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唐軍出關入朔州,消息很快傳開,不知道自己好險被拖進去的李善還自信的對馬周說……相信我,沒錯的!</p>
你看,李高遷畢竟身為十二衛大將軍,怎麽可能蠢到按兵不動,怎麽可能膽怯如鼠!</p>
馬周狐疑的打量著李善,猶豫了會兒才試探問:“以你之見, 此戰勝負如何?”</p>
李善胸有成竹,“昨日杜兄再赴雁門,已然打探清楚,此次乃苑君璋引突厥自雲州南下,兵力萬餘左右,而且必然非突厥精銳。”</p>
常年待在河東的杜曉在一旁補充道:“李郎君說的是,雲州曾為郕國公所屬,多為中土之民,此番來襲,號稱萬餘,其實突厥精銳必然不多。”</p>
看李善有點懵懂,馬周解釋道:“郕國公,即前靈州總管李子和,前朝末年起兵,占榆林、雲州等地,南聯梁師都,北侍突厥,後武德元年投唐,不過……”</p>
說到一半, 馬周住了嘴,給李善遞去一個眼神。</p>
李善聽到榆林就想起來了,所謂的李子和, 其實是郭子和……又一個被李淵賜姓的,據說是得罪了突厥貴人,率兵南遷。</p>
然後,然後……太子李建成率兵相迎,順便將榆林、雲州割地送給了突厥。</p>
所謂的雲州,李善看過地圖了,約莫就是後來的大同市附近,各族混居,但大部分都是漢人,後來突厥占據雲州,也沒費什麽心思,幾個月前苑君璋被驅逐,得突厥許可,占據雲州重振旗鼓。</p>
“這麽說來……”馬周啾了眼李善。</p>
“馬邑高滿政麾下雖隻數千兵力,但代州司馬劉公率兵抵達馬邑,如今江夏郡公又率兵出關……”李善頓了頓,轉頭問:“出兵多少?”</p>
杜曉立即答道:“三千精騎, 並三千步兵。”</p>
李善一攤手, “兵力相差無幾,又據馬邑、雁門兩處要塞,此戰即使不勝,也當不敗。”</p>
馬周半信半疑,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p>
看李善和杜曉繼續聊著戰事,馬周悄悄走到門外,衝著王君昊招招手。</p>
“周先生。”</p>
“君昊,這些時日不可懈怠,馬匹需細心照料,若戰事不利,雁門失守,立即啟程南奔。”</p>
王君昊一頭霧水,低聲問:“適才杜兄還提到,江夏郡公已引兵出關……”</p>
馬周長歎一聲,“懷仁言,此戰不勝,亦不至敗。”</p>
王君昊身子一僵,麵容肅然,用力點頭……顯然也想起了去年在山東一路被追殺的事了。</p>
不過形式比上次要好,沒有老弱婦孺,即使是護兵也都是能騎馬的,小蠻雖然不會騎馬,但身形嬌小,以周氏的騎術足以兩人一騎。</p>
“若是突厥大舉來襲,馬邑又迅速失守,此戰自難言勝負,但此次來襲兵力不多,高滿政新近投唐,劉世讓剛剛起複,必然戳力出戰!”</p>
馬周尷尬的回頭,李善正冷冰冰的盯著他呢。</p>
還真以為我是烏鴉嘴啊!</p>
李善沒好氣的哼了聲轉身就走,王君昊猶豫了下,接到馬周遞來的眼神……想了想還是決定有備無患的好。</p>
李高遷引兵出關,李善暫時沒了心事,開始琢磨代縣這個爛攤子……實在有點沒地方下手啊。</p>
若是尋常官吏,不過鼓勵農桑,興修水利,若是戰時或四戰之地,整頓兵備,儲蓄糧草。</p>
人口不足……那也好辦,直接躺倒就是。</p>
但李善欲有所為,更想著給裴世矩一個耳光呢,如何肯乖乖躺倒……現在想想,裴世矩這老狐狸還真是有手段啊,給自己挑了個絕好的地方,讓自己根本沒有施展手段的空間。</p>
</p>
像是跌進了一攤爛泥,別說手腳都被縛住,就連身軀都在緩緩下沉。</p>
驛館後的一片廢墟中,李善挑了塊大石,緩緩坐下,渾不顧石上的汙漬,無聲的在心裏笑道:“裴世矩雖為史上名臣,自有了得手段,但可惜的是,我卻是這天下唯一的異人。”</p>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善並未回頭,如今他無論在哪兒,身邊都有至少四名護衛,就算躺在被窩裏,護衛也會持刀守在門口……所以,昨晚周氏第一次拒絕了李善……</p>
“如今之代縣,可謂一片廢墟。”馬周轉到正麵,嫌棄的看了眼石頭上的汙漬,站在那說:“你還有何種手段?”</p>
李善麵容平靜如水,輕聲道:“的確一片廢墟,但也並非一無是處。”</p>
“嗯?”</p>
“自魏晉以來,世家門閥根於地方,盤根錯節,雖天下名臣,亦難製之。”李善歎道:“若是漢時,倒是能行霹靂手段,但門閥盛行已近千年,雖聖人坐擁天下,亦無力回天。”</p>
馬周聽這話的味道有點不對,想了想苦笑道:“前漢酷吏,殺權貴如殺一雞。”</p>
