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和祝凱偶爾的調侃和三林無微不至的關照中慢慢流逝。再次見到聶小年,已經是大三的寒假。


    合歡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懶人,特別是冬天!特別是冬天的早晨!特別是放了寒假的冬天的早晨!同學聚會的那天早晨,日上不知道多少竿了,合歡還是半醒半睡。同洋苦口婆心地喊了好幾聲“姐姐,起床啦”,合歡還在雲裏夢裏。最後還是許媽媽霸氣,也不顧合歡隻穿了個薄薄的睡衣,抱著合歡的被子扔到了梳妝台上。


    合歡這才一點一點地從床上挪下來,心裏猶在感慨:“為何人類不冬眠?”


    這時候許媽媽的河東獅吼震醒了合歡起床之後的磨磨蹭蹭:“合歡,還不快點?你今天要是不去同學會,就留在家裏做飯洗碗洗衣服!”


    哎呀,媽呀,大冬天的,合歡一哆嗦,還是算了吧。匆忙跑出門去,又跑回來問:“媽,你看我這頭發是不是很糟糕?”


    許媽媽仿佛才注意到一樣,驚奇地看了看,然後走上前來用她的爪子將合歡腦袋上衝天的劉海使勁兒揉搓,捋了一遍沒有效果,又捋了一遍,最後不得已地拍拍女兒肩膀,說:“娃呀,哎,就這樣吧,反正你更醜的樣子你那些同學也見過……”


    合歡哀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額頭上始終不趴下的劉海,又看了看因為少了劉海而顯得格外大的一張臉,無奈地歎了歎氣。


    正所謂屋漏偏逢連夜雨,合歡以這個樣子赴同學聚會時,給自己卯足了勁兒。反正來的人也不多……反正他們看見了我也不在乎……她心裏碎碎念,期待念著念著就能有效果。哎,祝凱說過,這就是典型的自欺欺人。


    當她頂著霸氣的衝天頭來到聚餐的地方時,已經有不少同學先來了。她隻好神色自然地打著招呼,全然不顧同學們的眼神。隻是阿翩一看見合歡就不知好歹地問了句:“合歡,你這是新發型?”


    周圍的人都哈哈笑起來,合歡打了個哈哈,不情願地說:“昨晚睡覺睡成這樣的。”


    班上幾個男生揶揄道:“合歡可不敢說出這是哪家理發店的手藝,砸了人家的招牌人家老板找上門來怎麽辦。”


    老同學們一聚會話就多起來了,當年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大家見了麵也格外親切,自然要喝酒。同學之間互相敬酒,合歡本來就能喝,阿翩和月牙兒酒量比較小,合歡就主動搶了風頭,喝了許多酒。


    扶著廁所走出來時,迷迷糊糊地覺得似乎自己那桌多了個人。合歡瞟了一下,看他們一群男生喝得起勁,低下頭匆忙地走到位置上。


    和月牙兒們才說了幾句話,又有人上來敬酒。合歡推卻不過,隻好仰頭喝下。她從不覺得酒好喝,但是生就不擅長拒絕他人,再說,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殤,此時此刻,喝又何妨?


    已經有點看不清東西了,合歡還是伸手去拿酒杯,忽然酒杯被人握住了。合歡抬頭,依稀看出麵前的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聶小年,順口問了句:“幹嘛?”


    聶小年說:“你喝多了,別喝了。”


    好像是阿翩幫合歡奪下了手裏的酒杯,合歡趴在了桌子上。聶小年站到了旁邊,再沒看自己一眼,和那些敬酒的人談得很融洽,酒也沒少喝。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聚會這個事兒,也就是那麽回事。當走出飯店門口時,合歡已經清醒了不少。聶小年和幾個男生就站在他們身後。那些男生打趣道:“合歡,聶小年今天是英雄救美啊。”


    合歡看了看聶小年的表情,他還是一貫的神情,清冷地無所謂地笑著,看不出真情假意。本來想道謝的,想了想還是算了。


    大家散夥時,合歡還是有些迷糊,撐著身子走到門口,


    人們隨著歲月的流走長大成熟或者老去,黃柳鎮卻隨著歲月在不斷向前,公共服務也不斷完善。合歡大三的時候已然21歲,八年前在黃柳鎮讀初中的記憶已經有些混沌了,可是現在黃柳鎮已是今非昔比,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排排站齊,也有一兩萬的常住人口了,儼然成了一個小康市民社會。估計合歡寢室的山東大姐要是看見了黃柳鎮的變化,會把女大十八變這個例子從合歡身上轉移到黃柳鎮身上的。合歡想:大姐啊,求求你看一眼小黃,解脫我吧!


    許爸爸許媽媽這幾年來辛勤工作,不但給合歡和同洋提供了充裕的生活,還攢下了一筆錢,在街上買了房子,也裝修好了,一家人喜慶地搬了進去。合歡踩著雙坡跟鞋顫顫巍巍地回了家,許爸爸許媽媽正靠在沙發上看出神入化上天下地無所不能發揮了導演全部臆想的抗戰片,兩個人看得不亦樂乎。合歡隻看了幾眼心裏就已經否定了幾百遍,越看越覺得無處不是漏洞。許媽媽看得氣性,嘴裏竟然為那位潮得不得了身世曲折無比戰鬥力強大到完爆鋼鐵俠的抗日英雄叫起好來。合歡實在不忍曆史被如此地歪曲,嘴裏淡定地說了句:“媽,聶小年回來了。”


    合歡早知道爸爸媽媽把聶小年那廝是當親兒子看待的,果不其然,爸爸媽媽注意力立馬從電視上移開了。


    “回來了?”


    “一個人回來的?”


    “回來了咋不來看我們呢?”tqr1


    “你是不是沒叫人家小年到我們家來玩?”


    ……


    合歡嗆著說:“我明天就跟他說,讓他認你們當幹爹幹媽。”


    許媽媽有些嗔怪地說:“你這丫頭,還真是忘恩負義的東西!”


    自知有些失言,合歡趕忙說兩句話哄哄媽媽:“他好像一個人回來掃墓的。”


    許爸爸臉上有些讚許的神色,說:“小年從小就懂事獨立,都知道一個人回來掃墓了。孩兒媽,說起來我們也應該給長輩們掃墓了。”


    “聶小年也已經21歲了,好嗎?”合歡不滿地說,可是顯然不能引起許爸爸許媽媽的注意力。許媽媽接過許爸爸的話頭,說:“那這樣吧,馬上也要過年了,年前合歡和同洋回去一次。”


    “也回去掃墓?”合歡順口答道。早知道爸爸媽媽對聶小年如此上心,早知道如此,自己就不應該提這事兒。


    許媽媽一記淩力的眼光飛來,“你說說你這孩子怎麽越長越回去了。你難道不應該讓小年來我們玩?他一個人在那荒山野嶺的地方多無聊啊。你不叫他來我們家來,他又沒來過,怎麽知道地方?”


    有的人之間就是存在著緣分的,譬如聶小年和許合歡,他們倆之間就是有著某種奇怪的東西存在著。假若合歡能夠站在客觀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那麽她必然會發現這個事實。隻是那一刻,她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應該更加徹底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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