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隔間，笠原深繪裏默不作聲地低著頭。</p>
桌麵上擺著精致的陶瓷碟，裝滿酒的小酒盅和杯子。酒在小酒盅裏差一點就要溢出來，透明的淺黃微微在碗邊上顫抖著。她吃了口菜，又拿起清酒喝了口。對麵，夏希栗雙手捧著酒杯，巧笑嫣然地給藤原臨也喂酒。</p>
“少爺，要喝嗎？”</p>
在紅通通的火焰中，她美得就像一朵要燃燒起來的花。</p>
藤原臨也一口喝掉杯裏的酒，稍稍控製情緒：“栗子，我等會還要出去買……”</p>
“噓！”夏希栗手指壓住他嘴唇，嬌美的雙眸顯得特別纏綿，“忍住十分鍾，給你獎勵。”</p>
“……”</p>
瞧著他呆呆的樣子，夏希栗撲哧地一笑，上半身撲倒在他懷裏。</p>
藤原臨也低頭掃了眼她敞開的浴衣領口，白花花的鎖骨讓人忍不住咽口水。</p>
“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麽獎勵？”他問。</p>
“當然是把小姨給你呀。”夏希栗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裏，桌底下的手，又和他玩起了寸止挑戰。</p>
藤原臨也稍稍推一下她的肩膀：“深繪裏姐姐看著呢……”</p>
“哦。”夏希栗無所謂地應一聲。</p>
“收斂一點啊！”藤原臨也悄悄把視線抬起，觀察了眼笠原深繪裏。</p>
姐姐大人低著頭吃東西呢，桌麵上的食物，一大半都進了她嘴裏。吃了個半飽後，她就一動不動坐著，那身姿就像訓練有素的動物在某個場所靜靜棲身，一動不動等待主人來領走。</p>
“你害羞了？”夏希栗重重捏了下他。</p>
“嘶——”藤原臨也吸了口涼氣，忍著把她按著打一頓的衝動，“你不害羞？”</p>
“我呀，當然不。”夏希栗抓住她最喜歡的小臨也，雙眸充滿水汽，“深繪裏以後是要給我推屁股的，我在她麵前害什麽羞？”</p>
對麵專心吃東西的笠原深繪裏抬頭：“什麽推屁股？”</p>
“……”藤原臨也一時語塞。</p>
“哈哈，意思是我和你感情好。”夏希栗一邊使壞，一邊好姐妹一樣對著笠原深繪裏笑。</p>
“不好。”笠原深繪裏以缺乏起伏的語調說，“我和你僅僅是合作關係，在那之後，我不會和你有交集。”</p>
“不行，這可不行。”夏希栗加快了點，“小臨也明顯對你有意思，我可不想讓他傷心。”</p>
小姨她，我真的哭死……藤原臨也心裏感動，也有些慕名奇妙：“你哪看出來我對她有意思了？”</p>
笠原深繪裏則是不感興趣地看向外頭。</p>
夏祭還在繼續，但煙花放完了。天空亮得出奇，時斷時續的雲層從海上往山這邊緩緩流移。</p>
“讓你去抱她一下，你抱嗎？”夏希栗笑了一下，伸直白嫩的食指，挑起藤原臨也的下巴，另一隻手繼續動著問：“不許撒謊喲，我看得出來的。”</p>
“想抱。”藤原臨也心跳很快，手順著她腰上緊致曲線，把她牢牢抱在懷裏，喘著氣說：“但那純粹是出於她長得美的角度想抱的，和喜歡有什麽幹係？”</p>
“以你的身份，會缺美女嗎？”夏希栗眼神似笑非笑，“從小到大，除了我的便宜外，也沒見你去占那些神明姐姐的便宜啊。”</p>
“……”</p>
這個女人太了解自己了啊！</p>
藤原臨也抓住她亂動的手，歎了口氣：“別把我的底都抖出來啊。”</p>
手被抓住不讓亂動，夏希栗不太高興地鼓起臉頰，瞪了他一眼。</p>
“神明姐姐……什麽意思？”笠原深繪裏終於有感興趣的事了。</p>
“他呀，可是從小就被各路神明寵著長大的喲。”夏希栗靠著藤原臨也，懶懶地回道，“除了相模彷大天狗，他更重要的一層身份，是長野山山神。”</p>
笠原深繪裏看藤原臨也，眼神有些冷：“你沒和我說這個！”</p>
“……”藤原臨也無話可說似的聳了聳肩膀。</p>
夏希栗開口，說出這個動作的意思：“以我和你的關係尚不足以說這個，哈哈。”</p>
“了解。”笠原深繪裏麵無表情地低下頭，重新吃菜。</p>
隔間裏一時靜了下來，，夏希栗的手重新以為懶洋洋的動作開始剛才的事。含帶海潮味的山風不規則地搖顫篝火以及兩位女性柔軟的秀發。笠原深繪裏把落在額前的頭發厭惡地用手撩開，藤原臨也窺視她一眼，見她左半邊臉被篝火映得紅彤彤的，和頭發的顏色一樣。</p>
想了想，他開始開口解釋：“不是說關係不到談這個的地步，而是沒有恰當的時機說這個，怕你會認為我是在炫耀什麽的。”</p>
笠原深繪裏沒抬頭，隻是拈酒杯的指尖頓了頓。</p>
火光從燈籠的縫隙間照射下來，隔間裏熱烘烘的，她的雙頰浮現著柔和的薔薇色。</p>
“瞧見沒，你和她解釋了喲。”夏希栗吃醋似的，死死捏著他，“以你的性格，要不是對她有意思，會管她有什麽情緒嗎！”</p>
“欸，鬆手……”藤原臨也扭曲著臉求饒，“你輕點啊，弄壞了怎麽辦……”</p>
笠原深繪裏重新抬起頭，剛想勸夏希栗一句，但她的視線，隻能看到夏希栗的挨著藤原臨也的一條胳膊在微微地動，至於桌底下是什麽，她不清楚。於是略帶著疑惑問：“你們在幹什麽？”</p>
“在幫他鍛煉。”夏希栗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p>
“哦。”笠原深繪裏信了。</p>
她的表情，完全沒有懷疑，藤原臨也心想：這麽傻的女人早晚會被自己騙走。</p>
“想不想和深繪裏小姐擁抱？”夏希栗裝可愛似的問。</p>
“呃，都說了想，但是基於對美的渴望……”</p>
藤原臨也支支吾吾地辯解，夏希栗從容地笑了一下，手指指向自己鼻尖：“你不就是喜歡我這樣的黑絲大姐姐嗎？”</p>
“……沒錯。”</p>
藤原臨也不爭氣地承認了。</p>
坦白說，這世上沒有比黑絲大姐姐更好的東西了，如果有，那就隻能是白絲少婦。</p>
“這不就對了嘛，你不可能對深繪裏沒想法。”夏希栗端詳著他的眉眼，如同在看一幅會心一笑的光景，“再者，你和深繪裏小姐，本質上是相通的人哦。”</p>
“哪裏？”笠原深繪裏首先問了出來。</p>
“就麵部具體來說，你倆之間可能沒有多少相似之處。隻是眼神有某種相通的東西——時不時讓我一驚。就是這樣的印象。”夏希栗誇張地聳聳肩，視線聚焦在笠原深繪裏身上，略顯得有些酸溜溜的。</p>
笠原深繪裏抿著薄嘴唇，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藤原臨也：“我和他眼睛有共通的地方？”</p>
“相比嘴巴，真正的感情更直接流露於眼睛這點，怕是你倆的共通點。”夏希栗說道，“例如對事物真相的探究啦、激情啦、驚訝啦，或者疑慮抵觸情這類微妙的情感，都會傾向通過眼睛表現出來。”</p>
“我才不是麵癱！”藤原臨也反駁道。</p>
你說誰是麵癱……笠原深繪裏用想殺人的眼神看他。</p>
“唉，你們聽我說完！”夏希栗臉上從容不迫的地笑著，甚至是有些妖媚，“深繪裏的表情絕不能說豐富，但那雙眼睛真的特別靈動，就像心靈的窗口那樣。而小臨也呢，表情相當豐富，但都是假的。隻有眼睛，眼睛才能代表真實的想法。那是自己想控製也控製不了的東西！又或者，正是因為有意控製表情，被控製的感情才集中到眼睛流露出來。”</p>
</p>
