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這邊眾人聽得懵裏懵懂,此次隨柳濬出城的三百騎兵都是田留安麾下,但周趙一聽就明白了,蘇定方也看了過來。</p>
李善眯著眼想了想,“這次要拜托蘇兄護佑了。”</p>
“分內之事,必保李兄無恙。”</p>
李道玄突然道:“某也去!”</p>
李善遲疑了下,看了看李道玄神色,勉強點頭應下,又點了郭樸、範老三、朱石頭和周趙一起上前。</p>
到了近處,李善瞥了眼那個突厥青年,居然也跟了來,一臉陰沉,眼中滿是怨毒之色。</p>
一個多時辰前相見的突厥首領趨馬上前,拱手道:“閣下夜襲破敵,擒斬漢東王麾下重臣大將,尚未請教名諱。”</p>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名李善,並非假名。”李善哈哈一笑,眼角餘光掃見劉十善那廝怒氣勃發。</p>
劉十善雖然是劉黑闥胞弟,但在軍中地位其實是不如範願、董康的,兩人均被擒殺,劉黑闥痛心疾首。</p>
而聯絡貝洲舊部,事先籌集糧草諸事就是劉十善負責的,適才已經從突厥青年嘴裏確認,就是麵前這人籌謀夜襲,盡焚貝洲糧草,如何不恨之入骨。</p>
“閣下精於醫術,卻絕非醫者,這位……”</p>
李善瞥了眼周趙,“此為貝洲名士馬周,曾為博州助教,後遊曆關中。”</p>
馬周腮幫子動了動,勉強露出個笑臉。</p>
李善饒有興致的看著突厥首領,此人行事做派和傳說中的突厥人相差很大,“不知是哪位可汗當麵?”</p>
突厥首領搖頭道:“不敢妄稱可汗。”</p>
身後的李道玄向前兩步,低聲道:“此人乃處羅可汗次子,阿史那社爾,身至拓設,建牙磧北。”</p>
周趙解釋道:“所謂拓設,乃部落首領,亦可為小可汗。”</p>
阿史那社爾上前兩步,“閣下乃李唐宗室子弟?”</p>
“在下雖視淮陽王為兄,但卻非宗室子弟。”李善頓了下補充道:“亦非隴西李、趙郡李。”</p>
居然不是世家子弟,阿史那社爾神色詫異,“中原實是人才濟濟,聽聞閣下戰前斷言,唐軍必敗。”</p>
李善忍住沒轉頭去看李道玄的臉色,笑道:“下博一戰,若唐軍步卒未頓足不前,勝負難料,劉黑闥實是好運道。”</p>
劉十善喝罵道:“漢東王縱橫河北山東,輪得到你來……”</p>
“劉黑闥慣以狡詐,三戰三退,誘唐軍主力出擊,又事先勸突厥大軍收斂行蹤,未至冀州。”李善毫不客氣的打斷,“這番謀劃,隻要不是盲者都看得出來,若非史萬寶頓足,劉黑闥何能覆滅三萬精銳!”</p>
劉十善被氣得臉色鐵青,但也不由心驚,對方將長兄的謀劃說的清清楚楚,就好像如在眼前……而且並不是戰後分析,而是戰前就斷定唐軍必敗。</p>
阿史那社爾不顧劉十善難看的臉色,思索片刻後點頭道:“淮陽王率精騎衝陣,犀利無雙,若是補之步卒,縱然難勝,亦不至於全軍覆沒。”</p>
李善一邊附和,一邊在心裏回想……阿史那社爾,這是誰?</p>
後來東西突厥陸續覆滅,不少突厥王族內附,也出過好幾位阿史那姓氏的唐朝名將,這位到底是誰?</p>
是後來被唐軍擒殺俘虜的?</p>
還是後來內附甚至成為唐朝將領的?</p>
完全沒有頭緒,李善瞥了眼突厥青年,“尚未請教,這位是……”</p>
“這位是王叔長子,漢人稱之,欲穀設。”</p>
李道玄低聲解釋道:“頡利可汗獨此一子。”</p>
李善這才明白過來,難怪數萬突厥大軍南下殺到魏洲來,難怪阿史那社爾不僅容唐軍入城,還肯交換李道玄、薛忠等數十人,原來是頡利可汗的獨子。</p>
這樣的人物,的確夠分量。</p>
