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寒冬臘月,河北大地反而回暖,冬日懸掛在高空,將冬日難得的暖意投向正在趨馬北上的車隊。</p>
李善已經決定即將回長安,準備即將開始的考核,卻被魏征一再要求隨其北上貝洲……雖然李乾佑已經回京,但李善懷疑李德武會動些手腳。</p>
魏征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人物,確定李善在河北戰事中起到的關鍵作用,又發現李善在唐軍中的威望後,自然不會棄之不用……雖然崔昊一力反對。</p>
前日那場毆鬥讓崔昊大失顏麵,魏征也已經問的清清楚楚了……不過是馬周陰陽怪氣的嘲諷,崔昊身為山東士人,卻不能使太子盡快出兵,以至於鄉梓被突厥劫掠,如今卻有臉麵巡視山東。</p>
不能說馬周這番話太過偏頗,東宮謀士中,建議太子李建成出兵的隻有魏征和王珪,如崔昊也的確持拖延時日的思路。</p>
當然了,最後馬周被打的那麽慘……一方麵是因為本就有舊怨,另一方麵也是馬周這廝嘴太毒。</p>
魏征轉頭看了眼前麵的馬周,他原本還心存疑慮,畢竟在他印象中,李善不是那等脾氣火爆的人……但隨後魏征和馬周談經論義,後者精通《詩經》、《左傳》。</p>
魏征由此斷定李善並沒有扯謊,延請馬周授課,應該是前者為科考做準備。</p>
“貝洲、魏洲均乃河北膏華之地,不料如今卻是這等模樣。”魏征輕歎一聲,放眼望去,道路兩旁多有被荒廢的田地。</p>
“突厥入寇貝洲,雖然過境迅捷,但也……”馬周麵無表情的說:“若朝中立發援軍……噢噢,是在下失言了,齊王殿下率數萬大軍頓足黃河邊呢。”</p>
魏征有些窘迫,心想難怪崔昊忍不住要揍你……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嘴巴太刁了!</p>
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人家馬周就是貝洲人氏,你還不能指責他!</p>
就連不遠處的崔昊都沒臉指責馬周說的是屁話。</p>
“時過境遷,再說這些,除了徒增傷悲……”李善歎道:“玄成兄此次巡視山東,隻怕前程坎坷。”</p>
頓了下,李善瞥了眼麵色不變的魏征,“當然了,也能輕輕放過。”</p>
魏征伸手指了指李善,“無需試探,你李懷仁有仁義之名,某魏玄成不言其他,此道不敢退避三舍。”</p>
其實有心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年河北連綿大戰,打的太慘,劉黑闥身死之後,安撫山東,一方麵在於世族,一方麵在於百姓。</p>
朝廷和世族之間永遠都存在著對峙、合作、敵視種種製衡的局麵,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難道指望那些世族不趁機吞並人口、田地嗎?</p>
但魏征巡視河北,安撫山東,最關鍵的不在於解散敵軍士卒,給衣給糧,而在於明年的春耕,這就必須得到山東世族的支持。</p>
河北道這麽多州府,魏征先抵魏洲,是因為關鍵的大戰是在這兒打響,也是因為大量投降士卒都在魏縣、館陶各地。</p>
魏洲之後,魏征選擇的是貝洲,原因也簡單,貝洲是山東世家望族最多的一個州府。</p>
清河崔氏,武城張氏,清河房氏,以及大大小小依附的十幾個小型世家,當然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清河崔氏。</p>
所以,李善難以理解,魏征北上貝洲,為何要拉著剛剛和崔昊發生衝突的自己。</p>
李善無聊的衝著趨馬走遠的崔昊努努下巴,“那玄成兄為何拉著小弟來貝洲……包裹都打好了,再不啟程,隻怕要趕不上縣衙考核。”</p>
“懷仁在河北做的好大事,若是不嫌棄,為兄倒是能舉薦……”穀</p>
“罷了罷了。”李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先生提及,崔昊其人,以睚眥必報聞名河北。”</p>
魏征神色不變,笑道:“未必是去東宮,以懷仁之能……”</p>
“罷了,罷了。”李善重複了一遍,“母親命某備考。”</p>
魏征不再勸說了,心裏盤算是不是要去信東宮,讓太子注意下明年的科考。</p>
而李善心中惴惴不安,心裏盤算……看來前日那一腳還不夠足啊。</p>
這種走鋼絲……好吧,雖然下麵並不是空的,而是有李世民撐著,但李善也覺得有點難受。</p>
一行人沿著永濟渠北上,第一站就是大名鼎鼎清河縣。</p>
上前打探的蘇定方趨馬如飛,勒住韁繩在李善坐騎邊停下,“淮陽王,淩先生、張先生正在城外。”</p>
李善微微點頭,淩敬是隨李道玄、蘇定方、張玄素東進北上收複鹽洲、弓洲、深州、瀛洲等地,以其名望召集了不少當年竇建德麾下文武官員,使得李道玄幾乎都沒撈到什麽戰功。</p>