下意識的，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裏都看向對方的眼睛。</p>
除了彼此的倒影外，好像沒什麽發現的，不過那倒影像有磁力一樣，吸上去後就很難移開了。但過了一會，不知怎的，笠原深繪裏彷佛感到蒙受了屈辱似的，板起臉來。</p>
“好了，把他還給我。”夏希栗把藤原臨也視線拽回到自己身上。</p>
藤原臨也下巴稍稍靠在她的頭上，說道：“就算這樣，也不能斷定我和她是一路人。”</p>
“心裏都藏著不能說秘密，卻仍想著守護，這算嗎？”夏希栗問。</p>
“不算。”藤原臨也搖頭。</p>
“你在我麵前撒謊有什麽用呢？”夏希栗在他懷裏轉過身，抬起手指在他眼前拉著銀色的絲線，“瞧這個不會說話玩意，它多誠實呀。”</p>
“……”藤原臨也臉紅了。</p>
“還有就是，你嘴上說著煩我，躲我，可實際呢……”夏希栗手指在他衣領上擦手指，甜蜜而動人心弦地說著，“實際上呀，你最喜歡的隻能是我啊。你躲我，隻不過是太喜歡我，怕自己淪陷後會被我管得太死從而失去你認為的自由罷了。”</p>
“……這些東西別說的那麽透呀。”藤原臨也坦誠了一點。</p>
毫無疑問的，有個渣男父親的言傳身教的前提下，他很擅長在女人堆裏周旋，也沒多大的道德底線。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夏希栗，這是了解他的青梅竹馬，這是他的親人。自從長大後，每次碰到夏希栗，他的心裏總會湧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的感情。</p>
他是喜歡夏希栗的。</p>
目前來說，甚至稱得上是唯一真心喜歡的。</p>
但同樣的，他唯一怕的也是這位幹小姨。從完美的外表到彷佛埋藏著什麽的深邃童孔，都在叫人害怕。藤原臨也心想，自己的後宮之路要是斷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斷在小姨手裏。</p>
“我的小壞蛋！”夏希栗嘴角透出了帶幾分作弄的微笑，一手繞到他背後緊緊抱著他，另一隻手繞到自己背後解浴衣的腰帶：“十分鍾撐過去了，準備好接受獎勵了嗎？”</p>
笠原深繪裏瞪著好奇的眼睛，想知道獎勵是什麽。</p>
“是什麽獎勵……”藤原臨也聲音沙啞地詢問。</p>
“不，沒什麽特別的，”夏希栗嘴唇愉悅地上揚，聲音卻極其冰冷，“與其說是獎勵，倒不如說是更進一步折磨你，讓你知道在等你長大的這些年裏，我有多寂寞！”</p>
“……我等著。”藤原臨也微微笑道。</p>
栗子就是這麽坦率的人，委婉表達的什麽和她不搭邊。</p>
至於折磨意味什麽，他不大清楚，但想來無非是剛才那套的升級版。</p>
“你不許動喲，不然我會生氣的。”夏希栗加開腰帶，把浴衣撐開。</p>
可沒等藤原臨也欣賞她底下的身體，她就往前一傾，用浴衣把兩個人裹起來。同時，把手探到藤原臨也身後，也扯開他的腰帶。</p>
外麵的喧囂還在繼續，隔間裏隻有一丁點空間。即便有笠原深繪裏在看著，夏希栗也無所顧忌地做著自己的事，搖曳的燭光使得光線相當朦朧，解腰帶時絹絲摩擦發出的聲，聽起來恍如生物在鳴叫。</p>
解開衣服後，夏希栗坐在藤原臨也的膝部。</p>
“先給你個小甜頭。”說罷，她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嘴唇吻了上來。</p>
輕薄的浴衣裹著兩人的身體，恍如溫室充滿了體溫。藤原臨也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飄溢出的汗味兒使四周的空氣發出了一股馨香。長時間接吻之後，渾身洋溢著滿足與甜蜜的夏希栗，依偎在他懷裏。</p>
氣氛恬靜舒適。</p>
笠原深繪裏看了兩人一會，撇開視線看向外麵。</p>
整個天空漆黑一片，隻有滿山燃燒著紅通通的篝火，從高處望下去，景色真是無比的莊嚴壯觀。隨風搖曳的篝火映照著幽暗的樹葉，視覺效果幽玄且妖豔。除了她以外，沒人知道這個小隔間裏，少年很快就要被吃掉了。</p>
“到手了。”夏希栗姬愜意地閉著眼，傾聽他的心跳聲。</p>
由於剛剛吻過，她的聲音顯得懶洋洋的。出了很多汗，一縷散亂的秀發貼在她的臉頰上，比以前嫵媚了許多的眉眼，帶著濃鬱的春色。</p>
“感覺好奇怪……”藤原臨也更加用力地摟緊她，“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比以前好太多了。”</p>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夏希栗靠著他結實的肩膀，語調慵懶地說，“給你點時間做做準備，以後見了小姨，要改口稱女王大人了。”</p>
“女王？”</p>
“配得上小臨也的女王。”</p>
話音剛落，夏希栗一口吻他的身上，長長的頭發落在他的腹部。</p>
藤原臨也品味其感觸，思考其中的變化。</p>
相比以前，在夏希栗麵前他更難控製自己了，這肯定不是他的問題，想來想去就隻能是她的問題了。同樣的，夏希栗好像也更嫵媚和主動了。以前在這方麵，總的說來她始終是被動的。尤其是她想吊著藤原臨也，別說吻了，就連碰一下她都會表達出抵觸。</p>
然而今天不知何故，夏希栗似乎積極主動尋求。</p>
到底發生什麽了？</p>
藤原臨也為之費解。</p>
從內心深處突然湧起埋藏的感情，使得他拋開疑問，專心享受。</p>
女人古古怪怪，我獨自可愛……藤原臨也睜開眼睛，手繞到背後解她找掛鉤。</p>
沒有掛鉤。</p>
“在前麵。”夏希栗語氣含湖地說。</p>
啪嗒。</p>
藤原臨也解掛鉤越來越熟練了。</p>
那嬌嫩肌膚的感觸，比蝴蝶將要脫蛹而出時的蛹殼還薄的，像塗抹過顏料之後半幹而透明的粉嫩。伴隨著海潮的清香，祭典的喧鬧，潔白的明朗月光，彷佛比任何時候都更能使靈魂顫栗。</p>
“嗯？”接著，夏希栗反應過來，拒絕似的“不要——”了一聲。</p>
但相比拒絕，這句話明顯是在激勵他，要他可別半路退縮了。</p>
藤原臨也所看見的，是一個毫無羞澀，沉湎在幸福、安然的愉悅中的女子。她微微張開的嘴角上露出了潔白得的犀利的牙齒，頭頂上，多出了雙毛茸茸的耳朵。</p>
“？”</p>
耳朵？</p>
藤原臨也一下子驚醒過來。</p>
“這到底什麽回事？”他抓著夏希栗肩膀問。</p>
由於太激動，他一時間沒有控製好力氣，瞬間，夏希栗感到彷佛有一種什麽東西緊緊束縛住她的整個身子，那東西帶著難以消散的怒氣。</p>
笠原深繪裏童孔微縮。</p>
刹那間，烏鴉的鳴叫聲響徹了夜空。</p>
緊接著，在夜間遠近的山頭上，無數野鳥發出凶狠的啼鳴而迅速地飛離鳥巢，呼嘯疾馳掠過。山間野豬和黑熊的嘶叫，震蕩著夜間的空氣。成群的野狗也從從稀疏叢林中通過，發出令人厭惡的吠叫聲。無數人抬頭仰望，聽得到的聲音像看不到的遠雷，無數夏蟬也螢火蟲被嚇得飛起，那澹澹的光彷佛無處可歸的遊魂似的，在濃暗中不停地徘回。</p>
夏夜的黑暗更深了。</p>
篝火倒映在酒盅上，彷佛燃燒中的火花一般。</p>