李善瞥了眼蘇定方,不禁浮想聯翩。</p>
原本的曆史上沒有自己,那晚蘇定方很可能被迫再次投入劉黑闥帳下,也不會再有什麽夜襲營地,盡焚糧草的戰事。</p>
</p>
之後劉黑闥被擒殺,蘇定方再次隱於鄉野,直到貞觀年間才出山……再之後,蘇定方踏破東突厥王帳,舉兵覆滅西突厥。</p>
也就是說,麵前這兩位阿史那王族……十有八九是和蘇定方打過交道的。</p>
那曆史上的李道玄理應是死在了河北,柳濬、薛忠以及那些將校估計也難以幸免。</p>
雖然如今是冬季,李善卻覺得應該是秋季……放眼看去,一片金黃,都是彎著腰的稻穀。</p>
收獲的季節啊!</p>
李道玄是宗室子弟,和李世民極為親近,柳濬曾隨李世民參加過洛陽、虎牢關兩戰,薛忠的族叔薛收是秦王府的記室參軍,李世民的心腹幕僚。</p>
那邊阿史那社爾正要離去,接下來是突厥大軍是要攻打魏洲,還是去洛洲和劉黑闥匯合,甚至是拔營北歸,都是未知數,而李善卻上前幾步,“在下尚有幾句絮叨,不知足下可願一聽?”</p>
阿史那社爾笑道:“雖兩軍對壘,但亦願聽足下一敘。”</p>
城牆上的田留安、張玄素等人麵麵相覷,雖然看不清楚,但也發現雙方交換人質,畢竟跟著李道玄過來的有好幾十人。</p>
但接下來田留安怔怔的看著李善、蘇定方等人與突厥人相談……說了好一會兒後,居然下馬席地而坐,看起來相談甚歡。</p>
“斥候可有回報?”</p>
一旁的偏將點頭道:“斥候均已回報,五十裏內無突厥兵行蹤。”</p>
田留安抓了抓發癢的脖頸,想詢問張玄素、淩敬幾句,但一時不知從何問起。</p>
“足下不必諱言。”李善盤腿坐在草地上談笑風生,“因叔父乃長安令,在下曾細細查詢曆年縣誌,又詢縣衙吏員,後有難民南下,在下收容難民,也曾細詢。”</p>
“自武德元年起,氣候一年寒過一年,關中尚勉強支撐,但河東北部糧食多有減產。”</p>
“但自武德二年起,草原部落南下劫掠的次數一年比一年高,武德三年,處羅可汗過世,頡利可汗繼位,幾乎每年都要統兵南下攻略河東。”</p>
李善歎道:“若在下沒有猜錯,自武德元年起,草原上一日比一日難熬,每逢寒冬,天氣愈冷,牛羊難以度冬。”</p>
周趙偷眼細看,阿史那社爾神色不變,但一旁的欲穀設的神情一變再變,顯然李善並不是在胡說八道。</p>
呃,李善其實就是在胡說八道,中國曆史上公認的小冰河時期有四次,殷商末期、三國西晉、唐末五代以及明朝末年……唐初並不在其中。</p>
“在下常讀史書,類似情形每隔數百年都會發生一次,持續數十年,草原寒冬凜冽,大批牛羊凍斃,多少部落灰飛煙滅……”</p>
欲穀設突然怒喝一聲,“你說這些作甚?!”</p>
“且聽在下細說。”李善收斂臉上笑容,看向阿史那社爾,“上一次約莫在東漢末年到西晉末年。”</p>
阿史那社爾反而笑了,“閣下之意是衣冠南渡?”</p>
“哈哈哈,說的是!”李善大笑道:“草原日子過不下去了,自然是往南方遷移,偏偏那時三國大戰,中原人口銳減,西晉天生不足,難以抵擋,於是才有了衣冠南渡。”</p>
在場眾人不管是唐朝一方,還是突厥一方都有心生古怪,李善這番話……聽著苗頭不對啊。</p>
阿史那社爾笑容愈盛,“在下雖是化外之民,也知曉三國亂戰,便如隋末群雄。”</p>
“此一時彼一時,足下且聽。”李善看似談意愈濃,“東漢末年,昏君當國,權臣當道,群雄並起,看似極像前隋,但實則不同。”</p>
“東漢末年,中原人口八千萬,到西晉初年,已然不足千萬。”</p>
“但東漢末年至西晉,將近九十年。”李善細細分析,“而前隋自大業七年王薄率先起兵,天下大亂至今隻有十二年。”</p>
