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來恩覺得眼前的魔女似乎在哪裏見過,但現在也不是能仔細回想的時候。


    他一邊克製著不被魅惑,一邊謹慎地與女子套話,期望能獲得迷霧小鎮的更多信息。


    出乎意料地,這位魔女似乎格外配合,不僅透露了自己所知的危險,還提醒了他關鍵的注意事項,好似真心與後來者共享信息,謀求脫困的思路。


    這情況不對啊……怎麽會有如此好心又康慨的魔女?


    克來恩活動了一下左手,右手伸入口袋捏住了符咒,輕聲吐出了激發咒文。


    那邊,克來恩分神聽到潘娜蒂亞繼續說著:“我因此受到過嚴重傷害。”


    塞尼奧爾的眼睛下意識看向女子鎖骨下白皙皮膚上的傷口。


    克來恩的思緒忽然被撕裂,腦海裏一下回蕩起尖銳的囈語。


    這才合理!我就說魔女不可能善良!


    克來恩不算太困難地就掌控住了自己仿佛炸開了的腦子,好歹也是曆經過兩位倒吊人的歌聲而沒有自縊的人。


    一個響指,克來恩從藏身的灰白磨坊跳躍而出,向著遠處狂奔,他已經感覺到對方延伸過來的絲線。


    “嗬嗬,你別跑呀?”


    純白的長袍與烏黑的頭發在氤氳的霧氣中飛揚,潘娜蒂亞張揚的病態般的笑聲肆意宣泄。


    “我真的每天隻需要一點點呢。”


    克來恩引爆了麵粉磨坊,點燃沿途可以阻撓魔女腳步的一切事物,死寂的小鎮突然沸騰起來。


    “隻要你聽話一點,我可以保證,你還能活很長時間。”潘娜蒂亞的嗓音又變得輕柔悅耳。


    塞尼奧爾攔了上去,潘娜蒂亞毫不猶豫讓黑亮的長發瘋狂滋長,將塞尼奧爾團團包裹。


    克來恩頭也不回地瘋狂向前逃竄,但他很快感覺到自己與密偶的聯係斷開了。


    “很厲害嘛,封住了我的瘟疫。”


    潘娜蒂亞甜美的笑容瞬間又變得癲狂。


    “但那又能怎麽樣呢!等會兒我要先吃你的手指,它們一定擁有細嫩又勁道的口感,正好還可以用你自己的火焰炙烤一下……”


    來不及心疼密偶,也顧不上欣喜於自己沒有染病,克來恩的思緒比腳下更快。


    這樣下去不行,我不可能逃脫半女的追捕,就算火焰跳躍比她的行動要快,但我的靈性一定比她先耗盡。


    快想一想,得把危險轉移,這裏就沒有其他的半神嗎?你們都快出來啊,別躲著了,有魔女啊!


    沒有人,那有沒有地形?這不卡bug根本打不過。


    要是被魔女吃了,我還能不能複活?原地複活還是能在外麵複活?會不會出現潘娜蒂亞一邊吃,我的屍體一邊複原……潘娜蒂亞估計要樂瘋了……不不,她本來就半瘋了……那我就算能複活我也要瘋了。


    病態瘋狂的笑聲如附骨之蛆,絕望的情緒一點點冒出。


    忽然,緋紅陡然大亮。


    潘娜蒂亞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毫不猶豫放棄了獵物,猛得轉向,衝進最近的房屋,一點看不出已經半瘋和失去理智的樣子。


    克來恩停下腳步,同樣快速進入一間房屋。


    花了不短時間平複了之前的傷害,他也回想起潘娜蒂亞正是在a先生舉行神降儀式時出現的那個魔女,原來那時候她也被送了進來,不過他記得燈神說王子的管家也被賜西湖畔雅座,原來就是這裏……算了,沒心情吐槽燈神。


    這還真是他鄉遇故知……也不知道這兩位是不是已經與潘娜蒂亞合體,化為她的骨肉……


    克來恩透過窗戶安靜地觀察一會突然喧鬧的小鎮,那些人與房間裏的食物全部栩栩如生,絕對不是活屍,不像被黑夜或死神領域力量影響的樣子。


    思考了片刻,克來恩打開了靈體之線視覺。


    眼前豁然被密密麻麻的虛幻黑線占據,它們從行走在街上的人身上鑽出,從新鮮的食物上冒出,齊刷刷匯聚向同一個方向。


    】


    迷霧小鎮是一個由密偶組成的城鎮!


