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長安城始建於隋,由宇文愷主持規劃,先修宮城,後建一百零八坊。</p>


    皇城中自然是以太極宮為首,東宮就位於太極宮之側,隋太子楊勇、楊廣再到如今的太子李建成均居住於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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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第一正殿為明德殿,太子召見群臣議事均在此處。</p>


    側殿內,太子李建成雖坐在上首,卻謙虛的將座位略略偏移,因為坐在下首的是太子中允王珪。</p>


    多年前,李淵起兵攻入長安,擁立代王楊侑為帝,進封唐王,冊長子李建成為世子,王珪就出任世子府諮議參軍,後曆任太子中舍人、太子中允,深得太子敬重,在東宮內的地位也一時無二。</p>


    “政令出於多門,以至於朝局混亂不堪。”王珪歎息道:“殿下當麵聖時旁敲側擊。”</p>


    大一統王朝中,唐朝初年可能是最混亂的,因為開國皇帝往往能力壓群臣,有著無可比擬的威望甚至軍功,而李淵……就算是攻長安,他也沒直接領軍上陣。</p>


    這導致武德年間,太子令、秦王令、齊王令與詔敕並行,很多時候都是以公文抵達的時間為準。</p>


    李建成聽得連連點頭稱是,對他來說,兩個弟弟都是瞎搗亂,令隻可出自一門,自己這個太子也勉強有資格摻和。</p>


    “此次聖人召秦王回京,殿下可試探一二。”王珪低聲道:“先不論齊王,可先遣秦王外出。”</p>


    李建成眼神閃爍不定,三十多歲的年齡,皮膚白皙,臉型略長,雙眼狹長,眉頭似乎常常蹙起,顯得憂心忡忡。</p>


    聽了這話,李建成微微頷首,他聽得懂這句話,如今自己住在東宮,而秦王、齊王均和李淵同住在太極宮後殿,相比起來,自己還真沒什麽優勢。</p>


    如果有辦法將秦王驅逐出宮,另擇他地的話,李淵、李世民的父子情誼才會慢慢消散,說的疑陰暗點,才有施展手段的空間……畢竟前些日子,李建成不過三兩句話,李淵就立即下令召李世民即刻返京。</p>


    “殿下,太子洗馬請見。”</p>


    李建成立即揮手示意,一位身材高大,不過三四十年歲,但兩鬢泛白的官員大步入內。</p>


    “殿下,樂安郡公適才過府。”</p>


    “思行嗎?”王珪詫異道:“既至東宮,為何不拜見太子?”</p>


    李建成笑道:“三胡遠在河北,李思行乃是三胡腹心,過府不拜,想必是有為難之處。”</p>


    三胡是李元吉的小字。</p>


    “殿下一語中的……”</p>


    “玄成先坐下再說。”王珪插了句。</p>


    李建成立即起身拱手,“是孤失禮了,先生請飲茶。”</p>


    王珪滿意的點點頭,在這些老臣心目中,這是個溫文儒雅,禮敬群臣的皇太子。</p>


    這位官員臉上並沒有什麽感激的神情,隻拱手謝過,李建成和王珪也不以為意……魏征入東宮至今五年,什麽脾性大家都心知肚明。</p>


    魏征向來話不多,“齊王府主簿李乾佑欲求長安令。”</p>


    李建成捂著腦袋有點頭痛,雖然沒有明示,但他已經向太子左衛率裴龍虔暗示了,長安令由裴世矩女婿李德武接任。</p>


    裴龍虔也是從龍功臣,是裴寂的族侄。</p>


    現在好了,自己才確定和三弟結盟,難道就要回絕此事?</p>


    王珪思索片刻,開口問:“隴西李?趙郡李?”</p>


    如果是趙郡李,那就有可能是李思行的個人選擇,如果是隴西李,就有可能是齊王府的選擇。</p>


    “隴西李丹陽房。”</p>


    王珪看了眼李建成,隴西李丹陽房如今最有名望的是正統率大軍安撫嶺南的李靖。</p>


    李靖早年就得楊素、韓擒虎之讚,投唐被閑置多年後,隨李孝恭經略江南、蜀地,戰功卓著,詔封上柱國、永康縣公。</p>


    李建成在心裏權衡了下,世家子弟分侍數主,這是常事,東宮內也有隴西李氏族人,甚至還有丹陽房子弟。</p>


    剛剛和三胡結盟,斷然回絕隻怕不妥,但裴世矩名義上是太子詹事,私下請托,自己都默認了……李建成猶豫不決。</p>


    “殿下為何遲疑不定?”魏征突然開口,聲音洪亮,“裴氏一門雙相……”</p>


    “但齊王尚未弱冠,性情不定。”王珪打斷道:“若是斷然回絕,隻怕事有不協。”</p>


    李建成苦笑點頭,三胡那性子,說翻臉就翻臉,自己將李世民弄回長安,讓三胡總領河北諸軍直接站到對抗秦王府的前線上,後頭卻連長安令這點小麵子都不給……</p>


    “下官去說吧。”王珪歎了口氣,“可使李德武赴河北。”</p>


    魏征哼了聲,卻也沒再盯著這事不放,而是提起河北,希望李建成勸誡齊王,當懷柔河北,安定地方。</p>


    “秦王行懷柔之策,劉黑闥起兵後三個月橫掃河北,均為竇建德舊部。”王珪搖頭否定,“若齊王懷柔行仁義之道,隻怕戰事再起。”</p>


    “劉黑闥起兵,那是因為竇建德被生擒入京後被……”</p>


    “先生慎言。”李建成突然開口打斷。</p>


    “玄成有直率之風,侍奉殿下,此心無二。”王珪打圓場道:“隻是這等話……確需謹慎。”</p>


    其實劉黑闥起兵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李世民生擒竇建德,返京後力勸聖人李淵懷柔河北。</p>


    結果呢,李淵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就砍了竇建德……可憐見的,和他一起投降的王世充隻是被流放蜀地。</p>


    竇建德一死,舊部恐懼,半個月後就擁立劉黑闥為首起兵……河北鬧成那般,這個鍋至少五六成應該算在李淵頭上。</p>


    李建成輕聲道:“先生之意,孤盡知曉,但此事父皇已然決斷。”</p>


    魏征起身行禮,歎道:“下官自前朝大業十三年起,輾轉多方,眼見兵災連綿,百姓流連失所,田地荒蕪。”</p>


    “隻望殿下心懷仁義,為天下計,為萬民計。”</p>


    李建成起身扶住魏征,“孤學識淺薄,少有曆事,日後還請先生多加教誨。”</p>


    魏征有些失望,他不想聽這些,如此客套話,他在李密身邊已經聽得足夠多了。</p>


    魏征心裏很清楚,隻因為秦王欲懷柔河北,所以太子才會反其道而行之,甚至聖人心裏也有類似的念頭。</p>


    說到底,還是因為秦王軍功太盛,壓得父兄抬不起頭來……魏征在心裏揣摩,齊王能安定河北嗎?</p>


    如果河北再亂,無論如何也要勸太子親征。</p>


    消息很快散開,黃昏時,吃的滿嘴流油的李昭德和李楷、王仁表進了城,就聽到了傳聞。</p>


    三日後,秦王李世民返京,即刻入太極宮覲見。</p>


    再過一日,尚書省行文吏部,長安令王緒升任翼洲主管,安撫地方,齊王府主簿李乾佑轉任長安令。</p>


    此時,距離李德武扶棺離京,才過去八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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