“十二年間,中原群雄並起,但李唐立國,先定關中,後掃蕩中原、河北,攻破益州,撫平江南、嶺南……天下除卻劉黑闥外,已然一統。”</p>
“十二年間,中原一統,何懼外敵?”</p>
“足下別忘了,東漢末年雖然天下大亂,但仍能遠征,魏武帝揚鞭烏桓,草原無族不懼。”</p>
“如今看似突厥勢大,但唐國已近一統天下,如此寒冷氣候還會維持數十年,草原部落愈發衰落……”</p>
說到這,阿史那社爾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而馬周斜眼瞥了瞥李善……他懷疑這廝在瞎扯淡。</p>
好吧,李善的確在瞎扯淡……不過也不完全是扯淡,他是通過前世今生的各種信息匯總推斷出的。</p>
之前李大恩欲攻略馬邑,曾經上書請戰,理由之一就是突厥饑荒。</p>
而李善記得很清楚,後來李世民詔令李靖等將領攻滅東突厥,也是因為寒冷的氣候以及東突厥的饑荒、糧草不濟。</p>
這時候,欲穀設厲聲喝道:“我父麾下控弦五十萬,攻破長安易如反掌!”</p>
李善溫柔的看著發狠的欲穀設,臉上笑意不退,一直到對方發完狠,才溫和的說:“別忘了,氣候寒冷,難以度冬,牛羊凍斃……”</p>
欲穀設嗤笑道:“如此正好,草原部落齊齊南下,控弦之士必逾百萬!”</p>
李善長長歎息一聲,才說出最關鍵的一句話。</p>
“一場寒冬,牛羊凍斃,人口銳減,足下願南下劫掠,但其他部落呢?”</p>
在場眾人均臉色劇變,所有人都聽懂了這句話。</p>
若是真的如李善所言,草原寒冬難渡,實力銳減,大量的部落更可能做的是……去劫掠其他部落來彌補,而不是南下來碰已經一統天下的唐朝這塊硬石頭。</p>
李善眯著眼想了想,“這次要拜托蘇兄護佑了。”</p>
“分內之事,必保李兄無恙。”</p>
李道玄突然道:“某也去!”</p>
李善遲疑了下,看了看李道玄神色,勉強點頭應下,又點了郭樸、範老三、朱石頭和周趙一起上前。</p>
到了近處,李善瞥了眼那個突厥青年,居然也跟了來,一臉陰沉,眼中滿是怨毒之色。</p>
一個多時辰前相見的突厥首領趨馬上前,拱手道:“閣下夜襲破敵,擒斬漢東王麾下重臣大將,尚未請教名諱。”</p>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名李善,並非假名。”李善哈哈一笑,眼角餘光掃見劉十善那廝怒氣勃發。</p>
劉十善雖然是劉黑闥胞弟,但在軍中地位其實是不如範願、董康的,兩人均被擒殺,劉黑闥痛心疾首。</p>
而聯絡貝洲舊部,事先籌集糧草諸事就是劉十善負責的,適才已經從突厥青年嘴裏確認,就是麵前這人籌謀夜襲,盡焚貝洲糧草,如何不恨之入骨。</p>
“閣下精於醫術,卻絕非醫者,這位……”</p>
李善瞥了眼周趙,“此為貝洲名士馬周,曾為博州助教,後遊曆關中。”</p>
馬周腮幫子動了動,勉強露出個笑臉。</p>
李善饒有興致的看著突厥首領,此人行事做派和傳說中的突厥人相差很大,“不知是哪位可汗當麵?”</p>
突厥首領搖頭道:“不敢妄稱可汗。”</p>
身後的李道玄向前兩步,低聲道:“此人乃處羅可汗次子,阿史那社爾,身至拓設,建牙磧北。”</p>
周趙解釋道:“所謂拓設,乃部落首領,亦可為小可汗。”</p>
阿史那社爾上前兩步,“閣下乃李唐宗室子弟?”</p>
“在下雖視淮陽王為兄,但卻非宗室子弟。”李善頓了下補充道:“亦非隴西李、趙郡李。”</p>
居然不是世家子弟,阿史那社爾神色詫異,“中原實是人才濟濟,聽聞閣下戰前斷言,唐軍必敗。”</p>
