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程接到電話時,正身處法國巴黎,剛剛吃過晚飯。


    “知道了。”他放下手機,對身邊的助理說道,“去機場,訂最快的一班飛機。”


    助理一臉懵:“那這邊的會談……”


    紀雲程按了按太陽穴:“推遲。”


    十個小時後,踏著熹微的晨光,紀雲程出現在醫院裏。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衛疏影還沒有醒來。


    紀雲程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她平靜的麵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


    衛疏影的瓜子臉有些消瘦,臉色略微蒼白,嘴唇幹澀,雙眼緊緊地閉著,眼尾的弧度上翹,沉黑的眼睫毛密密地垂著,呼吸輕得幾乎聽不到。


    就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令人不敢碰觸。


    終於,那眼睫顫了顫,像是蝴蝶抖著它的翅膀,眼皮漸漸張開,露出那一雙剔透的琥珀色眼眸。


    在短暫的茫然過後,衛疏影恢複了神智,映入眼簾的一張麵容,立刻嚇了她一大跳。


    紀雲程?


    怎麽會在這裏?


    我一定是在做夢。


    衛疏影又閉上了眼睛,過了幾分鍾,再次睜開雙眼,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


    她臉上頓時露出不可置信的絕望表情。


    紀雲程把這一切都納入眼底,眼眸深沉的暗色如深邃的夜空:“很不願意見到我?”


    衛疏影鬱悶地歎了一口氣,直起身體靠著床頭,偏過臉望著窗戶的方向:“你怎麽來了?你不是應該在歐洲嗎?”


    “我來看看是誰喝酒喝到急性胃炎的。”


    冷淡的聲音透著一絲嘲諷。


    衛疏影雙頰染上尷尬的緋紅,咳了一聲,硬著頭皮道:“我下次就不喝那麽多了嘛。”


    她心中懊惱著,為什麽就急性胃炎了呢,把紀雲程都給招來了。


    紀雲程淡淡地道:“你為什麽要一直看著窗戶?”


    “什麽?”


    “為什麽不敢看我?”


    衛疏影一下子揪緊了披在腿上的被子。


    紀雲程坐在她旁邊,一身西裝,衣冠楚楚,目光執著地盯著她,滿含壓迫感。


    不知為何,他身上竟然有一種肅殺的軍官氣質,當他瞥來威嚴的一眼時,就像注視著一個囚犯。


    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很沒有安全感啊!


    “並沒有不敢看你。”衛疏影極力否認。


    隔著電話,她敢肆無忌憚地作死,現在正主到了跟前,她卻是……慫了。


    靈機一動,她說:“我要去拉開窗簾。光線太暗了。”


    說完,就要下床。


    紀雲程比她動作更快,站起身,繞過病床,走到窗戶前一把拉開窗簾,刹那之間,清晨的陽光一擁而入。


    “安分在床上躺著。”他轉過身,有些不悅地皺起了長眉,“你是個病人。”


    “哦……”衛疏影把腿縮了回去。


    紀雲程倚著窗台,雙手插兜,背後是醫院裏種的一棵高大的梧桐樹。


    晨光落在他身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白光。


    他麵容冷峻,五官深刻,鼻梁高挺,側臉的線條鋒利,雙眸冰冷,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


    紀雲程的目光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衛疏影挪開眼睛。


    就在這時,汪水瞳推門而入,手裏提著一個塑料袋:“疏影,給你買了早餐!”


    她突然看到紀雲程,止住了步伐:“您是……紀先生?”


    紀雲程微微眯起雙眼,掃了她一眼,問:“是你拉著衛疏影喝酒的?”


    那眼神就像一把利刃穿透了她,汪水瞳身體一僵,結結巴巴說:“呃、是的。”


    紀雲程臉色陰沉:“你作為她的朋友,難道不知道她的胃不好麽?”


    這是要興師問罪?


    衛疏影乜斜著他,心想:你有什麽資格興師問罪,當初你讓我擋酒也沒想過我的胃不好啊?


    她擔心紀雲程找汪水瞳的麻煩,連忙岔開了話題:“水瞳,你買了什麽?”


    “豆漿,包子……”


    汪水瞳趕緊走到她身邊,拿出一杯熱騰騰的豆漿,插上吸管遞給她。


    這還是汪水瞳第一次見到紀雲程本尊,怎麽說呢……高冷的就像一座冰山,還是能撞沉泰坦尼克號的那種。


    這也太凶了,宋宜章跟他比起來,都算是和藹可親。


    汪水瞳望向衛疏影的目光充滿了同情,衛疏影回她一個沉痛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個……紀先生,您吃早飯了麽?”總不能把人晾著,汪水瞳遲疑地問。


    “沒有。”紀雲程淡淡地說。


    “那我再去買一份。”汪水瞳自告奮勇承擔跑腿的工作。


    最重要的是,將房間讓給他們兩個人獨處。


    紀雲程不置可否。


    汪水瞳飛快地溜了。


    屋子裏又剩他們兩個人,衛疏影捧著豆漿,眼觀鼻,鼻觀心,就是不看紀雲程。


    “衛疏影。”


    他開口,語氣低沉,衛疏影頓時心髒一墜。


    “你那是什麽表情。”


    “我怎麽了?”衛疏影裝傻。


    紀雲程冷冷地說:“你不是在電話裏很囂張嗎?還敢掛我電話,怎麽我站在你麵前,你什麽都不敢說了?”


