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的話,槽多無口,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來了一種陰謀的味道。


    這種味道是如此的濃烈。


    以至於到了都不需要遮掩的地步。


    說的誅心一些,大宋的問題不在於猛將不多,想要挑選一個猛將去刺殺李元昊,怎麽也輪不到林峰。


    對於禦前班直的挑選,不提謀略,單純是以武力計算,馬術、弓箭、長刀、石鎖……


    能夠進入禦前班直的人,打仗不行,可是武功絕對不低。


    能打能殺的人樣子,大宋也能找出許多。


    北宋,人才濟濟,完全不需要一個林有之這樣五十多歲的武夫,前去送死!


    猛將?


    擱這兒說夢話呢?


    五十多歲的猛將,以為是廉頗呢,是吧!


    還有西夏的諜子帶來的消息,西夏高層聯通大宋高層,鑄造傳世神器,裏應外合,刺殺李元昊。


    這件事情,離譜之中透露出來了一絲合理。


    的確,要李元昊死的人,不止是宋朝文武百官。


    在西夏內部,有人比宋朝人更希望李元昊死,因為李元昊不死,他就要死了。


    惶惶不可終日的李元昊兒子,寧令哥,他現在差不多爬到了極點。


    他的母親,也就是現在西夏的皇後,地位岌岌可危,李元昊不是一個“忠貞”的人,他並不專情,或者說他隻專情於一件事情,那就是他隻專情於好看的,所以他的皇後位置是一直變換。


    更重要的是,在皇後位置變換的時候,後族會被李元昊一並清除。


    所有人都被殺!


    野利皇後的親屬,曾經位高權重的野利旺榮,野利遇乞,都被李元昊幹掉。


    母後的冷遇,父親的覬覦——李元昊看上了他的未婚妻。


    李元昊從寧令哥手裏搶一個女人,本來沒什麽。


    可是要是再加上寧令哥母親地位不穩,太子地位搖搖欲墜的時候,李元昊再看上了寧令哥的女人,那事情就大了。


    李元昊不在乎死一個兒子,哪怕他是太子。


    但,野利氏還有力量進行反撲麽?


    亦或者是寧令哥的人?


    再者,是沒藏家的人?


    李元昊是一個狠人,西夏黨項的幾個大家族,都和他有過血仇。


    他的敵人無數。


    所以,整個事情,都透露出來一股子陰謀味道。


    時任樞密使的夏竦坐在了林峰的前麵,看著沉默不語的林峰,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在心中怨恨,怨恨當年那件事情,老夫沒有撈你一把?”


    他看樣子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說實話,林峰是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林峰說道:“不是,隻是沒想到會是我,我大宋,人才濟濟,不缺我一個。”


    夏竦舉起來了手,打斷了林峰的談話。


    夏竦笑了一下,他從自己的手下,拿出來了一個盒子。


    一刹那的時間,林峰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死死的壓製住了!


    肺部的精元,徹底被壓在自己的體內。


    在夏竦沒有拿出此物之前,林峰甚至都沒有發現此物!


    連氣血都被逼迫出了身體之中!


    這件東西,這件東西,林峰覺得不管自己未來會遇見什麽,這件東西都值了!


    這是一件大殺器!


    北宋雖然在軍事上很拉跨,民生上也糊塗的緊。


    但是毫無疑問,宋元時期的道家發展,幾乎奠定了後麵的基礎!


    是一個理論的繁榮期!


    在這個時候,僧道兩家,各種理念層出不窮。


    大手子一個接著一個。


    體係完善了起來。


    就連天庭的格局,也是在宋朝時候穩固定形的,也就是說,這件東西隻要兌換出來,就是一件大殺器。


    但是這件大殺器有很大的副作用,就算是林峰,他連自己的變化都變化不出來。


    相當於一個“無魔領域”。


    可是這件東西,對於夏竦來說,並不意味著什麽。


    他是王朝頂尖龍虎氣的攜帶者,擁有著,宋朝有極其繁複的官職區別。


    官是官。


    職是職。


    因事設官等情況在宋朝,十分常見,不過不重要,夏竦是國公,有虛職,還是樞密使,這些身份疊加在了他的身上,林峰從夏竦的身上,感覺到了極重的威脅。


    除非前麵那個能夠咒殺兩代冠軍侯的巫蠱大師出手,否則的話,他手裏的這件寶物,對他沒有效力。


    但是此物對於神、仙、怪等等,都有極強的壓製作用。


    將這件東西拿了出來,老狐狸時刻觀察著對麵的林有之,看到林有之依舊坐在此處,身上毫無變化,於是打開了盒子,露出來了裏麵的寶物。


    這應該就是夏竦說的,製造出來,能夠刺殺李元昊的寶物。


    林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了此物。


    一把斧子!