兩日前,李道玄北下在貝洲駐紮,淩敬隨其落腳貝洲,李善此次跟著魏征北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來接淩敬。</p>
魏征瞄了眼蘇定方,又看了眼崔昊……還想著招攬此人呢,他昨日親眼所見,蘇家和李善的關係有多親近。</p>
不過魏征也能理解,援手活其母,蘇定方跟隨李善,這是誰都挑不出錯的舉動。</p>
不多時,一行人在清河縣城門外下馬。</p>
淮陽王李道玄、薛忠、張玄素以及清河令均出城相迎……畢竟魏征、崔昊是奉聖人詔令巡視山東。</p>
冠冕堂皇的套話之後,魏征看向李道玄的眼神有些凝重,這位十九歲的青年平日儒雅,上陣勇武,但此時卻多了一份凝重的氣勢,經此一戰,日後必為宗室名將。</p>
想到這,魏征就頭痛,人家李世民身邊的宗室子弟,李神符、李神通算是中庸之資,但江夏王李道宗、淮陽王李道玄均為宗室翹楚。</p>
而太子李建成身邊……廬江郡王李瑗棄城而逃,前些日子多有朝臣上書彈劾,最近太子試圖招攬河間王李孝恭,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手。</p>
這種正式場合,尚未出仕的李善站的遠遠的,但無奈李道玄偏偏要走過去打個招呼。</p>
“道玄兄,小弟過幾日就要回京了。”李善搶在前麵說:“需在十二月中旬前抵京,不然會誤了縣衙考核。”</p>
李道玄一怔,他其實是不太清楚李善和李世民之間默契的,隻點頭道:“某也可能快要回京了,待得回京後設宴,懷仁不可缺席。”</p>
魏征側頭看了眼,並不以為意,他在魏縣就知道是李善從突厥人手裏換回了李道玄……這也是讓他發愁的地方,河北戰事中,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李善和秦王一脈將領的關係太過緊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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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即魏征目光一凝,落在了向李善踱步而去的老者身上,“淩敬?!”</p>
清河令崔澤是清河崔的嫡係子弟,解釋道:“這些時日,淩敬隨淮陽王安撫諸州,功勞不小,多有夏王舊部束手,甚至擒拿複叛賊首以獻。”</p>
魏征本就是山東名士,又曾經出仕竇建德,哪裏不知道淩敬在河北的分量,不禁神色大變。</p>
李善已經決定即將回長安,準備即將開始的考核,卻被魏征一再要求隨其北上貝洲……雖然李乾佑已經回京,但李善懷疑李德武會動些手腳。</p>
魏征是個能審時度勢的人物,確定李善在河北戰事中起到的關鍵作用,又發現李善在唐軍中的威望後,自然不會棄之不用……雖然崔昊一力反對。</p>
前日那場毆鬥讓崔昊大失顏麵,魏征也已經問的清清楚楚了……不過是馬周陰陽怪氣的嘲諷,崔昊身為山東士人,卻不能使太子盡快出兵,以至於鄉梓被突厥劫掠,如今卻有臉麵巡視山東。</p>
不能說馬周這番話太過偏頗,東宮謀士中,建議太子李建成出兵的隻有魏征和王珪,如崔昊也的確持拖延時日的思路。</p>
當然了,最後馬周被打的那麽慘……一方麵是因為本就有舊怨,另一方麵也是馬周這廝嘴太毒。</p>
魏征轉頭看了眼前麵的馬周,他原本還心存疑慮,畢竟在他印象中,李善不是那等脾氣火爆的人……但隨後魏征和馬周談經論義,後者精通《詩經》、《左傳》。</p>
魏征由此斷定李善並沒有扯謊,延請馬周授課,應該是前者為科考做準備。</p>
“貝洲、魏洲均乃河北膏華之地,不料如今卻是這等模樣。”魏征輕歎一聲,放眼望去,道路兩旁多有被荒廢的田地。</p>
“突厥入寇貝洲,雖然過境迅捷,但也……”馬周麵無表情的說:“若朝中立發援軍……噢噢,是在下失言了,齊王殿下率數萬大軍頓足黃河邊呢。”</p>
魏征有些窘迫,心想難怪崔昊忍不住要揍你……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嘴巴太刁了!</p>
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人家馬周就是貝洲人氏,你還不能指責他!</p>
就連不遠處的崔昊都沒臉指責馬周說的是屁話。</p>
“時過境遷,再說這些,除了徒增傷悲……”李善歎道:“玄成兄此次巡視山東,隻怕前程坎坷。”</p>
頓了下,李善瞥了眼麵色不變的魏征,“當然了,也能輕輕放過。”</p>
魏征伸手指了指李善,“無需試探,你李懷仁有仁義之名,某魏玄成不言其他,此道不敢退避三舍。”</p>
其實有心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年河北連綿大戰,打的太慘,劉黑闥身死之後,安撫山東,一方麵在於世族,一方麵在於百姓。</p>