    將身體貼近窗戶,克來恩隱約看到匯聚的終點是小鎮的中央,是那座漆黑的古老教堂,正是潘娜蒂亞提到的孕育著極大危險的地方。


    必須去那裏看看,否則等迷霧重新遮蓋夜空,我遲早會被捉住吃掉。


    克來恩拿出金幣連續做了幾次占卜,得到了應該等紅月暗澹時再去探索教堂的提示。


    他讓左手的手套變得透明,向著教堂方向連續穿牆,最終停留在這排房屋的最後一間,它與教堂的牆壁之間隻有幾十米的距離,兩次火焰跳躍足夠他進入教堂,潘娜蒂亞絕對來不及阻攔。


    克來恩安靜地站在窗邊,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等待紅月清晰的時間結束。


    突然,他的危險預感被觸動,腦海出現一片突然活過來的陰影。


    房間裏也存在危險?


    難道這就是我沒有在每一次穿牆前都做一次占卜而得到的懲罰?


    偷襲不中,a先生從陰影裏鑽了出來,他被陰影化作的兜帽籠罩著,失去了上一次見麵時,身披赤紅長袍,迎風而立的氣勢。


    魔女靠省吃儉用勉強活著,薔薇主教靠存儲豐厚艱難維生?


    怪不得a先生身形看著瘦了很多……


    a先生不管不顧地施展著能力,凝聚出火焰長槍。克來恩一驚,意識到a先生比潘娜蒂亞瘋得多,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也對,潘娜蒂亞還能狩獵其他人作為食物,他卻隻能躲避著潘娜蒂亞,自己吃自己,a先生這是餓瘋的吧。


    對了,我有帶著一點可食用的理智……額,不對,是真理。


    克來恩摸出一個牛肉味的幹蘑孤扔了過去,a先生托著虛幻書冊凝聚火焰長槍的動作頓住了,突然伸出左手接住蘑孤,看都不看地塞進嘴裏,咯吱咯吱地咀嚼,讓克來恩聯想起潘娜蒂亞將塞尼奧爾的手指咬成一段一段的聲音。


    蘑孤好似具有治療腦殘的功效,a先生的攻擊放緩了一秒,大腦仿佛終於準備開機,他抬起臉龐,目光灼灼地盯著克來恩,但本能地,他還是投射出了熾白長槍。


    克來恩輕易用紙人代替自己化為灰盡,同時又拋過去一個蘑孤。


    a先生下一步的攻擊被按下了暫停鍵,他選擇先吃蘑孤。


    克來恩快速熄滅火焰,讓屋外的危險轉移開注意力,然後扔過去了最後一個蘑孤。


    a先生終於開機完畢,他用所剩不多的內存,運轉了一會兒分析模塊,對敵人的戰鬥力與當前的處境做了一個判定,然後收起了虛幻的書冊。


    他退回到陰影裏,處於一種隨時可以操控陰影攻擊或借陰影離開的狀態。


    克來恩退到另一邊牆角,左手放在身後,按住牆壁,保證自己隨時可以開門出去。


    兩人無聲對望……氣氛並沒有變得尷尬……


    沉默了一會,克來恩首先開口:“你有找到離開的線索嗎?”


    a先生漠然無語。


    沉吟了兩秒,克來恩又試探著說道:“我聽說,幾個月前,真實造物主降下了一個奇怪的神諭。”


    “不……不可能!我沒有聽到……”


    陰影忽然像水波一樣抖動起來,a先生嘶啞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聲音裏充滿痛苦與不甘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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