這就是山神的怒火嗎……笠原深繪裏屋簷地看著窗外，成千上萬的螢火蟲在天上飛舞，留下了出奇鮮明的軌跡。</p>
不遠處的隔間裏，正在打鬧的兩位理事長驀然抬起頭。但片刻之後，山林間又歸於寧靜，所有異像消失，隻有風吹過身邊。黑暗中，櫸木葉子互相碰撞著。</p>
“難道我們玩得太投入了？”</p>
“……也許吧。”</p>
衣衫不整的兩位太太對視一眼，神情凝重且疑惑。</p>
這邊的隔間裏，夏希栗緊蹙眉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你和我耍什麽威風嘛——”</p>
“抱歉，我……”藤原臨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沉默之中，不斷用手去摸她的耳朵和尾巴，感受那真真切切的觸感，心情愈發地凝重。</p>
夏希栗也不說話，就是用責難的目光凝視著他。</p>
這種目光是與小姨的氣質是不相稱的，但她隻是如此，藤原臨也莫名感到了羞愧。</p>
“我說，你是不是……拿穀村夫人去做了式神縛靈，就像理紗阿姨從普通人變成雪女那樣……”他的話像逐句吐出來似的，其分量就像灌滿了鐵的足球那樣沉重……</p>
夏希栗責難的目光褪去，報以微笑。</p>
“想知道為什麽嗎？”她問。</p>
“想。”</p>
“去抱著深繪裏呀。”</p>
“？”</p>
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裏，頭上都冒出了問號。</p>
“乖乖聽話。”夏希栗愉悅於她的手指觸及到少年身上的觸感，以及他剛才瞬間難以掩飾的關切，“深繪裏她什麽都知道，要麽你撬開她的口，要麽你抱著她聽我說。”</p>
“深繪裏姐姐，能說嗎？”藤原臨也轉頭問。</p>
從他的眼裏，能看到前所未有的懇求，甚至有些許卑微……笠原深繪裏臉微微地紅了，但選擇沉默不語。</p>
“快點去。”夏希栗用腳踢了踢藤原臨也。</p>
“抱歉，我需要知道為什麽……”藤原臨也膝蓋跪地，爬過桌子對麵。</p>
還沒碰到，笠原深繪裏的臉上就充血了，一直紅到耳根。藤原臨也手碰到她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驚慌著要躲開，可藤原臨也的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她隻能朝著夏希栗的方向，稍微扭了下嘴唇。</p>
夏希栗正快活地笑著呢。</p>
深繪裏這隻妖怪啊，有很敏銳的知覺，但在感情上和白癡無異。她一方麵不會違背承諾擅自說出合作的內容，另一方麵她又不能對藤原臨也的懇求視而不見，就隻能這麽別扭地被捉弄。</p>
“就一會……”藤原臨也小心翼翼地說這話。</p>
笠原深繪裏左手抓著他衣襟，往下拉著想要他別靠太近。而她的右手抓著他的手腕，瑟瑟發抖的樣子，像隻被嚇傻了的鵪鶉。</p>
“可以說沒？”藤原臨也問夏希栗。</p>
“抱緊一點啊。”夏希凜起哄似的說，“互相對視，說些話，兩分鍾才能看回我這裏。”</p>
藤原臨也沒辦法，隻好把笠原深繪裏抱在身前，讓彼此對視。</p>
純真與溫暖的身體，順著手心把觸感過來，從深繪裏的麵部到其胸前，都有股下過雨後的紅楓林般的靜謐和清澈。而那緊張和不知所措的緋紅臉蛋，活像個熟柿子一捅就破的樣子。這張臉配搭著好看的眉、信息異常豐富的清澈雙眸、充滿情趣的鼻子、兩片紅唇比一般人的單薄性感。</p>
為了緩解尷尬，藤原臨也沒話找話似的開口：“呃，有個問題，等會你會不會殺了我？”</p>
“……不會。”笠原深繪裏嗚咽而顫動地說，嘴唇濡濕而發亮，恍如桃子似的具有適當的鮮紅的色。可以這麽說，是小巧可愛但不失性感的紅唇。</p>
“要不你等會打我幾下吧？”藤原臨也說道，“雖然我說過要融化你的，可這也的方式非我本願。你不打我幾下，我有點過意不去。”</p>
笠原深繪裏想要抬起頭，可年輕男子的氣息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她的頭才剛動了下，又立馬低下來，悄聲說：“不許讓明日香知道。”</p>
“……”藤原臨也這才想起，學妹和學姐正在等他買刨冰回去呢。</p>
回去晚了會挨罵吧？</p>
說不定今晚還要全程被她們甩臉色。</p>
不過沒關係，姐姐的身體太棒了啊，那緊致的細腰傳來一股超出人類纖細的奇異的親密感。藤原臨也本來是半推半就情況下抱上來的，但現在有些陶醉了。外麵的海風已經很涼快了，但隔間裏還是很熱，她們的服裝、還有她們的香氣，都蕩漾著晚春的氣氛。</p>
“對了，必須要再此誇一句。”藤原臨也稍稍低頭，看她垂下來的頭頂，“深繪裏身上的味道，是真的好聞。就我而言，這是最喜歡的味道。”</p>
“閉嘴！不許叫我深繪裏！”笠原深繪裏有些羞惱。</p>
這小家夥太會得寸進尺了，不說別的，就從稱呼上來看：剛開始那會是恭敬客氣的笠原小姐，慢慢熟了點後就成了深繪裏小姐了。在網球館的更衣室獨處後，他就擅自改成深繪裏姐姐了，有時候還會直接叫姐姐，真是又夠厚臉皮的。現在，他又趁機直接叫深繪裏了……下一個叫什麽？親愛的？還是叫夫人？又或者快進到孩子他媽？</p>
越想越覺得氣不過來，笠原深繪裏咬著牙，恨恨地罵道：“無賴！”</p>
藤原臨也也低下頭，想看她的臉色時，她又少就把嘴唇閉成一條線，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膝頭。浴衣裙裾下的雙膝緊緊靠在一起，下巴嬌嫩的肌膚光潤似玉。</p>
兩分鍾過後，藤原臨也鬆開她，看回夏希栗。</p>
笠原深繪裏馬上背過身，雙手揪著衣服看向窗外。</p>
“感覺這樣？深繪裏的身體和我比起來如何？”夏希栗格外溫柔地問。但聽者卻可以從她的聲音裏聽出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弦外音。很明顯，她生氣了。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但她主動讓藤原臨也去抱笠原深繪裏的行為，肯定是她不樂意的行為，所以她把怒氣擴大化了。</p>
“什麽感覺，不知道啊。”藤原臨也直接裝傻，慢慢將鬆開的腰帶係好。</p>
“記住了，好好感謝我。”夏希栗將兩隻胳膊撐著桌麵，雙手手指交疊拖住下巴，帶嘲笑似地直勾勾地盯著藤原臨也，“我知道你們藤原家的無論大還是小都不是好東西，老早就放棄讓你專一的想法了。但我警告你，我看不順眼的，別指望領進門。”</p>
“……”藤原臨也心裏有些納悶。</p>
莫非自己也要和老父親一樣，哪怕世界第一了，最終也還是活成了妻管嚴的模樣？</p>
不行！</p>
絕對不行！</p>
無論如何都好，藤原臨也認為，自己必須要想法子鑽研出第三版的“渣男三不原則”，重新壓製住翅膀硬了的夏希栗，讓他知道師傅始終是師傅，小小徒弟別妄想著整天騎師傅。</p>
夏希栗眉眼帶著笑。</p>
盡管還是很惱怒，可她還是能從小臨也鬱悶的表情中，品嚐到這瞬間的快樂的滋味。</p>
這是怎麽回事？</p>