    衛疏影無言以對。


    隔著電話,紀雲程又不能把她怎麽樣。


    但是現在,他就站在她麵前,她如果還繼續硬剛,紀雲程脾氣上來,神仙都救不了她。


    衛疏影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我不是故意要掛你電話的。”她絞盡腦汁撒謊,“我不小心按到了結束鍵。”


    紀雲程冷笑:“你騙誰呢?”


    衛疏影吸了一口氣,低頭認慫:“我下次不敢了。”


    不,她下次還敢。


    紀雲程心裏明鏡似的,她的話,全是現場硬編,回頭自己都忘了,沒有一丁點的可信度。


    他走過來,一手撐著床沿,彎下了腰,貼近她的臉龐。


    時隔半個月,猛然被他近身,衛疏影受到了非同一般的驚嚇,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他的聲音很輕,貼近她的耳畔,宛如呢喃,溫熱的呼吸鑽進她的耳孔。


    “再有下次,我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你。”


    如果衛疏影是隻貓,恐怕她此刻毛發已經悉數炸了起來。


    她往旁邊挪了挪,試圖拉遠和紀雲程的距離。


    紀雲程卻伸手鉗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臉正對著他。


    他偏過頭吻了上來。


    “別躲。”


    衛疏影避無可避。


    紀雲程將她按在床頭,她僵硬著身體,手指抓緊了床單,睜大雙眼瞪著他。


    霸道的吻,像是在宣泄著什麽。


    嘴唇上傳來刺痛,紀雲程輕輕咬了她一口。


    “閉上眼。”


    紀雲程不悅地低聲說道。


    這女人一臉狀況外,驚訝、緊張、惱怒……他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屈辱和忍耐。


    明明是他的女人,卻這麽抗拒他的觸碰。


    內心好像有一道聲音在說,她憑什麽對他不屑一顧?


    衛疏影被他親吻,根本感覺不到一點浪漫的氣息,隻覺得是一隻野獸在撕咬。


    紀雲程攬住她,嘴唇向下移去,輕輕地舔著她的脖頸。


    毛骨悚然的觸感讓衛疏影渾身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她內心狂喊臥槽。


    他幹什麽?接吻也就罷了,怎麽還帶就地發情的?


    這時,走廊上傳來腳步聲。


    衛疏影立刻用力推開了他,偏過臉去,沒好氣道:“你幹什麽?”


    “嗯?”


    紀雲程眯起了眼睛,坦然道:“你說我幹什麽?”


    “有人突然進來怎麽辦?汪水瞳突然回來怎麽辦?”衛疏影攏起被他弄散的衣服。


    紀雲程慵懶地說:“那又如何?我的女人,我不能碰?”


    衛疏影臉色一沉,忍住怒氣:“你回來就是為了幹這個?”


    紀雲程挑起了眉梢,一本正經地說:“你想多了。我回來是為了看你死了沒有。既然你沒死,那我就放心了。”


    衛疏影:“……”


    她原本沒死,紀雲程說完這話,她也該氣死了。


    衛疏影暗暗翻了個白眼,不耐道:“那你看過了,就趕緊走吧。我還要去劇組拍戲呢。”


    “病還沒好,去什麽劇組,就在醫院呆著。”


    衛疏影一聽到他又開始安排她的行程,瞬間被激怒。


    他總是這樣,從來就沒把她的意願當回事過。


    “我不!又不是什麽大病,也不需要在醫院躺著,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曉得怎麽照顧。我不要你管我。”


    “衛疏影,你再敢說一個不字?”紀雲程語氣頗為陰沉。


    他有脾氣,她也有。


    就算知道最好不要硬懟,但是——


    忍不了哇。


    衛疏影柳眉倒豎,仰起下巴,高傲地看著他:“我就說了,我不聽你的,怎麽樣?”


    “那我就在這裏上了你。”


    衛疏影先是一愣,見紀雲程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注視著她,不像有假。


    她氣得大喊:“紀雲程,你不要臉!”


    紀雲程淡定地應道:“嗯。”


    衛疏影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居然這麽坦然的接受了?


    ……她居然拿他一點辦法沒有。頭痛。


    半晌,放軟了聲音認慫道:“但我不想耽誤劇組拍攝的進度。”


    先是玫瑰花事件,再是江雅造謠,現在又來急性胃炎,真可謂是命途多舛。


    “你確實不省心。”紀雲程涼涼地說,“劇組那邊我給你請假,我是他們的投資方,拖延幾天無妨,這事你不必操心。”


    衛疏影還想說什麽,紀雲程又道:“你的胃病需要進一步的治療,等會兒我給你辦轉院手續,換一個更好的醫院。”


    “……知道了。”衛疏影有氣無力地應道。


    紀雲程站起身出門,發現汪水瞳一直站在門外,不知等了多久,不敢進來。


    見他出來,汪水瞳連忙舉起食物:“……紀先生您還要嗎?”


    “不用。”紀雲程說,“你可以走了。”


    “那她——”汪水瞳還是有點擔心,眼睛偷偷瞄著病房。


    “我來就行了,等她出院我再走。”他平靜地說。


    汪水瞳也不好再說什麽,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吧,那衛疏影就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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