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p>


    陳薑掃了眼疤狗身上其他幾處傷勢,沉默了一會兒,坐在疤狗旁邊的土坷垃上,望向麵前那些屍體,像是漫不經心的開口道。</p>


    “沒事就行,下次別衝了。”</p>


    “那個...薑哥。”</p>


    疤狗忍不住吃痛的吸了幾口涼氣,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夕陽,不知道為什麽,他怎麽感覺渾身都有點疼呢。</p>


    忍不住想要通過說話,來轉移下注意力。</p>


    “今天在18城,我們不是和冷狼幫的老大,一起吃了一頓飯嗎。”</p>


    “那飯菜,叫一個清澹啊。”</p>


    “給我嘴都快澹出鳥味來了。”</p>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在藍星上的時候,在一家賣淮揚菜的高檔餐廳裏當過服務員?”</p>


    “記得。”</p>


    陳薑點了點頭,再次點燃一根香煙,送進疤狗嘴裏。</p>


    “好家夥。”</p>


    疤狗顫顫巍巍的接過煙,也沒吸,就這樣夾在雙指中間,望向遠處的夕陽,神情有點恍忽的喃喃道:“那家餐廳賣的菜是真貴啊。”</p>


    “一個獅子頭,能賣幾百塊錢。”</p>


    “一個雞包翅,能賣近萬塊錢。”</p>


    “我當時還想,不就是個雞包翅嗎,地攤上幾塊錢的東西,怎麽能賣那麽貴,後來才知道,那雞包翅裏麵包的是魚翅。”</p>


    “那一個個包間裏麵,坐的都是上流人士啊。”</p>


    “各個西裝革履的,桌子上的菜都不吃幾口,好多人挨個起來敬酒。”</p>


    “而我們就隻能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們。”</p>


    “薑哥,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想什麽?”</p>


    “知道。”</p>


    陳薑望著疤狗那手裏已經有半指之長的煙灰,沒講再多話。</p>


    “我當時就想啊...”</p>


    疤狗聲音有點微弱了下來,呼吸漸漸急促的恍忽道:“我當時就想,這群狗東西到底是做什麽的,他們怎麽就有那麽多錢?”</p>


    </p>


    “我們怎麽就沒有。”</p>


    “我以後也一定,要有錢,也一定要坐在那裏,而不是繼續站在旁邊。”</p>


    “我也想當個有錢人。”</p>


    “也想嚐嚐那近萬塊錢的雞包翅,到底是啥味。”</p>


    “真就值那個錢嗎?”</p>


    “後來...後來,我們兄弟倆終於有錢了。”</p>


    “有錢後,薑哥你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家餐廳,將所有最貴的菜都點一份。”</p>


    說到這裏,疤狗忍不住咧嘴笑了幾下,擦拭去嘴角血沫,偏頭望向一旁已經漸漸暗下來的夕陽,忍不住笑著開口道。</p>


    “這一幕記得特別清晰。”</p>


    “我記得我們,像個土暴發戶一般,坐在包廂裏麵,每吃一口菜,都要罵一句,這什麽破菜,給老子嘴都快澹出尿味了。”</p>


    “淮揚菜...真難吃。”</p>


    “沒一個菜是我喜歡吃的,尤其是那近萬塊錢的一個雞包翅,我也不喜歡吃。”</p>


    “可...當時的心情,我現在還記得。”</p>


    “我終於坐到了那個,以前一直仰望著的位置上。”</p>


    “沒有吧。”</p>


    陳薑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那獅子頭你不還挺喜歡吃的嗎,我看你吃了好幾個,幾百塊錢一個。”</p>


    “我當時也是創業剛剛起步,總共也沒多少錢,你一頓飯就吃了我一萬多塊錢。”</p>


    “那頓飯,我心疼了好幾天。”</p>


    “嘿。”</p>


    疤狗也笑了起來,呼吸漸漸微弱了下來,身子甚至都有點坐不穩的晃了起來,望著那漸漸降下去的夕陽:“薑哥你知道的。”</p>


    “我怕死,但我更怕窮。”</p>


    “我受夠了那種,看人眼色苟且偷生的去活著。”</p>


    “無論是在藍星,還是在這個世界上。”</p>


    “我,疤狗,都不想卑微如蟻的活著。”</p>


    “我更想,坐在那桌子上,像個暴發戶一般,肆意評價著近萬元的菜品,如同雞肋一樣,難吃至極!”</p>


    “為此...我可以去死。”</p>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p>


    陳薑像是哄小孩一樣,再次給疤狗點燃了一根香煙,送到其嘴邊:“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無論在哪裏,在藍星,還是在這個世界上。”</p>


    “我們終究會坐在那個位置上,肆無忌憚的點評著每一道菜品。”</p>


    “死的永遠隻會是其他人,不會是我們。”</p>


    “不抽了...”</p>


    疤狗接過這根香煙,夾在雙指之間,苦笑著擺了擺手:“話說,薑哥,你剛才怎麽不告訴我,我頭都被轟沒了。”</p>


    “早知道我就不用那個膠囊了,那是我們最後一個膠囊,浪費了啊。”</p>


    “我看見的時候,你已經用了。”</p>


    陳薑掃了眼疤狗頭頂上那個恐怖的傷口,表情平靜的沒有多講。</p>


    疤狗的額頭已經消失不見了,整個頭顱,眼睛上半部分,明顯被大口徑槍械,連頭骨被一槍轟掉。</p>


    甚至能肉眼清晰可見的看見,滾燙的腦漿在頭骨下流動。</p>


    人在劇痛之下,腎上腺素會飆升,會讓人感知不到疼痛。</p>


    也就是因此,疤狗一開始,隻以為自己小腿中槍,竟不知道自己的頭顱已經被轟掉了半個。</p>


    而在不知道自己受此重傷的情況下,疤狗竟堅持了這麽久,直至腎上腺素失效,頭頂疼痛劇烈襲來時,才發覺。</p>


    “幸好,我是人族玩家。”</p>


    疤狗再次貪婪的深吸了一口手中香煙後,感受這體內生命迅速流逝,和渾身傳來的劇烈頭痛。</p>


    深呼吸了一口氣後,突然咧嘴笑了起來。</p>


    “也不知道這個種族天賦有沒有用,那批人可是現在都沒複活呢。”</p>


    “如果沒用的話...”</p>


    “那就自己給自己上一炷香吧。”</p>


    下一秒——</p>


    疤狗將手中這枚香煙,突然舉起,徑直的插進自己頭頂腦漿深處上麵。</p>


    隨後呼吸驟然停滯。</p>


    屍體重重的砸到了地麵上麵。</p>


    而那猩紅的煙頭,也跌落在血泊中,徹底熄滅。</p>


    “瘋子。”</p>


    陳薑麵色平靜的搖了搖頭,沒有去攙扶疤狗的屍體,隻是安靜的坐在原地,將步槍抱在懷裏,等待著那批人的複活。</p>


    而此時,夕陽已經漸漸落下去了。</p>


    能隱約看到天邊,有一抹黃昏,但卻看不見太陽。</p>


    神情恍忽之下,他竟也想起了,那...淮揚菜。</p>


    疤狗很討厭吃淮揚菜,但卻一直喜歡去吃淮揚菜。</p>


    吃的不是味道。</p>


    而是那...\b在低穀時,一直所向往的風景。</p>


    一陣微風襲來。</p>


    陳薑麵色平靜的坐在一堆屍體中間,耐心等待著。</p>


    他一向很有耐心。</p>


    而就在這時——</p>


    他突然看見一具屍體,就那樣在他眼皮子地下,緩緩虛幻,然後徹底消失在了原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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