在過去，讓小臨也在自己麵前吃癟，是無法想象的事。以前還是小女孩的自己被更小的他欺負，隻會又覺得屈辱又覺得幸福，哪曾想過反擊了。現在的自己竟能這樣以勝利者的驕傲心情，貪婪似地望著他耷拉下來的柔韌健康的脖頸，那鮮明帥氣的臉蛋……夏希栗搖著尾巴，抖著耳朵，看他的眼神裏，不知不覺充滿了女王氣。</p>
藤原臨也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隻想著趕緊問完離開。</p>
“可以說了沒？”他硬著頭皮問，“你是不是用了式神縛靈？穀村夫人的靈魂有沒有完全吞噬？有沒有留下後遺症？還有……你究竟想幹什麽？”</p>
夏希栗靈活地甩了下尾巴，陶醉地嗅了下那毛絨蓬鬆的羽毛。</p>
“真棒啊。”她說著站起來，掏出手機，用狐女的形態和藤原臨也拍了個合影，接著邊說話邊往欄杆走去，“以前呢，我一直有個擔憂。我比你先長大了，豈不是就會比你先老去嗎？現在啊，哈哈，想知道更多的就來抓我。今晚抓不到我的話，那就神隱小鎮的山神祭再見。”</p>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往欄杆外一跳。</p>
“欸，你！”藤原臨也衝過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哪裏還有她的身影的。</p>
可惡！</p>
藤原臨也決定了。</p>
不管今晚能不能找到她，等回到了山神祭主場，都要讓她跪著求饒！</p>
“山神祭是什麽？”笠原深繪裏問。</p>
“飛驒山脈妖怪的盛會。每年八月份舉行，以前是我爸主持，從去年開始就是我主持了。”藤原臨也回頭和她說，“除了本地妖怪外，還會有知名大妖也從全國各地趕來，高天原也會下來不少神。”</p>
笠原深繪裏想起了什麽，眼裏浮現出光澤：“你之前說暑假帶我回家，就是想讓我參加這個盛會？”</p>
“對啊。”藤原臨也聳了聳肩，“我都說了不會瞞你，隻是覺得不需要刻意強調我的身份嘛。等到了山神祭，該知道的你都會知道。”</p>
“對不起。”笠原深繪裏羞怯地低聲道歉。</p>
那雙大眼睛直視著前方的少年，像是在加深她道歉的誠意，而且那冷澹的臉龐，忽然間有種清純的、和藹的感覺。</p>
藤原臨也若有所思地說：“果然，想要融化姐姐，還得靠真心。”</p>
“……”笠原深繪裏有些錯愕，眨也不眨的大睜著的眼睛裏，充滿著純真，好像忘了羞澀。過了好一會，她猛然回過神來，垂下眼簾不吭聲了。</p>
看著她跪坐在那兒，略顯無依無靠的樣子，藤原臨也說道：“記住哦，這是秘密。就算是母親和妹妹，你也不能說。”</p>
笠原深繪裏抬頭，眼前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p>
她趕緊起身，穿著襪子的雙足踩過去，身子倚著欄杆往外探去。無數的燈籠和篝火，在漆黑中由此及彼地伸展的，更遠處是是一片陰黑的海洋。燈火闌珊的地方，她幸運地捕捉到了戴著天狗麵具的少年，那麵具過於鮮明的反映和渲染火光，活像係著掛在房簷的風鈴上的玩偶染成了深紅色。有時風會吹來，黑影活像跳躍起來似的，瞬間舔盡了光輝。</p>
※※※※※</p>
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星見凜子坐在草坪上，裙裾探出的雙膝緊緊合攏。她的腿非常漂亮，即使隔著裙擺也看得出來。再長大一些，那雙腿想必要吸引許多男人的視線。</p>
“前輩去哪了啊——”笠原明日香發著牢騷，不斷用說去拍四周的飛蟲。</p>
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山林間忽然穿出了一陣異動，許多小蟲子嚇得飛了起來。在黑暗中又由於少女的橘色長發過於鮮亮，這些小蟲便圍著她轉起了圈。</p>
“啊啊啊——”</p>
學妹心裏情緒已經壓抑不住了。</p>
手機又丟在貴賓席裏，沒法打電話去罵人，她隻要回頭問星見凜子：“前輩會不會被狐狸精勾走了？”</p>
“再等等看看。”星見凜子看了看表，“再等兩分鍾就半小時，我們去找他。”</p>
“找到他直接把他打死！”笠原明日香氣得握緊了小拳頭。</p>
“嗯。”星見凜子罕見地和他統一了陣線。</p>
一分半鍾後，兩人的耳中，傳來了木屐踩踏的聲音。這不像是女人輕盈的腳步聲，也不像中年男子沉鬱的腳步聲，而是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腳掌上的腳步聲。踩在黑夜的青石板上的卡噠卡噠的聲音，宛如在宣泄，宛如在呐喊。</p>
兩位少女看過去。</p>
漆黑的樹影下，穿著紫色浴衣的端莊夫人，走過來獅子頭套這邊。眼神瞅了她們一眼，然後就端詳起了獅子頭套，像是偶然路過一樣。</p>
“我們走吧。”星見凜子起身往前走。</p>
“學姐走快點！”笠原明日香比她跑得更快。</p>
“你別亂走。”</p>
“人好多啊——”</p>
“你過來我這邊，拉著我的衣服。”</p>
“你怎麽和我姐姐一樣啊！”</p>
“拉住！”</p>
“哦——”</p>
兩位少女走遠後，川島美記踱步過來，站在這塊地方眺望下方的主舞台。繁密的燈火，恰似發光的羽蟲群似的在視線裏眼神，靜靜地歇息在樹幹上。</p>
狗東西不在！</p>
川島美記心裏有些疑惑，莫非他真的是在專心工作？</p>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她轉動視線，打量了周遭一眼。這是一塊沒人注意到的，燈光幽暗的道路盡頭，很適合偷情的人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p>
剛才狗東西在這裏拍的照，說明他應該是一個人。不然依他那色色的性格，早就和狐女躲在這裏親密了。</p>
這樣一想，川島美記心裏舒服多了。</p>
拿出手機，準備聯係狗東西的小姨，詢問一下具體的情況。但也就在這時，小姨發過來了一張照片，是狗東西和狐女的合照！</p>
川島美記瞬間又怒了。</p>
呸！</p>
你居然還真的和別的妖姬勾搭上了啊——</p>
家裏的妖姬不夠漂亮嗎？胸不大嗎？屁股不翹嗎？</p>
川島美記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p>
她左右看一眼，確定附近沒有人後，略微撩起浴衣的裙裾，彎下腰來。一根根白色的視線，從後邊鑽出，她決定在這裏織一張網，不管能不能當場抓住藤原臨也，她都要在今晚把他壓回來，捆在網中接受折磨。</p>
細細的絲線，在樹與樹之間交叉盤旋。</p>
很快，一張蜘蛛網就在林間成型，一根根細小的銀色絲線，尚帶著體溫與體香，在空氣中微微震蕩。川島美記整理好衣服，轉身準備接著找人。然而，也就是這時候，有人提著小燈籠往這邊走來。</p>
步履隨意，手上拿著杯刨冰，口中像是在哼著曲子。</p>
夜風將那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川島美記聽得到那那含含湖湖的歌詞，她化身絡新婦，爬到樹上隱匿起來，靜靜等待獵物入網。</p>
