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時莫小濃說要在院子裏種上兩株紫丁香,莫小軍顧慮夏一涵不喜歡,硬是說服了莫小濃,沒種。


    此時夏一涵的心裏湧上了千萬分的愧疚,小軍,假如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會讓你種上紫丁香。不,就算時間不能倒流,我也要親手為你種,種上滿滿一花園的紫丁香,讓濃鬱的香氣陪著你的英靈。


    想到這裏,夏一涵長長歎息了一聲。


    “還不睡,是故意讓我睡不安穩嗎?”葉子墨的聲音很清晰,哪兒有半點含糊之意,看來他根本就沒睡著過。


    “對不起,葉先生,我馬上就睡。”


    夏一涵盡量讓自己呼吸緩慢均勻,以為這樣他就會睡著了。


    誰知過了半個小時,又一次聽到他沒什麽溫度的聲音。


    “睡不著就說話給我聽。”


    “嗯?”


    他這個命令真奇怪,她甚至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需要我說第二遍嗎?過來,到我床上說話給我聽!”他的命令很霸道,卻又有幾分孩子氣,她怎麽聽怎麽都覺得他像一個要纏著大人講故事的小男孩。


    可他不是小男孩,他是一個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成熟男人,他隨時都可能把她撲倒了吃幹抹淨。


    好不容易虎口脫險的她怎麽敢隨便爬到他床上去?


    “葉先生,我們就這樣說話行不行?”她帶著幾分僥幸問他。


    “不行!”


    “葉……”


    “是想讓我去沙發上?就不隻是說話那麽簡單了。”他語速很緩慢,她聽著頭皮直發麻。


    罷了,他要用強,不管她是在沙發上,還是在床上,區別都不大。且沙發本來就小,根本就沒有反抗的空間,還不如床上安全。


    “葉先生,我馬上到床上去,怎麽能煩勞您過來呢?”她說了句場麵話,忙從沙發上起來,赤腳走到他床前,從他聲音判斷他應該是在右側,所以她從左側爬上去。


    這就是大床的好處,他們中間還有很遠的距離。


    “說話給我聽!”他再次命令道,這一次他的聲音很沉很沉。


    她看不見他的臉,可她能感覺到他不高興。


    難道還在為她的拒絕生氣?


    想一想確實不對,她睡不著是因為怕他,他沒有理由睡不著啊。或者,他有心事?


    他們相識時間不長,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他命令,她奉命行事。


    她根本完全不了解他,怎會知道說什麽能恰到好處地讓他不氣不惱不興奮呢?


    “您想聽什麽?”她謹慎地問。


    “隨便!”


    “好吧,是您說的隨便,那我就隨便說了,您可不要生氣啊。”


    他完全沒表示,看來他還是保留生氣的權力,可她卻沒有不說的權力啊,真無奈。


    她思索片刻,盡量溫柔地說道:“我想談談我對愛情的看法,我覺得愛情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應該是專一的,應該是忠貞不渝的。”


    她說到這裏忽然感覺到他長長的手臂拉了她一下,緊接著她被他臂上的力量帶著滾了幾滾後直接貼到他散發著清新香味的健壯身體上。


    她的耳朵好像貼到了他嘴唇,隻聽到他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說,為什麽要跟我提愛情。是對我感興趣?還是以為我對你有興趣?”


    那一刻曖昧的距離,曖昧的話在黑暗中醞釀出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直攻她敏感脆弱的心底。


    她的心因他的氣息不可遏製的狂跳,她以為她永不會對莫小軍以外的男人有感覺。


    可是那麽明顯的心跳,真的隻是因為害怕嗎?


    她亂了,完全亂了,說話有些不順了。


    “葉,葉先生,不是的。我隻是,我隻是聽見你說……”他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朵上,好像那些細不可見的絨毛都被他吹的豎了起來。


    她努力讓自己不被這種近距離誘惑到,努力把剩下的話說完整。


    “我聽您說,女人都一樣。我就在想,您不相信愛情,所以才會這麽說……嗯……”他含住了她柔嫩的耳垂,她的話被迫中止,她的身體在他懷中顫抖著,嘴裏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媚的像春水一般。


    “求你,放開我,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親我,我害怕。


    她還想說她相信他不會強迫女人,還沒等她說出口,他啃咬著她耳垂的牙齒忽然用了些力,火辣辣的感覺頓時傳遍她全身。


    “以後再不準跟我提愛情兩個字,那是這世界上最惡心虛偽的字眼。”他放開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冷冷地說道。


    來不及分析他在說什麽,一獲得自由,夏一涵就趕緊翻身坐起來。


    “躺回去,繼續說話給我聽,說些別的。”


    她心內歎息了一聲,按照他的吩咐回到她原來的位置躺好。


    他說不可以提愛情,她當然不敢再提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說一些小時候的事可能不容易惹到他,就輕聲開口:“葉先生,那我給您說說我小時候的事,好嗎?”