    玉斧!


    就連林峰,見到玉斧,都有些詫異的抬頭,雖然很多人對於趙二“燭光斧影”,殺了自己哥哥趙大的故事有所懷疑。


    懷疑此事的真假。


    但是在大多數故事裏麵,“燭光斧影”的斧子主人,大家都有定數,那就是這玉斧。


    這個斧子,不是劈柴的斧子。


    玉,也不是可以用來殺人的堅固礦石。


    此物不是用來殺人的。


    它是玉打造,是奢侈品,大小都不一樣。


    從宋朝開始,玉斧也逐漸擺脫了禮器的作用,成為了一種單純的奢侈裝飾品。


    此刻在盒子裏麵的玉斧,大小隻有一個巴掌,上麵,上上下下都是咒文。


    金鑲玉。


    用這件東西殺李元昊,林峰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兒戲了。


    從頭到尾都查看林峰的狀態,看到林峰沒有什麽反應,夏竦很滿意。


    林峰用探究的目光看著眼前的夏竦。


    夏竦將盒子合上之後,沒有再接著說。


    卻又說起來了前麵的話。


    “官家尋找了許多猛將,但是這些猛將,在此物之下,都膽氣皆喪。


    你可曾聽聞荊軻刺秦的故事?


    滿朝之中,竟然都是秦舞陽,無一人是荊軻。”


    林峰還是沒說話。


    他知道自己沒文化,所以他對於夏竦將此件事情,比喻成“荊軻刺秦王”對不對,沒有發表意見。


    夏竦也不在乎,他為自己斟了一壺酒,繼續說道:“所以,你是老夫推薦的。


    老夫見過你,見過你的洪州時候的樣子。


    禦前班直,林有之。


    這句話,老夫記到了現在,所以看到官家找不到可靠的人,我朝著官家推薦了你。


    官家雖然心有疑慮,但是在老夫的擔保之下,官家還是答應了老夫!


    你此去西賊之處,不論成功與否,老夫都會保舉你的孩子進入太學,要是你的孩子不爭氣,老夫還能保舉他一個恩蔭官!


    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至於你的那件事情,從此不提!”


    你的事情,從此不提。


    林峰知道,夏竦說的你的事情,那就是現在林峰混成這樣的原因。


    你的事情,什麽樣子的事情,能夠叫一位禦前班直,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了?


    不過不得不說,夏竦提出來的條件,對於“林有之”來說,很有誘惑力。


    太有誘惑力了!


    家道中落之後,這就是一根救命的樹枝。


    太學是國子監之下的學府,進入太學的學生,差不多就相當於走上了康莊大道。


    恩蔭官,相比較之下,就不怎麽值錢了。


    畢竟有人曾經放言,東華門唱名下,方為好男兒。


    征途是科舉,恩蔭管隻是一個預備方法,足夠叫林有之的兒子,富貴一生。


    夏竦的話,不可謂不洞察人心。


    林峰盯著夏竦的眼睛看,慢吞吞的說道:“夏相公,說話算數?”


    夏竦說道:“老夫的話,自然是算數的。”


    林峰說道:“那好,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發。”


    他在來的路上問過了現在的時間,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


    也就是說,要是李元昊的死真的和他有關係的話。


    他現在就要出發了。


    “三日後出發,你不用去見官家了。”


    夏竦說道,他將林有之送出了書房,沒有將寶物給他,出門的時候,一位青衣仆人,恭敬的將幾張兌票遞給了林峰。


    林峰沒要。


    林有之缺錢,林峰真不缺錢。


    他和其餘人不一樣,要是他想要拿錢的話,東京城裏麵的這些門神和龍虎氣,還真的攔不住他。


    像是他這樣將盜門秘法修煉到了這個境界的人。


    世間少有。


    晚上回到了屋裏,“老妻”還在等她,她看起來極其的不安。


    “你回來了!”