?就到這裏再見吧</p>
?成了口頭禪</p>
?總是說的話</p>
?今天是為何</p>
唱著北野武的《新宿午前3時25分》，藤原臨也往這邊看了眼，沒有學姐和學妹的身影。</p>
“大概是等不及了……”他拍了拍腦袋，準備轉身離開。然而，一股幽幽的玫瑰花香傳過來，彷佛是感覺到了什麽，他笑了下，腳步不停，往身前漆黑的凶險走去。</p>
愚蠢的太太喲！</p>
我的狗……不對，我的天狗鼻子靈得很呀，你暴露了知道嗎。</p>
桌麵上擺著精致的陶瓷碟，裝滿酒的小酒盅和杯子。酒在小酒盅裏差一點就要溢出來，透明的淺黃微微在碗邊上顫抖著。她吃了口菜，又拿起清酒喝了口。對麵，夏希栗雙手捧著酒杯，巧笑嫣然地給藤原臨也喂酒。</p>
“少爺，要喝嗎？”</p>
在紅通通的火焰中，她美得就像一朵要燃燒起來的花。</p>
藤原臨也一口喝掉杯裏的酒，稍稍控製情緒：“栗子，我等會還要出去買……”</p>
“噓！”夏希栗手指壓住他嘴唇，嬌美的雙眸顯得特別纏綿，“忍住十分鍾，給你獎勵。”</p>
“……”</p>
瞧著他呆呆的樣子，夏希栗撲哧地一笑，上半身撲倒在他懷裏。</p>
藤原臨也低頭掃了眼她敞開的浴衣領口，白花花的鎖骨讓人忍不住咽口水。</p>
“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麽獎勵？”他問。</p>
“當然是把小姨給你呀。”夏希栗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裏，桌底下的手，又和他玩起了寸止挑戰。</p>
藤原臨也稍稍推一下她的肩膀：“深繪裏姐姐看著呢……”</p>
“哦。”夏希栗無所謂地應一聲。</p>
“收斂一點啊！”藤原臨也悄悄把視線抬起，觀察了眼笠原深繪裏。</p>
姐姐大人低著頭吃東西呢，桌麵上的食物，一大半都進了她嘴裏。吃了個半飽後，她就一動不動坐著，那身姿就像訓練有素的動物在某個場所靜靜棲身，一動不動等待主人來領走。</p>
“你害羞了？”夏希栗重重捏了下他。</p>
“嘶——”藤原臨也吸了口涼氣，忍著把她按著打一頓的衝動，“你不害羞？”</p>
“我呀，當然不。”夏希栗抓住她最喜歡的小臨也，雙眸充滿水汽，“深繪裏以後是要給我推屁股的，我在她麵前害什麽羞？”</p>
對麵專心吃東西的笠原深繪裏抬頭：“什麽推屁股？”</p>
“……”藤原臨也一時語塞。</p>
“哈哈，意思是我和你感情好。”夏希栗一邊使壞，一邊好姐妹一樣對著笠原深繪裏笑。</p>
“不好。”笠原深繪裏以缺乏起伏的語調說，“我和你僅僅是合作關係，在那之後，我不會和你有交集。”</p>
“不行，這可不行。”夏希栗加快了點，“小臨也明顯對你有意思，我可不想讓他傷心。”</p>
小姨她，我真的哭死……藤原臨也心裏感動，也有些慕名奇妙：“你哪看出來我對她有意思了？”</p>
笠原深繪裏則是不感興趣地看向外頭。</p>
夏祭還在繼續，但煙花放完了。天空亮得出奇，時斷時續的雲層從海上往山這邊緩緩流移。</p>
“讓你去抱她一下，你抱嗎？”夏希栗笑了一下，伸直白嫩的食指，挑起藤原臨也的下巴，另一隻手繼續動著問：“不許撒謊喲，我看得出來的。”</p>
“想抱。”藤原臨也心跳很快，手順著她腰上緊致曲線，把她牢牢抱在懷裏，喘著氣說：“但那純粹是出於她長得美的角度想抱的，和喜歡有什麽幹係？”</p>
“以你的身份，會缺美女嗎？”夏希栗眼神似笑非笑，“從小到大，除了我的便宜外，也沒見你去占那些神明姐姐的便宜啊。”</p>
“……”</p>
這個女人太了解自己了啊！</p>
藤原臨也抓住她亂動的手，歎了口氣：“別把我的底都抖出來啊。”</p>
手被抓住不讓亂動，夏希栗不太高興地鼓起臉頰，瞪了他一眼。</p>
“神明姐姐……什麽意思？”笠原深繪裏終於有感興趣的事了。</p>
“他呀，可是從小就被各路神明寵著長大的喲。”夏希栗靠著藤原臨也，懶懶地回道，“除了相模彷大天狗，他更重要的一層身份，是長野山山神。”</p>
笠原深繪裏看藤原臨也，眼神有些冷：“你沒和我說這個！”</p>
“……”藤原臨也無話可說似的聳了聳肩膀。</p>
夏希栗開口，說出這個動作的意思：“以我和你的關係尚不足以說這個，哈哈。”</p>
“了解。”笠原深繪裏麵無表情地低下頭，重新吃菜。</p>
隔間裏一時靜了下來，，夏希栗的手重新以為懶洋洋的動作開始剛才的事。含帶海潮味的山風不規則地搖顫篝火以及兩位女性柔軟的秀發。笠原深繪裏把落在額前的頭發厭惡地用手撩開，藤原臨也窺視她一眼，見她左半邊臉被篝火映得紅彤彤的，和頭發的顏色一樣。</p>
想了想，他開始開口解釋：“不是說關係不到談這個的地步，而是沒有恰當的時機說這個，怕你會認為我是在炫耀什麽的。”</p>
笠原深繪裏沒抬頭，隻是拈酒杯的指尖頓了頓。</p>
火光從燈籠的縫隙間照射下來，隔間裏熱烘烘的，她的雙頰浮現著柔和的薔薇色。</p>
“瞧見沒，你和她解釋了喲。”夏希栗吃醋似的，死死捏著他，“以你的性格，要不是對她有意思，會管她有什麽情緒嗎！”</p>
“欸，鬆手……”藤原臨也扭曲著臉求饒，“你輕點啊，弄壞了怎麽辦……”</p>
笠原深繪裏重新抬起頭，剛想勸夏希栗一句，但她的視線，隻能看到夏希栗的挨著藤原臨也的一條胳膊在微微地動，至於桌底下是什麽，她不清楚。於是略帶著疑惑問：“你們在幹什麽？”</p>
“在幫他鍛煉。”夏希栗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p>
“哦。”笠原深繪裏信了。</p>
她的表情，完全沒有懷疑，藤原臨也心想：這麽傻的女人早晚會被自己騙走。</p>
“想不想和深繪裏小姐擁抱？”夏希栗裝可愛似的問。</p>
“呃，都說了想，但是基於對美的渴望……”</p>
藤原臨也支支吾吾地辯解，夏希栗從容地笑了一下，手指指向自己鼻尖：“你不就是喜歡我這樣的黑絲大姐姐嗎？”</p>
“……沒錯。”</p>
藤原臨也不爭氣地承認了。</p>
坦白說，這世上沒有比黑絲大姐姐更好的東西了，如果有，那就隻能是白絲少婦。</p>
“這不就對了嘛，你不可能對深繪裏沒想法。”夏希栗端詳著他的眉眼，如同在看一幅會心一笑的光景，“再者，你和深繪裏小姐，本質上是相通的人哦。”</p>
“哪裏？”笠原深繪裏首先問了出來。</p>
“就麵部具體來說，你倆之間可能沒有多少相似之處。隻是眼神有某種相通的東西——時不時讓我一驚。就是這樣的印象。”夏希栗誇張地聳聳肩，視線聚焦在笠原深繪裏身上，略顯得有些酸溜溜的。</p>
笠原深繪裏抿著薄嘴唇，深邃的眸子上下打量藤原臨也：“我和他眼睛有共通的地方？”</p>
“相比嘴巴，真正的感情更直接流露於眼睛這點，怕是你倆的共通點。”夏希栗說道，“例如對事物真相的探究啦、激情啦、驚訝啦，或者疑慮抵觸情這類微妙的情感，都會傾向通過眼睛表現出來。”</p>
“我才不是麵癱！”藤原臨也反駁道。</p>
你說誰是麵癱……笠原深繪裏用想殺人的眼神看他。</p>
