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峰本是青城五峰中最高的一峰,由祖師一手創下,地位與四峰相同。但也不知為何,這弟子總不如其餘四峰。蓋因這天下武林,有以外功見長的空間大師,有以刀法聞名的鮮於拓,以一套劍法敗群雄的關靖,有內功雄厚,一力降十慧的玄虛道長。就連那風回峰也有藥穀醫仙林文和神火堂堂主歐陽明。唯獨這逍遙峰隻好避而不談。蓋因這武林中素以輕功見長的皆是小偷。這正經的英雄人物還真沒有輕功見長的。也是因此,這進來的弟子多為良家子,最恨小偷小摸之輩。那裏願意去這等地方。


    好在時來運轉,自上任掌門及長老會決定開先河,許女子習武後,因這女子體魄不如男者。所選者無非風回,逍遙二峰之間。又加之許多男弟子青春年少,愛慕芳塵。也就跟來。至此,這逍遙峰方才有了些許人煙。隻是,很多逍遙峰女弟子出師後,選擇去做個舞女,戲子。那逍遙峰自然也是未免靡靡過重。逍遙峰主年近五十,對此自然反感。除日常教書,平時不是書館就在祠堂,不願出去。也就讓這逍遙峰更是混亂。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隻見那女子唱間,水袖微卷,暗運輕功,不動腳步,之以輕功行步。忽又跳起,浮空連登數步。又做落寞神色,直往地墜。眾人或喜或悲,心神皆被這杜麗娘所奪。這杜麗娘一笑便要唱:“錦屏人忒看這韶光賤。”忽見前方一公子登峰而來,其風流姿態更勝那柳夢梅,見他已近。連忙站起,但臉中紅暈不止。這時,眾人方才醒來。


    那公子自是沈浚,他在身子可勉力行動後,便決定前往逍遙峰。黃岩辭別時,曾說現逍遙峰未免靡靡,誡沈浚勿要貪戀。陳匈送別時也說及逍遙峰有些太過。沈浚開始還道,二人未免言語太過。今日親見,隻怕連於這二人所說的還不及。沈浚暗道:“這等公然行藝於峰上,當真是門風盡毀,禮壞樂崩,是可忍孰不可忍。”當下,臉色也不很好。隻是拱拱手:“在下沈浚,今來隻為拜入逍遙峰,打擾各位雅興,實在遺憾。”眾人本為其攪亂戲曲就已不快,聽得這公子說話之間未免諷刺。心更不快。一大漢早已擼起袖口,惡聲惡氣:“小子,你有本事在說一遍。”


    沈浚欲要再說,就聽那杜麗娘急道:“李大哥且住。”又對沈浚道:“小女子名沈夢,與公子亦是今年入門,算是同門。”沈浚又拱了拱手:“不敢與娘子”話未完,那大漢便一箭步竄了上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沈浚長衫,倒將其拎了起來。“你這小子什麽東西,怎麽說話,還不與沈大家道歉。”隻見那沈夢此時紅暈業已褪盡,臉上也有些慘白:“李大哥快點住手。”


    沈夢複與停了一響,才開口:“公子天生貴冑,自與我們這等生來下賤的下等人不同,公子欲要拜師,需尋峰主,峰主此間正在祠堂,春花,”“哎”這時,一女子慌忙答應,那女子粗布衣衫,發髻未像流行高高挽起,而是自然垂下,倒十分自然隨性。“你快去為這公子引路。”


    此時,那李大哥也即鬆開了手,狠狠啐了一口:“世家,我呸。”“李大哥。”沈夢神色越冷,聲更淒厲。“春花,你還不去。”此時,春花忙不迭上前,“快跟我來。”春花沒好氣的說到。此時,沈浚又拱了拱手:“今日,多謝沈夢姑娘。”沈夢卻冷冷一笑:“在下卑賤,不敢受公子大禮。”春花見此,連忙拉過沈浚,引他去見峰主。


    沈浚離去,眾人本欲繼續,可沈夢卻說身子疲倦,改日再演。眾人三三二二散去,深怨沈浚。不斷議論,或有人冷笑:“那沈浚,自己取巧,勉強度過三關,今日倒裝起正人君子來了。”也有人說:“本以為這沈浚如何智謀,今日一見,不過是個腐儒,紈絝罷了。隻怕那些計謀多非出自他。”


    卻說春花一行,剛行不久,就聽得一聲叫喚,春花回身,正是老峰主。春花一見功成,隨即一扭身溜了。


    沈浚去看那老峰主,隻見他雙鬢微白,年歲不小。可這眼睛卻不渾濁,明亮中透著幾分狡黠。習武之人,身子自然康健。沈浚正待細看,就見峰主已走進。


    “掌門,昨日已與我說,又有人欲學這知北遊,說是個奸滑的小鬼。今日一見,不想如此古板,刻薄。”隻見那老峰主自然擺了擺手,似是遺憾。那沈浚抿了抿嘴角,他也絕非刻薄之輩,腐儒之流。隻是今日,他實無法忍耐。隻因這是逍遙峰。他暗自握了握玉玦。意外的沉默不語。那老峰主也就等了一響,就歎息一聲:“今日我有事,我便領你去弟子屋舍,明日再說吧。”


    沈浚隻覺渾渾噩噩,從屋中抽出一本《詩經》詠讀。讀到《凱風》時,他忽又放下書卷,此時方到日中,酷夏炎熱,和風吹過。沈浚拿起玉玦,太陽下,玉玦光芒幾乎刺眼。沈浚隻覺得時光流溯,他又回到了那間冰冷的房間,那間即使正午依然陰冷,黑暗的角落。也隻有黑夜中,才有窗戶微微開啟,讓月亮溫暖一下那裏。他仿佛又看到了母親為他講述逍遙峰上的陽光和美好。時光不停地回溯,他看到入學他說起逍遙峰時,眾人的鄙視與不屑。看到了,黃岩說起逍遙峰時的戲謔。


    最後,他又看到了眾人戲舞於峰門之上時,他的怒發衝冠。這逍遙峰,再未來時,如此誘人。可今日一見,實在是恨其不爭。沈浚獨自的佇立在院子裏。他突然覺得索然無味,索性回轉房中。


    他在房中取出文房四寶,鋪開白紙,小心地以硯壓好。那紙如絲綢般精致。定是澄心堂紙。他右手仔細地拂好,左手隨意地取出一狼毫諸葛筆,他本呼“世軒,”忽又複然一笑,便又取出一龍尾硯,取出一方李廷圭墨。仔細研磨。便要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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