西漢盛產酷吏,動不動就大肆抓捕權貴,滅人宗族……嗯,和武則天時期有的一比。</p>
“突厥年年破關,洗劫河東,別說世家門閥,就是鄉間豪族亦不得不離故土以求存。”李善笑道:“代州本就少世家,僅有的幾家還被陳孝意滅族。”</p>
“的確如此。”馬周點點頭,他知道李善的意思,雖然現在艱難,但至少施政不會受到什麽阻力。</p>
如果是在貝州任縣令,你需要拜的碼頭數不勝數,光是崔氏就有好幾個碼頭,另外還有張氏、房氏、孫氏,全都是流傳近千年的世家。</p>
即使按照李善之前的計劃去解縣,那也要拜河東望族柳氏的碼頭。</p>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李善更願意選擇代縣。</p>
李善悠然道:“一張白紙好作畫。”</p>
“白紙雖好作畫,奈何筆不堪用,墨硯皆無,如之奈何?”馬周還是不明白,至少人口、糧草這些問題都是無法解決的。</p>
“代縣有百般不足,卻有一樁妙處。”李善起身,隨意拍了拍衣衫,“河東門戶,得天獨厚。”</p>
馬周嗤笑道:“正因為河東門戶,才引得突厥年年來犯,以至於一片廢墟。”</p>
李善不以為意,笑道:“賓王兄可知,齊恒公何以九合諸侯?”</p>
這是《論語》中的段落,馬周立即答道:“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p>
齊恒公會盟諸侯,稱霸春秋,為諸侯之長,最倚重的就是管仲。</p>
“管仲曾言,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李善輕笑道:“此為破局之道。”</p>
馬周愣在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國多財,才有民眾依附,開耕土地,民眾才會留下。</p>
財富吸引人口,再以土地聚集民力,聽上去很簡單,但實際操作卻很難。</p>
問題是,哪裏來的財富?</p>
正要問出口,馬周突然想起適才李善提起,代縣百般不好,但為河東門戶,得天獨厚。</p>
腦海中靈光一閃,馬周脫口而出,“與突厥通商?”</p>
你看,李高遷畢竟身為十二衛大將軍,怎麽可能蠢到按兵不動,怎麽可能膽怯如鼠!</p>
馬周狐疑的打量著李善,猶豫了會兒才試探問:“以你之見, 此戰勝負如何?”</p>
李善胸有成竹,“昨日杜兄再赴雁門,已然打探清楚,此次乃苑君璋引突厥自雲州南下,兵力萬餘左右,而且必然非突厥精銳。”</p>
常年待在河東的杜曉在一旁補充道:“李郎君說的是,雲州曾為郕國公所屬,多為中土之民,此番來襲,號稱萬餘,其實突厥精銳必然不多。”</p>
看李善有點懵懂,馬周解釋道:“郕國公,即前靈州總管李子和,前朝末年起兵,占榆林、雲州等地,南聯梁師都,北侍突厥,後武德元年投唐,不過……”</p>
說到一半, 馬周住了嘴,給李善遞去一個眼神。</p>
李善聽到榆林就想起來了,所謂的李子和, 其實是郭子和……又一個被李淵賜姓的,據說是得罪了突厥貴人,率兵南遷。</p>
然後,然後……太子李建成率兵相迎,順便將榆林、雲州割地送給了突厥。</p>
所謂的雲州,李善看過地圖了,約莫就是後來的大同市附近,各族混居,但大部分都是漢人,後來突厥占據雲州,也沒費什麽心思,幾個月前苑君璋被驅逐,得突厥許可,占據雲州重振旗鼓。</p>
“這麽說來……”馬周啾了眼李善。</p>
“馬邑高滿政麾下雖隻數千兵力,但代州司馬劉公率兵抵達馬邑,如今江夏郡公又率兵出關……”李善頓了頓,轉頭問:“出兵多少?”</p>
杜曉立即答道:“三千精騎, 並三千步兵。”</p>
李善一攤手, “兵力相差無幾,又據馬邑、雁門兩處要塞,此戰即使不勝,也當不敗。”</p>
馬周半信半疑,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p>
看李善和杜曉繼續聊著戰事,馬周悄悄走到門外,衝著王君昊招招手。</p>
“周先生。”</p>
“君昊,這些時日不可懈怠,馬匹需細心照料,若戰事不利,雁門失守,立即啟程南奔。”</p>
王君昊一頭霧水,低聲問:“適才杜兄還提到,江夏郡公已引兵出關……”</p>
馬周長歎一聲,“懷仁言,此戰不勝,亦不至敗。”</p>
王君昊身子一僵,麵容肅然,用力點頭……顯然也想起了去年在山東一路被追殺的事了。</p>
不過形式比上次要好,沒有老弱婦孺,即使是護兵也都是能騎馬的,小蠻雖然不會騎馬,但身形嬌小,以周氏的騎術足以兩人一騎。</p>