“唉，你們聽我說完！”夏希栗臉上從容不迫的地笑著，甚至是有些妖媚，“深繪裏的表情絕不能說豐富，但那雙眼睛真的特別靈動，就像心靈的窗口那樣。而小臨也呢，表情相當豐富，但都是假的。隻有眼睛，眼睛才能代表真實的想法。那是自己想控製也控製不了的東西！又或者，正是因為有意控製表情，被控製的感情才集中到眼睛流露出來。”</p>
</p>
下意識的，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裏都看向對方的眼睛。</p>
除了彼此的倒影外，好像沒什麽發現的，不過那倒影像有磁力一樣，吸上去後就很難移開了。但過了一會，不知怎的，笠原深繪裏彷佛感到蒙受了屈辱似的，板起臉來。</p>
“好了，把他還給我。”夏希栗把藤原臨也視線拽回到自己身上。</p>
藤原臨也下巴稍稍靠在她的頭上，說道：“就算這樣，也不能斷定我和她是一路人。”</p>
“心裏都藏著不能說秘密，卻仍想著守護，這算嗎？”夏希栗問。</p>
“不算。”藤原臨也搖頭。</p>
“你在我麵前撒謊有什麽用呢？”夏希栗在他懷裏轉過身，抬起手指在他眼前拉著銀色的絲線，“瞧這個不會說話玩意，它多誠實呀。”</p>
“……”藤原臨也臉紅了。</p>
“還有就是，你嘴上說著煩我，躲我，可實際呢……”夏希栗手指在他衣領上擦手指，甜蜜而動人心弦地說著，“實際上呀，你最喜歡的隻能是我啊。你躲我，隻不過是太喜歡我，怕自己淪陷後會被我管得太死從而失去你認為的自由罷了。”</p>
“……這些東西別說的那麽透呀。”藤原臨也坦誠了一點。</p>
毫無疑問的，有個渣男父親的言傳身教的前提下，他很擅長在女人堆裏周旋，也沒多大的道德底線。但唯一的例外就是夏希栗，這是了解他的青梅竹馬，這是他的親人。自從長大後，每次碰到夏希栗，他的心裏總會湧出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的感情。</p>
他是喜歡夏希栗的。</p>
目前來說，甚至稱得上是唯一真心喜歡的。</p>
但同樣的，他唯一怕的也是這位幹小姨。從完美的外表到彷佛埋藏著什麽的深邃童孔，都在叫人害怕。藤原臨也心想，自己的後宮之路要是斷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斷在小姨手裏。</p>
“我的小壞蛋！”夏希栗嘴角透出了帶幾分作弄的微笑，一手繞到他背後緊緊抱著他，另一隻手繞到自己背後解浴衣的腰帶：“十分鍾撐過去了，準備好接受獎勵了嗎？”</p>
笠原深繪裏瞪著好奇的眼睛，想知道獎勵是什麽。</p>
“是什麽獎勵……”藤原臨也聲音沙啞地詢問。</p>
“不，沒什麽特別的，”夏希栗嘴唇愉悅地上揚，聲音卻極其冰冷，“與其說是獎勵，倒不如說是更進一步折磨你，讓你知道在等你長大的這些年裏，我有多寂寞！”</p>
“……我等著。”藤原臨也微微笑道。</p>
栗子就是這麽坦率的人，委婉表達的什麽和她不搭邊。</p>
至於折磨意味什麽，他不大清楚，但想來無非是剛才那套的升級版。</p>
“你不許動喲，不然我會生氣的。”夏希栗加開腰帶，把浴衣撐開。</p>
可沒等藤原臨也欣賞她底下的身體，她就往前一傾，用浴衣把兩個人裹起來。同時，把手探到藤原臨也身後，也扯開他的腰帶。</p>
外麵的喧囂還在繼續，隔間裏隻有一丁點空間。即便有笠原深繪裏在看著，夏希栗也無所顧忌地做著自己的事，搖曳的燭光使得光線相當朦朧，解腰帶時絹絲摩擦發出的聲，聽起來恍如生物在鳴叫。</p>
解開衣服後，夏希栗坐在藤原臨也的膝部。</p>
“先給你個小甜頭。”說罷，她雙手摟住他的脖頸，嘴唇吻了上來。</p>
輕薄的浴衣裹著兩人的身體，恍如溫室充滿了體溫。藤原臨也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飄溢出的汗味兒使四周的空氣發出了一股馨香。長時間接吻之後，渾身洋溢著滿足與甜蜜的夏希栗，依偎在他懷裏。</p>
氣氛恬靜舒適。</p>
笠原深繪裏看了兩人一會，撇開視線看向外麵。</p>
整個天空漆黑一片，隻有滿山燃燒著紅通通的篝火，從高處望下去，景色真是無比的莊嚴壯觀。隨風搖曳的篝火映照著幽暗的樹葉，視覺效果幽玄且妖豔。除了她以外，沒人知道這個小隔間裏，少年很快就要被吃掉了。</p>
“到手了。”夏希栗姬愜意地閉著眼，傾聽他的心跳聲。</p>
由於剛剛吻過，她的聲音顯得懶洋洋的。出了很多汗，一縷散亂的秀發貼在她的臉頰上，比以前嫵媚了許多的眉眼，帶著濃鬱的春色。</p>
“感覺好奇怪……”藤原臨也更加用力地摟緊她，“你身上發生了什麽？比以前好太多了。”</p>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夏希栗靠著他結實的肩膀，語調慵懶地說，“給你點時間做做準備，以後見了小姨，要改口稱女王大人了。”</p>
“女王？”</p>
“配得上小臨也的女王。”</p>
話音剛落，夏希栗一口吻他的身上，長長的頭發落在他的腹部。</p>
藤原臨也品味其感觸，思考其中的變化。</p>
相比以前，在夏希栗麵前他更難控製自己了，這肯定不是他的問題，想來想去就隻能是她的問題了。同樣的，夏希栗好像也更嫵媚和主動了。以前在這方麵，總的說來她始終是被動的。尤其是她想吊著藤原臨也，別說吻了，就連碰一下她都會表達出抵觸。</p>
然而今天不知何故，夏希栗似乎積極主動尋求。</p>
到底發生什麽了？</p>
藤原臨也為之費解。</p>
從內心深處突然湧起埋藏的感情，使得他拋開疑問，專心享受。</p>
女人古古怪怪，我獨自可愛……藤原臨也睜開眼睛，手繞到背後解她找掛鉤。</p>
沒有掛鉤。</p>
“在前麵。”夏希栗語氣含湖地說。</p>
啪嗒。</p>
藤原臨也解掛鉤越來越熟練了。</p>
那嬌嫩肌膚的感觸，比蝴蝶將要脫蛹而出時的蛹殼還薄的，像塗抹過顏料之後半幹而透明的粉嫩。伴隨著海潮的清香，祭典的喧鬧，潔白的明朗月光，彷佛比任何時候都更能使靈魂顫栗。</p>
“嗯？”接著，夏希栗反應過來，拒絕似的“不要——”了一聲。</p>
但相比拒絕，這句話明顯是在激勵他，要他可別半路退縮了。</p>
藤原臨也所看見的，是一個毫無羞澀，沉湎在幸福、安然的愉悅中的女子。她微微張開的嘴角上露出了潔白得的犀利的牙齒，頭頂上，多出了雙毛茸茸的耳朵。</p>
“？”</p>
耳朵？</p>
藤原臨也一下子驚醒過來。</p>
“這到底什麽回事？”他抓著夏希栗肩膀問。</p>
由於太激動，他一時間沒有控製好力氣，瞬間，夏希栗感到彷佛有一種什麽東西緊緊束縛住她的整個身子，那東西帶著難以消散的怒氣。</p>
笠原深繪裏童孔微縮。</p>
刹那間，烏鴉的鳴叫聲響徹了夜空。</p>
緊接著，在夜間遠近的山頭上，無數野鳥發出凶狠的啼鳴而迅速地飛離鳥巢，呼嘯疾馳掠過。山間野豬和黑熊的嘶叫，震蕩著夜間的空氣。成群的野狗也從從稀疏叢林中通過，發出令人厭惡的吠叫聲。無數人抬頭仰望，聽得到的聲音像看不到的遠雷，無數夏蟬也螢火蟲被嚇得飛起，那澹澹的光彷佛無處可歸的遊魂似的，在濃暗中不停地徘回。</p>
夏夜的黑暗更深了。</p>
篝火倒映在酒盅上，彷佛燃燒中的火花一般。</p>
這就是山神的怒火嗎……笠原深繪裏屋簷地看著窗外，成千上萬的螢火蟲在天上飛舞，留下了出奇鮮明的軌跡。</p>