李善忍住沒轉頭去看李道玄的臉色,笑道:“下博一戰,若唐軍步卒未頓足不前,勝負難料,劉黑闥實是好運道。”</p>
劉十善喝罵道:“漢東王縱橫河北山東,輪得到你來……”</p>
“劉黑闥慣以狡詐,三戰三退,誘唐軍主力出擊,又事先勸突厥大軍收斂行蹤,未至冀州。”李善毫不客氣的打斷,“這番謀劃,隻要不是盲者都看得出來,若非史萬寶頓足,劉黑闥何能覆滅三萬精銳!”</p>
劉十善被氣得臉色鐵青,但也不由心驚,對方將長兄的謀劃說的清清楚楚,就好像如在眼前……而且並不是戰後分析,而是戰前就斷定唐軍必敗。</p>
阿史那社爾不顧劉十善難看的臉色,思索片刻後點頭道:“淮陽王率精騎衝陣,犀利無雙,若是補之步卒,縱然難勝,亦不至於全軍覆沒。”</p>
李善一邊附和,一邊在心裏回想……阿史那社爾,這是誰?</p>
後來東西突厥陸續覆滅,不少突厥王族內附,也出過好幾位阿史那姓氏的唐朝名將,這位到底是誰?</p>
是後來被唐軍擒殺俘虜的?</p>
還是後來內附甚至成為唐朝將領的?</p>
完全沒有頭緒,李善瞥了眼突厥青年,“尚未請教,這位是……”</p>
“這位是王叔長子,漢人稱之,欲穀設。”</p>
李道玄低聲解釋道:“頡利可汗獨此一子。”</p>
李善這才明白過來,難怪數萬突厥大軍南下殺到魏洲來,難怪阿史那社爾不僅容唐軍入城,還肯交換李道玄、薛忠等數十人,原來是頡利可汗的獨子。</p>
這樣的人物,的確夠分量。</p>
李善瞥了眼蘇定方,不禁浮想聯翩。</p>
原本的曆史上沒有自己,那晚蘇定方很可能被迫再次投入劉黑闥帳下,也不會再有什麽夜襲營地,盡焚糧草的戰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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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劉黑闥被擒殺,蘇定方再次隱於鄉野,直到貞觀年間才出山……再之後,蘇定方踏破東突厥王帳,舉兵覆滅西突厥。</p>
也就是說,麵前這兩位阿史那王族……十有八九是和蘇定方打過交道的。</p>
那曆史上的李道玄理應是死在了河北,柳濬、薛忠以及那些將校估計也難以幸免。</p>
雖然如今是冬季,李善卻覺得應該是秋季……放眼看去,一片金黃,都是彎著腰的稻穀。</p>
收獲的季節啊!</p>
李道玄是宗室子弟,和李世民極為親近,柳濬曾隨李世民參加過洛陽、虎牢關兩戰,薛忠的族叔薛收是秦王府的記室參軍,李世民的心腹幕僚。</p>
那邊阿史那社爾正要離去,接下來是突厥大軍是要攻打魏洲,還是去洛洲和劉黑闥匯合,甚至是拔營北歸,都是未知數,而李善卻上前幾步,“在下尚有幾句絮叨,不知足下可願一聽?”</p>
阿史那社爾笑道:“雖兩軍對壘,但亦願聽足下一敘。”</p>
城牆上的田留安、張玄素等人麵麵相覷,雖然看不清楚,但也發現雙方交換人質,畢竟跟著李道玄過來的有好幾十人。</p>
但接下來田留安怔怔的看著李善、蘇定方等人與突厥人相談……說了好一會兒後,居然下馬席地而坐,看起來相談甚歡。</p>
“斥候可有回報?”</p>
一旁的偏將點頭道:“斥候均已回報,五十裏內無突厥兵行蹤。”</p>
田留安抓了抓發癢的脖頸,想詢問張玄素、淩敬幾句,但一時不知從何問起。</p>
“足下不必諱言。”李善盤腿坐在草地上談笑風生,“因叔父乃長安令,在下曾細細查詢曆年縣誌,又詢縣衙吏員,後有難民南下,在下收容難民,也曾細詢。”</p>