“若是突厥大舉來襲,馬邑又迅速失守,此戰自難言勝負,但此次來襲兵力不多,高滿政新近投唐,劉世讓剛剛起複,必然戳力出戰!”</p>
馬周尷尬的回頭,李善正冷冰冰的盯著他呢。</p>
還真以為我是烏鴉嘴啊!</p>
李善沒好氣的哼了聲轉身就走,王君昊猶豫了下,接到馬周遞來的眼神……想了想還是決定有備無患的好。</p>
李高遷引兵出關,李善暫時沒了心事,開始琢磨代縣這個爛攤子……實在有點沒地方下手啊。</p>
若是尋常官吏,不過鼓勵農桑,興修水利,若是戰時或四戰之地,整頓兵備,儲蓄糧草。</p>
人口不足……那也好辦,直接躺倒就是。</p>
但李善欲有所為,更想著給裴世矩一個耳光呢,如何肯乖乖躺倒……現在想想,裴世矩這老狐狸還真是有手段啊,給自己挑了個絕好的地方,讓自己根本沒有施展手段的空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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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跌進了一攤爛泥,別說手腳都被縛住,就連身軀都在緩緩下沉。</p>
驛館後的一片廢墟中,李善挑了塊大石,緩緩坐下,渾不顧石上的汙漬,無聲的在心裏笑道:“裴世矩雖為史上名臣,自有了得手段,但可惜的是,我卻是這天下唯一的異人。”</p>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善並未回頭,如今他無論在哪兒,身邊都有至少四名護衛,就算躺在被窩裏,護衛也會持刀守在門口……所以,昨晚周氏第一次拒絕了李善……</p>
“如今之代縣,可謂一片廢墟。”馬周轉到正麵,嫌棄的看了眼石頭上的汙漬,站在那說:“你還有何種手段?”</p>
李善麵容平靜如水,輕聲道:“的確一片廢墟,但也並非一無是處。”</p>
“嗯?”</p>
“自魏晉以來,世家門閥根於地方,盤根錯節,雖天下名臣,亦難製之。”李善歎道:“若是漢時,倒是能行霹靂手段,但門閥盛行已近千年,雖聖人坐擁天下,亦無力回天。”</p>
馬周聽這話的味道有點不對,想了想苦笑道:“前漢酷吏,殺權貴如殺一雞。”</p>
西漢盛產酷吏,動不動就大肆抓捕權貴,滅人宗族……嗯,和武則天時期有的一比。</p>
“突厥年年破關,洗劫河東,別說世家門閥,就是鄉間豪族亦不得不離故土以求存。”李善笑道:“代州本就少世家,僅有的幾家還被陳孝意滅族。”</p>
“的確如此。”馬周點點頭,他知道李善的意思,雖然現在艱難,但至少施政不會受到什麽阻力。</p>
如果是在貝州任縣令,你需要拜的碼頭數不勝數,光是崔氏就有好幾個碼頭,另外還有張氏、房氏、孫氏,全都是流傳近千年的世家。</p>
即使按照李善之前的計劃去解縣,那也要拜河東望族柳氏的碼頭。</p>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李善更願意選擇代縣。</p>
李善悠然道:“一張白紙好作畫。”</p>
“白紙雖好作畫,奈何筆不堪用,墨硯皆無,如之奈何?”馬周還是不明白,至少人口、糧草這些問題都是無法解決的。</p>
“代縣有百般不足,卻有一樁妙處。”李善起身,隨意拍了拍衣衫,“河東門戶,得天獨厚。”</p>
馬周嗤笑道:“正因為河東門戶,才引得突厥年年來犯,以至於一片廢墟。”</p>
李善不以為意,笑道:“賓王兄可知,齊恒公何以九合諸侯?”</p>
這是《論語》中的段落,馬周立即答道:“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p>
齊恒公會盟諸侯,稱霸春秋,為諸侯之長,最倚重的就是管仲。</p>
“管仲曾言,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李善輕笑道:“此為破局之道。”</p>
馬周愣在那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國多財,才有民眾依附,開耕土地,民眾才會留下。</p>
財富吸引人口,再以土地聚集民力,聽上去很簡單,但實際操作卻很難。</p>
問題是,哪裏來的財富?</p>
正要問出口,馬周突然想起適才李善提起,代縣百般不好,但為河東門戶,得天獨厚。</p>
腦海中靈光一閃,馬周脫口而出,“與突厥通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