不遠處的隔間裏，正在打鬧的兩位理事長驀然抬起頭。但片刻之後，山林間又歸於寧靜，所有異像消失，隻有風吹過身邊。黑暗中，櫸木葉子互相碰撞著。</p>
“難道我們玩得太投入了？”</p>
“……也許吧。”</p>
衣衫不整的兩位太太對視一眼，神情凝重且疑惑。</p>
這邊的隔間裏，夏希栗緊蹙眉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你和我耍什麽威風嘛——”</p>
“抱歉，我……”藤原臨也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沉默之中，不斷用手去摸她的耳朵和尾巴，感受那真真切切的觸感，心情愈發地凝重。</p>
夏希栗也不說話，就是用責難的目光凝視著他。</p>
這種目光是與小姨的氣質是不相稱的，但她隻是如此，藤原臨也莫名感到了羞愧。</p>
“我說，你是不是……拿穀村夫人去做了式神縛靈，就像理紗阿姨從普通人變成雪女那樣……”他的話像逐句吐出來似的，其分量就像灌滿了鐵的足球那樣沉重……</p>
夏希栗責難的目光褪去，報以微笑。</p>
“想知道為什麽嗎？”她問。</p>
“想。”</p>
“去抱著深繪裏呀。”</p>
“？”</p>
藤原臨也和笠原深繪裏，頭上都冒出了問號。</p>
“乖乖聽話。”夏希栗愉悅於她的手指觸及到少年身上的觸感，以及他剛才瞬間難以掩飾的關切，“深繪裏她什麽都知道，要麽你撬開她的口，要麽你抱著她聽我說。”</p>
“深繪裏姐姐，能說嗎？”藤原臨也轉頭問。</p>
從他的眼裏，能看到前所未有的懇求，甚至有些許卑微……笠原深繪裏臉微微地紅了，但選擇沉默不語。</p>
“快點去。”夏希栗用腳踢了踢藤原臨也。</p>
“抱歉，我需要知道為什麽……”藤原臨也膝蓋跪地，爬過桌子對麵。</p>
還沒碰到，笠原深繪裏的臉上就充血了，一直紅到耳根。藤原臨也手碰到她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驚慌著要躲開，可藤原臨也的手臂牢牢地抱住了，她隻能朝著夏希栗的方向，稍微扭了下嘴唇。</p>
夏希栗正快活地笑著呢。</p>
深繪裏這隻妖怪啊，有很敏銳的知覺，但在感情上和白癡無異。她一方麵不會違背承諾擅自說出合作的內容，另一方麵她又不能對藤原臨也的懇求視而不見，就隻能這麽別扭地被捉弄。</p>
“就一會……”藤原臨也小心翼翼地說這話。</p>
笠原深繪裏左手抓著他衣襟，往下拉著想要他別靠太近。而她的右手抓著他的手腕，瑟瑟發抖的樣子，像隻被嚇傻了的鵪鶉。</p>
“可以說沒？”藤原臨也問夏希栗。</p>
“抱緊一點啊。”夏希凜起哄似的說，“互相對視，說些話，兩分鍾才能看回我這裏。”</p>
藤原臨也沒辦法，隻好把笠原深繪裏抱在身前，讓彼此對視。</p>
純真與溫暖的身體，順著手心把觸感過來，從深繪裏的麵部到其胸前，都有股下過雨後的紅楓林般的靜謐和清澈。而那緊張和不知所措的緋紅臉蛋，活像個熟柿子一捅就破的樣子。這張臉配搭著好看的眉、信息異常豐富的清澈雙眸、充滿情趣的鼻子、兩片紅唇比一般人的單薄性感。</p>
為了緩解尷尬，藤原臨也沒話找話似的開口：“呃，有個問題，等會你會不會殺了我？”</p>
“……不會。”笠原深繪裏嗚咽而顫動地說，嘴唇濡濕而發亮，恍如桃子似的具有適當的鮮紅的色。可以這麽說，是小巧可愛但不失性感的紅唇。</p>
“要不你等會打我幾下吧？”藤原臨也說道，“雖然我說過要融化你的，可這也的方式非我本願。你不打我幾下，我有點過意不去。”</p>
笠原深繪裏想要抬起頭，可年輕男子的氣息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她的頭才剛動了下，又立馬低下來，悄聲說：“不許讓明日香知道。”</p>
“……”藤原臨也這才想起，學妹和學姐正在等他買刨冰回去呢。</p>
回去晚了會挨罵吧？</p>
說不定今晚還要全程被她們甩臉色。</p>
不過沒關係，姐姐的身體太棒了啊，那緊致的細腰傳來一股超出人類纖細的奇異的親密感。藤原臨也本來是半推半就情況下抱上來的，但現在有些陶醉了。外麵的海風已經很涼快了，但隔間裏還是很熱，她們的服裝、還有她們的香氣，都蕩漾著晚春的氣氛。</p>
“對了，必須要再此誇一句。”藤原臨也稍稍低頭，看她垂下來的頭頂，“深繪裏身上的味道，是真的好聞。就我而言，這是最喜歡的味道。”</p>
“閉嘴！不許叫我深繪裏！”笠原深繪裏有些羞惱。</p>
這小家夥太會得寸進尺了，不說別的，就從稱呼上來看：剛開始那會是恭敬客氣的笠原小姐，慢慢熟了點後就成了深繪裏小姐了。在網球館的更衣室獨處後，他就擅自改成深繪裏姐姐了，有時候還會直接叫姐姐，真是又夠厚臉皮的。現在，他又趁機直接叫深繪裏了……下一個叫什麽？親愛的？還是叫夫人？又或者快進到孩子他媽？</p>
越想越覺得氣不過來，笠原深繪裏咬著牙，恨恨地罵道：“無賴！”</p>
藤原臨也也低下頭，想看她的臉色時，她又少就把嘴唇閉成一條線，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膝頭。浴衣裙裾下的雙膝緊緊靠在一起，下巴嬌嫩的肌膚光潤似玉。</p>
兩分鍾過後，藤原臨也鬆開她，看回夏希栗。</p>
笠原深繪裏馬上背過身，雙手揪著衣服看向窗外。</p>
“感覺這樣？深繪裏的身體和我比起來如何？”夏希栗格外溫柔地問。但聽者卻可以從她的聲音裏聽出帶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弦外音。很明顯，她生氣了。說不清是什麽原因，但她主動讓藤原臨也去抱笠原深繪裏的行為，肯定是她不樂意的行為，所以她把怒氣擴大化了。</p>
“什麽感覺，不知道啊。”藤原臨也直接裝傻，慢慢將鬆開的腰帶係好。</p>
“記住了，好好感謝我。”夏希栗將兩隻胳膊撐著桌麵，雙手手指交疊拖住下巴，帶嘲笑似地直勾勾地盯著藤原臨也，“我知道你們藤原家的無論大還是小都不是好東西，老早就放棄讓你專一的想法了。但我警告你，我看不順眼的，別指望領進門。”</p>
“……”藤原臨也心裏有些納悶。</p>
莫非自己也要和老父親一樣，哪怕世界第一了，最終也還是活成了妻管嚴的模樣？</p>
不行！</p>
絕對不行！</p>
無論如何都好，藤原臨也認為，自己必須要想法子鑽研出第三版的“渣男三不原則”，重新壓製住翅膀硬了的夏希栗，讓他知道師傅始終是師傅，小小徒弟別妄想著整天騎師傅。</p>
夏希栗眉眼帶著笑。</p>
盡管還是很惱怒，可她還是能從小臨也鬱悶的表情中，品嚐到這瞬間的快樂的滋味。</p>
這是怎麽回事？</p>
在過去，讓小臨也在自己麵前吃癟，是無法想象的事。以前還是小女孩的自己被更小的他欺負，隻會又覺得屈辱又覺得幸福，哪曾想過反擊了。現在的自己竟能這樣以勝利者的驕傲心情，貪婪似地望著他耷拉下來的柔韌健康的脖頸，那鮮明帥氣的臉蛋……夏希栗搖著尾巴，抖著耳朵，看他的眼神裏，不知不覺充滿了女王氣。</p>
藤原臨也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隻想著趕緊問完離開。</p>