    他沒表示,應該是可以的。


    安靜的夜裏,從她口中跳動的每一個音節都有一種淡然而優美的味道。


    她的語氣很輕緩,就像在講童話故事。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不知道我父母是誰。院長說當年是在孤兒院門口發現的我,我躺在一個泡沫板上,隻有一兩個月大。當時是夏天,我們院長就給我取名夏一涵。我小時候很安靜,不愛說話,來收養的人都喜歡活潑的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所以我幾乎無人問津。”


    黑暗中葉子墨的眉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時候我最盼望的事就是有一天被收養,可以離開那個隻有孩子和年紀大的院長義工們的,我希望有爸爸有媽媽。孤兒院裏有個長的很白的小男孩,他比我大幾歲,就像我哥哥那樣照顧著我。要是有小朋友欺負我,他會衝上去跟人打架。他長的好看,很多來收養的人都會看中他,要帶他走。每一次他都說要收養他,就要帶上我。你想,又有幾個家庭願意同時多出兩個孩子呢?就這樣我在孤兒院呆到三歲,終於碰到了願意收養他又肯帶上我的人。養父母讓他跟著他們的姓,姓莫,而我因為本來就是附屬品,所以還是叫原來的名字。他們原本是不孕的,誰知把我們剛帶回去沒多久就查出養母懷孕了。”


    夏一涵仰視著天花板,好像陷入了回憶當中,說了很多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和誰說話。


    她轉了個身,看著葉子墨的方向,問他:“葉先生,您睡了嗎?我說這些是不是很無聊?”


    “接著說!”他隻淡淡地說了這三個字,她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他的態度沒開始那麽強硬了。


    “養母懷孕後家裏出了一點兒變故,生活條件不如從前好,就商量著想把我們送回去。因為沒下定決心,拖了一段時間他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孩。養母再不能生育第二胎,養父又重男輕女,決定還是把我們一起養大。”


    後來的生活很艱苦,夏一涵才幾歲就開始照顧莫小濃,雖隻大了她三四歲,卻儼然成了她的第二個媽媽。


    不管小濃犯了什麽錯,基本都是她承擔責罰。若不是莫小軍總幫她,真不知道她這麽多年怎麽挺的過來。


    她沒再繼續說,葉子墨卻好像知道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什麽,他輕聲問了句:“那時候很痛苦?


    她一怔,隨即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不,很快樂!”


    是的,至少那時有小軍,所有的苦日子回味起來就變成了快樂。


    也許是因為深夜人容易卸下自己的偽裝,也許是她的經曆讓葉子墨心裏有所觸動,他第一次興起了一個念頭。他想給她一個機會,聽她親口告訴他,她是來做臥底的。


    假如她主動承認,他說不定會原諒她。


    “夏一涵,你為什麽要到這裏做傭人?”


    “我……”夏一涵想把所有的事和盤托出,可是想到這一年來的經曆,她遇到的大多數人都是麵上一套背地一套。她被冤枉,被陷害,被出賣,她不能拿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冒險,所以她選擇繼續撒謊。


    “我需要錢,葉先生,我養父母的女兒還在……”


    “不必說了!去睡覺!”


    夏一涵沉默下來,她知道葉子墨是生氣了。他可能猜得到她不是為了錢來的,他一定討厭別人跟他說假話吧。


    默默地從床上下去,她又回到沙發上躺好。


    她沒睡,始終在關注他的動靜。


    明天見到葉理事長,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就要離開這裏了。


    這段經曆算不上快樂,可她也說不清真要走的時候為什麽會有些舍不得。是因為床上那個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她跟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卻做了很多情侶才會做的事。她不止一次被他戲弄,被他吻,他對她有過很明顯的那種想法,她自己似乎也有一瞬間


    不,這不是動心,隻是一種最原始的本能。


    就像看到食物想吃,就像看到水想喝,跟愛情絕對扯不上邊兒。


    和莫小軍的關係其實更像一種親人的關係,他會常常摟著她肩膀走路,她也會挽著他胳膊,但是兩個人從沒有熱吻過。


    他吻她,也往往隻吻吻額頭。


    也許他們更多的是一種在心理上互相依存的關係吧,即使是那樣,她的心也隻能是小軍一個人的,絕對不允許第二個人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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