瞧自己配不配!要才無才,要德更是失,朕就奇怪了,你究竟是拿什麽臉麵來做的這些事!你還有什麽臉麵進宮?!他年魂歸地府,似你這等不忠不孝,又拿什麽臉麵見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樹要皮,人要臉!你自己不願要,難道還等著出一場事兒,讓朕給你貼上一層麽!”


    瑩l看他說著說著就頂上了氣兒,起身下來,挽了他的手,重新在寶座上坐了。“皇上,臣妾`為六宮之主,出了這樣的不才之事,讓皇上難辦了……隻是,這和貴人是內命婦,交給臣妾發落可好?”


    康熙閉上眼睛點了點頭,“你自去發落了就是。”


    瑩l向他福了一福,“是。春和,你且出去,命我的代詔女官取中宮箋表並皇後印信進來。”


    “你!你這個毒婦!你要怎麽發落含香!”蒙丹圓睜雙目,向瑩l怒目而視。


    瑩l笑了笑:“想必,你就是那個蒙丹?你錯了,害了含香的,不是我,是你。狠毒的也不是我,還是你!來人,把他嘴給我堵上!”一時傅恒將代詔女官叫來,瑩l向她指了個桌子,“我說,你寫。和卓氏貴人,自進京以來,不服水土,久染重病。乾隆二十七年四月初十,卒於永壽宮,念其心向□□,厚葬。”


    蒙丹被堵住了嘴,含香早已被嚇得說不出話,一雙驚恐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瑩l,瑩l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指著她和蒙丹向傅恒說道:“春和,這兩人原係回疆阿裏和卓部家奴,背棄舊主,潛入大清欲圖謀不軌。幸被□□所擒,現將其發於阿裏和卓帳前嚴懲!皇上,臣妾這樣處置可使得?”


    康熙笑了笑,“兆惠不日即赴回疆,這兩個奴才就交由兆惠帶給阿裏和卓!拖下去!”含香的事兒一了結,康熙重新盯著永琪福爾康那群人,“這個簫劍還有福爾康,交劉統勳嚴審、嚴判!別讓他在朕眼頭晃悠!至於你……”他把目光放在新月身上,“是個宗室格格,那還是個朝廷將軍……”


    “皇上!”新月呼天搶地的哭道,“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不怪努達海!是我拖累了他!”


    “新月,是我拖累的你……”


    康熙擺了擺手,“行了行了!你們誰拖累的誰朕不想知道,也不想知道。闖宮!……看在你是宗室的份兒上,賞你一個全屍。至於你努達海……便宜你了!跟她一道做個鬼夫妻!”


    殿裏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隻剩下了永琪和小燕子,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麵麵相覷。“皇上……我……奴才……闖宮是奴才的主意,求皇上開恩,恕了小燕子吧!”


    康熙冷笑道:“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你還有心替她求情?!你且說說自打這個女人進宮,太平過麽?不千刀萬剮了她就是朕的恩典了!還開什麽恩!想必你又要說,她死了,你也不活了?那更好!五阿哥永琪,先是出繼碩,繼而‘病死’,世上早就沒這個人了!你要想死,也便宜的很!朕今兒再慈悲一回,也成全你們做一對兒鬼夫妻!死法兒由你挑!闖宮謀逆的罪,真是便宜你們了!顯戮,朕丟不起那人!”


    最後兩個“混賬”也被人拖了下去,康熙無力的揉著自己的眉心,“傅恒,跟那些侍衛說一聲兒,今兒的事,誰敢走露一絲風聲……”


    “皇上,奴才明白!今兒過來辦差的侍衛都是奴才千挑萬選,嘴上再嚴實不過的。”


    “罷了……朕乏了,你也跪安吧!”


    崇敬殿重新歸於剛開始時的寂靜,隻能聽見雨打窗欞的聲音,康熙緩緩起身,踱到窗邊,“朕上輩子虧了不少人吧?不然老天怎麽在這輩子給朕降下這麽些……”


    “皇上……”瑩l揮退了殿中伺候的宮女太監,輕輕的走到他身後,攬住他的腰,“怎麽能這麽說呢?咱們……”


    康熙輕咳兩聲:“嗬嗬,你處置和卓氏,真是抽了阿裏和卓一個嘴巴啊!”


    “他騙您……我就是抽他又怎麽了?替夫報仇,還不好麽?”


    “好,好!若是朕覺得不好,怎麽會叫兆惠去送他們這對兒‘佳偶’回去?這不是幫你把那巴掌抽的再響點兒麽?那個紫薇,可安置了?”


    “在靜宜園待產,她說,等孩子將來大些了,就帶著孩子去江南,找個沒人認識他們母子的地方……”


    康熙歎道:“這是何苦?個人際遇啊……你還說阿裏騙朕,實則這世上,人人都在騙朕,就連你,不也在騙朕?”


    瑩l被他問的心虛,臉頰貼在他背上,“好好兒的,怎麽又說到我身上了?我怎麽了?”


    康熙回過身,將她抱在懷裏:“永b?……還不明白麽?嗯?”


    “我……”瑩l慌得直躲他的眼睛。


    “躲什麽!從小就這樣,撒謊都不會!永b他是……嗯?要朕再說麽?”


    哎!還是沒能瞞住他!瑩l沮喪的點點頭:“您,都知道了啊?我也是才知道,他就是老四的……我……”


    康熙咬著她的耳朵道:“欺君之罪啊!”


    “我……我錯了還不成麽?不該瞞著您……可您這不是也知道了麽!”


    康熙扯著她的手道:“走罷!回啟祥宮再說罰你的事兒!”


    瑩l任命的由他拉著向外走,突然向想起什麽一樣,問道:“您怎麽知道永b是老四的?”


    康熙回頭忍了笑看著她,“詐你的……還真就詐出來了……”


    “你!……”瑩l險些被他氣了個倒仰,“敢情我們母子兩輩子都栽你手裏了是吧!”


    “這可是你說的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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