朝廷和世族之間永遠都存在著對峙、合作、敵視種種製衡的局麵,在如今這種情況下,難道指望那些世族不趁機吞並人口、田地嗎?</p>
但魏征巡視河北,安撫山東,最關鍵的不在於解散敵軍士卒,給衣給糧,而在於明年的春耕,這就必須得到山東世族的支持。</p>
河北道這麽多州府,魏征先抵魏洲,是因為關鍵的大戰是在這兒打響,也是因為大量投降士卒都在魏縣、館陶各地。</p>
魏洲之後,魏征選擇的是貝洲,原因也簡單,貝洲是山東世家望族最多的一個州府。</p>
清河崔氏,武城張氏,清河房氏,以及大大小小依附的十幾個小型世家,當然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清河崔氏。</p>
所以,李善難以理解,魏征北上貝洲,為何要拉著剛剛和崔昊發生衝突的自己。</p>
李善無聊的衝著趨馬走遠的崔昊努努下巴,“那玄成兄為何拉著小弟來貝洲……包裹都打好了,再不啟程,隻怕要趕不上縣衙考核。”</p>
“懷仁在河北做的好大事,若是不嫌棄,為兄倒是能舉薦……”穀</p>
“罷了罷了。”李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先生提及,崔昊其人,以睚眥必報聞名河北。”</p>
魏征神色不變,笑道:“未必是去東宮,以懷仁之能……”</p>
“罷了,罷了。”李善重複了一遍,“母親命某備考。”</p>
魏征不再勸說了,心裏盤算是不是要去信東宮,讓太子注意下明年的科考。</p>
而李善心中惴惴不安,心裏盤算……看來前日那一腳還不夠足啊。</p>
這種走鋼絲……好吧,雖然下麵並不是空的,而是有李世民撐著,但李善也覺得有點難受。</p>
一行人沿著永濟渠北上,第一站就是大名鼎鼎清河縣。</p>
上前打探的蘇定方趨馬如飛,勒住韁繩在李善坐騎邊停下,“淮陽王,淩先生、張先生正在城外。”</p>
李善微微點頭,淩敬是隨李道玄、蘇定方、張玄素東進北上收複鹽洲、弓洲、深州、瀛洲等地,以其名望召集了不少當年竇建德麾下文武官員,使得李道玄幾乎都沒撈到什麽戰功。</p>
兩日前,李道玄北下在貝洲駐紮,淩敬隨其落腳貝洲,李善此次跟著魏征北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來接淩敬。</p>
魏征瞄了眼蘇定方,又看了眼崔昊……還想著招攬此人呢,他昨日親眼所見,蘇家和李善的關係有多親近。</p>
不過魏征也能理解,援手活其母,蘇定方跟隨李善,這是誰都挑不出錯的舉動。</p>
不多時,一行人在清河縣城門外下馬。</p>
淮陽王李道玄、薛忠、張玄素以及清河令均出城相迎……畢竟魏征、崔昊是奉聖人詔令巡視山東。</p>
冠冕堂皇的套話之後,魏征看向李道玄的眼神有些凝重,這位十九歲的青年平日儒雅,上陣勇武,但此時卻多了一份凝重的氣勢,經此一戰,日後必為宗室名將。</p>
想到這,魏征就頭痛,人家李世民身邊的宗室子弟,李神符、李神通算是中庸之資,但江夏王李道宗、淮陽王李道玄均為宗室翹楚。</p>
而太子李建成身邊……廬江郡王李瑗棄城而逃,前些日子多有朝臣上書彈劾,最近太子試圖招攬河間王李孝恭,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手。</p>
這種正式場合,尚未出仕的李善站的遠遠的,但無奈李道玄偏偏要走過去打個招呼。</p>
“道玄兄,小弟過幾日就要回京了。”李善搶在前麵說:“需在十二月中旬前抵京,不然會誤了縣衙考核。”</p>
李道玄一怔,他其實是不太清楚李善和李世民之間默契的,隻點頭道:“某也可能快要回京了,待得回京後設宴,懷仁不可缺席。”</p>
魏征側頭看了眼,並不以為意,他在魏縣就知道是李善從突厥人手裏換回了李道玄……這也是讓他發愁的地方,河北戰事中,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李善和秦王一脈將領的關係太過緊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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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即魏征目光一凝,落在了向李善踱步而去的老者身上,“淩敬?!”</p>
清河令崔澤是清河崔的嫡係子弟,解釋道:“這些時日,淩敬隨淮陽王安撫諸州,功勞不小,多有夏王舊部束手,甚至擒拿複叛賊首以獻。”</p>
魏征本就是山東名士,又曾經出仕竇建德,哪裏不知道淩敬在河北的分量,不禁神色大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