“自武德元年起,氣候一年寒過一年,關中尚勉強支撐,但河東北部糧食多有減產。”</p>
“但自武德二年起,草原部落南下劫掠的次數一年比一年高,武德三年,處羅可汗過世,頡利可汗繼位,幾乎每年都要統兵南下攻略河東。”</p>
李善歎道:“若在下沒有猜錯,自武德元年起,草原上一日比一日難熬,每逢寒冬,天氣愈冷,牛羊難以度冬。”</p>
周趙偷眼細看,阿史那社爾神色不變,但一旁的欲穀設的神情一變再變,顯然李善並不是在胡說八道。</p>
呃,李善其實就是在胡說八道,中國曆史上公認的小冰河時期有四次,殷商末期、三國西晉、唐末五代以及明朝末年……唐初並不在其中。</p>
“在下常讀史書,類似情形每隔數百年都會發生一次,持續數十年,草原寒冬凜冽,大批牛羊凍斃,多少部落灰飛煙滅……”</p>
欲穀設突然怒喝一聲,“你說這些作甚?!”</p>
“且聽在下細說。”李善收斂臉上笑容,看向阿史那社爾,“上一次約莫在東漢末年到西晉末年。”</p>
阿史那社爾反而笑了,“閣下之意是衣冠南渡?”</p>
“哈哈哈,說的是!”李善大笑道:“草原日子過不下去了,自然是往南方遷移,偏偏那時三國大戰,中原人口銳減,西晉天生不足,難以抵擋,於是才有了衣冠南渡。”</p>
在場眾人不管是唐朝一方,還是突厥一方都有心生古怪,李善這番話……聽著苗頭不對啊。</p>
阿史那社爾笑容愈盛,“在下雖是化外之民,也知曉三國亂戰,便如隋末群雄。”</p>
“此一時彼一時,足下且聽。”李善看似談意愈濃,“東漢末年,昏君當國,權臣當道,群雄並起,看似極像前隋,但實則不同。”</p>
“東漢末年,中原人口八千萬,到西晉初年,已然不足千萬。”</p>
“但東漢末年至西晉,將近九十年。”李善細細分析,“而前隋自大業七年王薄率先起兵,天下大亂至今隻有十二年。”</p>
“十二年間,中原群雄並起,但李唐立國,先定關中,後掃蕩中原、河北,攻破益州,撫平江南、嶺南……天下除卻劉黑闥外,已然一統。”</p>
“十二年間,中原一統,何懼外敵?”</p>
“足下別忘了,東漢末年雖然天下大亂,但仍能遠征,魏武帝揚鞭烏桓,草原無族不懼。”</p>
“如今看似突厥勢大,但唐國已近一統天下,如此寒冷氣候還會維持數十年,草原部落愈發衰落……”</p>
說到這,阿史那社爾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而馬周斜眼瞥了瞥李善……他懷疑這廝在瞎扯淡。</p>
好吧,李善的確在瞎扯淡……不過也不完全是扯淡,他是通過前世今生的各種信息匯總推斷出的。</p>
之前李大恩欲攻略馬邑,曾經上書請戰,理由之一就是突厥饑荒。</p>
而李善記得很清楚,後來李世民詔令李靖等將領攻滅東突厥,也是因為寒冷的氣候以及東突厥的饑荒、糧草不濟。</p>
這時候,欲穀設厲聲喝道:“我父麾下控弦五十萬,攻破長安易如反掌!”</p>
李善溫柔的看著發狠的欲穀設,臉上笑意不退,一直到對方發完狠,才溫和的說:“別忘了,氣候寒冷,難以度冬,牛羊凍斃……”</p>
欲穀設嗤笑道:“如此正好,草原部落齊齊南下,控弦之士必逾百萬!”</p>
李善長長歎息一聲,才說出最關鍵的一句話。</p>
“一場寒冬,牛羊凍斃,人口銳減,足下願南下劫掠,但其他部落呢?”</p>
在場眾人均臉色劇變,所有人都聽懂了這句話。</p>
若是真的如李善所言,草原寒冬難渡,實力銳減,大量的部落更可能做的是……去劫掠其他部落來彌補,而不是南下來碰已經一統天下的唐朝這塊硬石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