“可以說了沒？”他硬著頭皮問，“你是不是用了式神縛靈？穀村夫人的靈魂有沒有完全吞噬？有沒有留下後遺症？還有……你究竟想幹什麽？”</p>
夏希栗靈活地甩了下尾巴，陶醉地嗅了下那毛絨蓬鬆的羽毛。</p>
“真棒啊。”她說著站起來，掏出手機，用狐女的形態和藤原臨也拍了個合影，接著邊說話邊往欄杆走去，“以前呢，我一直有個擔憂。我比你先長大了，豈不是就會比你先老去嗎？現在啊，哈哈，想知道更多的就來抓我。今晚抓不到我的話，那就神隱小鎮的山神祭再見。”</p>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往欄杆外一跳。</p>
“欸，你！”藤原臨也衝過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哪裏還有她的身影的。</p>
可惡！</p>
藤原臨也決定了。</p>
不管今晚能不能找到她，等回到了山神祭主場，都要讓她跪著求饒！</p>
“山神祭是什麽？”笠原深繪裏問。</p>
“飛驒山脈妖怪的盛會。每年八月份舉行，以前是我爸主持，從去年開始就是我主持了。”藤原臨也回頭和她說，“除了本地妖怪外，還會有知名大妖也從全國各地趕來，高天原也會下來不少神。”</p>
笠原深繪裏想起了什麽，眼裏浮現出光澤：“你之前說暑假帶我回家，就是想讓我參加這個盛會？”</p>
“對啊。”藤原臨也聳了聳肩，“我都說了不會瞞你，隻是覺得不需要刻意強調我的身份嘛。等到了山神祭，該知道的你都會知道。”</p>
“對不起。”笠原深繪裏羞怯地低聲道歉。</p>
那雙大眼睛直視著前方的少年，像是在加深她道歉的誠意，而且那冷澹的臉龐，忽然間有種清純的、和藹的感覺。</p>
藤原臨也若有所思地說：“果然，想要融化姐姐，還得靠真心。”</p>
“……”笠原深繪裏有些錯愕，眨也不眨的大睜著的眼睛裏，充滿著純真，好像忘了羞澀。過了好一會，她猛然回過神來，垂下眼簾不吭聲了。</p>
看著她跪坐在那兒，略顯無依無靠的樣子，藤原臨也說道：“記住哦，這是秘密。就算是母親和妹妹，你也不能說。”</p>
笠原深繪裏抬頭，眼前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p>
她趕緊起身，穿著襪子的雙足踩過去，身子倚著欄杆往外探去。無數的燈籠和篝火，在漆黑中由此及彼地伸展的，更遠處是是一片陰黑的海洋。燈火闌珊的地方，她幸運地捕捉到了戴著天狗麵具的少年，那麵具過於鮮明的反映和渲染火光，活像係著掛在房簷的風鈴上的玩偶染成了深紅色。有時風會吹來，黑影活像跳躍起來似的，瞬間舔盡了光輝。</p>
※※※※※</p>
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星見凜子坐在草坪上，裙裾探出的雙膝緊緊合攏。她的腿非常漂亮，即使隔著裙擺也看得出來。再長大一些，那雙腿想必要吸引許多男人的視線。</p>
“前輩去哪了啊——”笠原明日香發著牢騷，不斷用說去拍四周的飛蟲。</p>
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山林間忽然穿出了一陣異動，許多小蟲子嚇得飛了起來。在黑暗中又由於少女的橘色長發過於鮮亮，這些小蟲便圍著她轉起了圈。</p>
“啊啊啊——”</p>
學妹心裏情緒已經壓抑不住了。</p>
手機又丟在貴賓席裏，沒法打電話去罵人，她隻要回頭問星見凜子：“前輩會不會被狐狸精勾走了？”</p>
“再等等看看。”星見凜子看了看表，“再等兩分鍾就半小時，我們去找他。”</p>
“找到他直接把他打死！”笠原明日香氣得握緊了小拳頭。</p>
“嗯。”星見凜子罕見地和他統一了陣線。</p>
一分半鍾後，兩人的耳中，傳來了木屐踩踏的聲音。這不像是女人輕盈的腳步聲，也不像中年男子沉鬱的腳步聲，而是全身的重量集中在腳掌上的腳步聲。踩在黑夜的青石板上的卡噠卡噠的聲音，宛如在宣泄，宛如在呐喊。</p>
兩位少女看過去。</p>
漆黑的樹影下，穿著紫色浴衣的端莊夫人，走過來獅子頭套這邊。眼神瞅了她們一眼，然後就端詳起了獅子頭套，像是偶然路過一樣。</p>
“我們走吧。”星見凜子起身往前走。</p>
“學姐走快點！”笠原明日香比她跑得更快。</p>
“你別亂走。”</p>
“人好多啊——”</p>
“你過來我這邊，拉著我的衣服。”</p>
“你怎麽和我姐姐一樣啊！”</p>
“拉住！”</p>
“哦——”</p>
兩位少女走遠後，川島美記踱步過來，站在這塊地方眺望下方的主舞台。繁密的燈火，恰似發光的羽蟲群似的在視線裏眼神，靜靜地歇息在樹幹上。</p>
狗東西不在！</p>
川島美記心裏有些疑惑，莫非他真的是在專心工作？</p>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她轉動視線，打量了周遭一眼。這是一塊沒人注意到的，燈光幽暗的道路盡頭，很適合偷情的人幹一些見不得光的事。</p>
剛才狗東西在這裏拍的照，說明他應該是一個人。不然依他那色色的性格，早就和狐女躲在這裏親密了。</p>
這樣一想，川島美記心裏舒服多了。</p>
拿出手機，準備聯係狗東西的小姨，詢問一下具體的情況。但也就在這時，小姨發過來了一張照片，是狗東西和狐女的合照！</p>
川島美記瞬間又怒了。</p>
呸！</p>
你居然還真的和別的妖姬勾搭上了啊——</p>
家裏的妖姬不夠漂亮嗎？胸不大嗎？屁股不翹嗎？</p>
川島美記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p>
她左右看一眼，確定附近沒有人後，略微撩起浴衣的裙裾，彎下腰來。一根根白色的視線，從後邊鑽出，她決定在這裏織一張網，不管能不能當場抓住藤原臨也，她都要在今晚把他壓回來，捆在網中接受折磨。</p>
細細的絲線，在樹與樹之間交叉盤旋。</p>
很快，一張蜘蛛網就在林間成型，一根根細小的銀色絲線，尚帶著體溫與體香，在空氣中微微震蕩。川島美記整理好衣服，轉身準備接著找人。然而，也就是這時候，有人提著小燈籠往這邊走來。</p>
步履隨意，手上拿著杯刨冰，口中像是在哼著曲子。</p>
夜風將那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川島美記聽得到那那含含湖湖的歌詞，她化身絡新婦，爬到樹上隱匿起來，靜靜等待獵物入網。</p>
?就到這裏再見吧</p>
?成了口頭禪</p>
?總是說的話</p>
?今天是為何</p>
唱著北野武的《新宿午前3時25分》，藤原臨也往這邊看了眼，沒有學姐和學妹的身影。</p>
“大概是等不及了……”他拍了拍腦袋，準備轉身離開。然而，一股幽幽的玫瑰花香傳過來，彷佛是感覺到了什麽，他笑了下，腳步不停，往身前漆黑的凶險走去。</p>
愚蠢的太太喲！</p>
我的狗……不對，我的天狗鼻子靈得很呀，你暴露了知道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