    晚上,本來是應該熄燈睡覺的時間,沒法子,燈油太貴,可是今天,油燈亮著,林峰目光盯著桌子上的一個陶罐。


    林峰沒有記錯的話,在這個陶罐的裏麵,就是他留下來的“天母”氣息。


    “此物,你還沒有丟掉?”


    林峰問道,“老妻”有些嗔怪的說道:“怎麽會丟掉?


    幾次搬家,此物都被好好的藏了起來,不是你叫我將此物帶出來給你看的嗎?


    怎麽,你這麽快就忘了?”


    “是,是我叫你將此物拿出來的。”


    林峰伸手撫摸著此物,忽然說道:“孩兒了?他在何處?”


    “老妻”聞言,莫名有些不安了起來。


    她和林有之夫妻這麽多年,她覺得今天自己的夫君,哪裏都不對。


    她有些害怕,說道:“照兒不是在老家入學麽?你怎麽忘了?”


    她緊張的站在林有之前麵說道:“怎麽了,是不會是要出什麽大事了?你怎麽這樣說法?”


    今天的青衣仆人,叫她極其的心中不安。


    用林峰的話來說,她是經曆過在“高山和低穀,見識過北宋上流生活和現在的這個場景”,所以她很清楚,那些青衣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穿著青衣,並且還帶著“夏”家的燈籠,那就隻有一個人。


    夏竦。


    那是一隻老狐狸,也是一條毒蛇,和被別人稱之為君子的許多士大夫不一樣,夏竦並不在意一些風評。


    他是皇帝的老朋友。


    他的話,不可全信!


    她很擔心,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怎麽和夏竦扯上關係。


    兩人現在的身份,天壤之別。


    更別說,人走茶涼。


    就算是有老交情,這麽多年,也沒有見過夏竦來找過丈夫。


    並且更重要的是,夏竦對於自己的朋友,也並未見得有多照顧。


    他不可信!


    “老妻”嗅到了不祥的氣味。


    林峰擺了擺手說道:“不是什麽大事,是我為你們娘兒倆,謀劃了一個大富貴!”


    “你說什麽胡話!”


    “老妻”著急了,她說道:“要死了,失心瘋了,說起來胡話了!什麽大富貴!不如快睡,快睡!”


    她說的又急又快,林峰感覺到了“老妻”心中的焦急。


    “老妻”心中一片冰涼。


    萬事萬物都有代價。


    大富貴?


    他們家,又有什麽可以付出,可以換取大富貴的東西?


    隻能是生命了。


    不然的話,不會是有大富貴從天而降,落在他們的頭上。


    她死死的抓住了林峰的胳膊,不願意放開,也不願意得到大富貴。


    “照兒會有出息,會出頭光宗耀祖的!”


    “老妻”快速的說道。


    “照兒會出息,會光宗耀祖,那是他的事情。


    我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不過你也不必憂心,我會活著回來的。”


    林峰平靜的說道,他的平靜叫“老妻”也開始變得平靜。


    “意”的作用下,驚慌不安的“老妻”睡著了,林峰從始至終都在觀察陶罐。


    陶罐沒有破落。


    裏麵的氣息還在。


    手裏拿著陶罐。


    夜晚,林峰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這個破落小院子裏麵,他手裏捧著陶罐,在北宋的東京城之中,左右飄逸。


    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沒有使用任何的法術,他隻是用身法行走。


    龍虎氣會對法術、術法產生壓製作用,但是絕對不會對武功也產生壓製作用。


    他輕輕的落在國公府府邸之中。


    什麽都沒有觸動。


    凝望著上麵的龍虎氣,確定了其含量之後。


    林峰快速的在地上布置了祭祀場麵。


    說實話,這一口氣,林有之可能等了二十年,林峰差不多等了半個多月。


    此刻,他可以報仇了!


    布置好了祭壇,林峰使了一個李代桃僵之法,他一股祭火,朝著冥冥之中的“天母”燒過去!


    很快,“天母”就感覺到了這種“覬覦”和“獻祭”,她不像是後世那樣的安穩,那樣的沉睡,她立刻感受到了這種窺視和傷害,馬上還手!


    隨後。


    東京城之中,大內之中,許多人莫名從夢中驚醒,還有諸多士大夫亦是如此。


    林峰撤去了陣法。


    就此一下,許多黃河旁邊,空無一物的墓室之中,大量的罐子徹底粉碎。


    就一下。


    林峰拍拍手準備回家。


    “天母”差點就暴斃在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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