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突然摟陸岑音起身,她嘴裏甚至連句驚呼都沒有,一張美玉無瑕的臉,反而呈四十五度斜角,毫不示弱地盯著我,在我耳朵邊吐氣若蘭,柔聲說道:“一位自命不凡的頂尖獵手,永遠不會對一隻籠子裏的兔子開槍。”</p>


    俏模樣不僅過份。</p>


    甚至還有一點可惡。</p>


    我:“……”</p>


    這一槍我已經忍很久了,一定要開!</p>


    但不是今天。</p>


    這匹獵物非常狡猾,她以最低的姿態來博取自己最大的安全感。</p>


    或者說。</p>


    我們的關係,好像已經有一些反轉了。</p>


    優秀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身份出現。</p>


    陸岑音難道想反捕獲我?</p>


    沒門!</p>


    我放開了她,說道:“繼續拉伸半個小時。”</p>


    陸岑音聞言,格格直笑,回道:“又沒人敢看,沒勁!”</p>


    當晚我睡在了客房,她睡在了主臥。</p>


    兩人相安無事。</p>


    第二天醒來。</p>


    陸岑音還是像上次一樣,給我提前拿來一次性的洗漱用具。</p>


    早飯是王叔送過來的。</p>


    油條、包子、豆漿。</p>


    王叔告訴了我們一件事:“王郎帶了三十位好手,我帶了十個人,應該足夠了。”</p>


    陸岑音櫻唇輕咬著油條,皺眉問道:“怎麽這麽少的人?影青閣護寶紅花棍郎不止這麽多呀,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全用上去!”</p>


    王叔臉色有些糾結,回道:“大小姐,這十人堪比全部紅花棍郎。”</p>


    陸岑音滿臉疑惑不解。</p>


    我問王叔:“你召集的不是影青閣護寶紅花棍郎,而是練八級拳的師兄弟吧?”</p>


    王叔反問道:“你怎麽知道?”</p>


    我用濕紙巾擦了擦手:“你心思我懂。你不想將影青閣徹底拖下水,擔心若此事不成,影青閣將會萬劫不複。你肯定還打算在攻擊鬼市時,自己也喬裝,不準備露出真麵目。而且,你一定還擅自安排了一眾紅花棍郎偷偷潛伏在岑音身邊,準備保護她與黃慕華約會?”</p>


    陸岑音訝異不已,轉頭瞅向了王叔。</p>


    王叔心中小九九被我給全部猜中,臉色無比陰沉,回道:“沒錯!”</p>


    我說道:“你這樣做,完全違背了我的初衷。第一,我原意就是造成馬、陸兩家同時攻擊黃門地下鬼市的勢頭,隻有這樣,虎坪莊園家丁才會傾巢出動。若莊園家丁不傾巢出動,卞五燒狗窩的行動就不會成功,你還會把卞五害死。”</p>


    “第二,你召集的那些練八極拳的師兄弟,可能武力值確實比影青閣護寶紅花棍郎高出很多。但眾紅花棍郎背靠影青閣吃飯,他們攻擊黃門鬼市為保飯碗之戰,誓必生死以赴,你那些師兄弟在求戰欲上,比他們差之千裏。這種欲望去攻擊鬼市,必然失敗。”</p>


    “第三,黃慕華雖然自負,但為人極為狡猾,約會前他必然會讓人踏勘周邊有沒有人埋伏,你派那麽多紅花棍郎偷偷潛伏著,萬一被他發現,這條狗一定會掉頭就跑。”</p>


    </p>


    “你自作主張,三路齊發變成三支廢箭,必定將陸家拖入深淵!”</p>


    王叔聞言,冷聲說道:“憑什麽你的計劃就萬無一失?!我認為我的計劃也完全可行,既保護了大小姐,又配合了這次行動。”</p>


    剛愎自用,一介武夫!</p>


    我有些惱火了,站起了身,對王叔冷冷地說道:“前麵已經解釋非常清楚了。我再說一遍,按我的計劃執行。”</p>


    王叔毫不示弱,反而跨前兩步,咬牙回道:“我也告訴你,讓大小姐陷入險境,我辦不到!”</p>


    陸岑音生氣了,轉頭嬌喝道:“王叔,我知道你衷心,但這是生死局,不是獻忠投門!”</p>


    這話已經非常重了。</p>


    就我接觸這麽久來看,他們雖然是主仆關係,但陸岑音對王叔其實非常尊重,意見不一之時,她講話也很有分寸,頂多叫一句“王叔”來製止他,但剛才她說出“不是獻忠投門”之語,算是已經下了最後的通牒。</p>


    王叔聞言,身子退後了兩步,向陸岑音深深地鞠了一躬。</p>


    爾後。</p>


    他抬起頭來,臉色無比堅毅而蒼勁,朗聲回道:“大小姐,王家太爺自百年前成為陸家護寶紅花棍郎開始,世食陸家俸祿,傳至我已第四代。王天放自接棒以來,職責在於六個字‘護寶安、保主命’。”</p>


    “但是,是否一定要服主令,紅花棍郎向來秉承‘權宜行事’四字真言。今晚之事,事關陸家生死、事關大小姐安危。王天放一生,從來沒動用過權宜行事之權力,今天鬥膽動用一次。</p>


    “要我同意將你的性命,押寶在兩個毫不相幹之人的身上,除非大小姐立馬對我收棍下漆!”</p>


    收棍下漆,其實就是開除。</p>


    舊江湖古董商,如果不再想用一位紅花棍郎了,把他的棍子收了,將上麵紅色的漆給下掉,一根白棍還給棍郎,讓他另謀出路,從此江湖路遠,主仆之間再無糾葛。</p>


    剛才王叔講的“權宜行事”,在紅花棍郎護寶、護主過程中,也確實有這樣的規矩。</p>


    古董商帶重寶行走江湖,哪裏會出現山匪、黑店、地炮等,古董商並無太多的應對經驗,若一切全聽從主家的,容易入坑。發現明顯不對路,紅花棍郎必須當機立斷,主動替主家改行程、喬裝、設計躲劫等,這叫權宜行事。</p>


    保君並不由君。</p>


    一旦紅花棍郎動用權宜行事權力,主家要麽聽從、要麽收棍下漆。</p>


    這是職業精神。</p>


    還別說。</p>


    王叔剛才這一番話,倒挺有紅花棍郎的錚錚鐵骨。</p>


    陸岑音聞言,急道:“王叔,你……”</p>


    王叔不吭聲,半點也不退讓。</p>


    陸岑音美眸閉了一會兒,焦心不已地問道:“王叔,你到底要怎樣才相信蘇塵?!”</p>


    她肯定不會開除王叔。</p>


    如此忠心耿耿、生死以赴的紅花棍郎,換成我,也不會對他收棍下漆。</p>


    陸岑音心軟,她在王叔收棍下漆強硬逼宮之下,已經開始動搖了。</p>


    可這次計劃,絕對不能妥協。</p>


    一旦妥協,必將全盤皆輸。</p>


    我轉頭對陸岑音冷冷地說道:“給王天放收棍下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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