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之外的廣浩草原上,無數個大大小小的遊牧民族在曆史長河中起落,他們相互敵對、聯盟、廝殺、吞並,類似的事也在中原大地上發生,但秦一統天下,兩漢繼之,雖南北對峙數百年, 但再到隋唐,大一統的局麵再次出現。</p>
和中原不同,草原上的吞並、殺戮從來沒有停止的時刻,這直接導致了草原上人心不齊的境況。</p>
如今李唐上下,雖多有畏懼突厥者,但也都知道,不管是舉兵相抗還是美人厚禮, 終歸是拒突厥入主中原。</p>
突厥原本是柔然的煉鐵奴, 後逐漸強大, 取柔然而代之,號稱控弦百萬,對中原虎視眈眈……卻不是每個人,或者說每個部落頭領都希望能入主中原的。</p>
比如此時此刻的阿史那社爾就是個例子,雖然去年受命領兵襲擾河北山東,但實際上在出兵之前曾私下勸阻,但頡利可汗卻一意孤行。</p>
頡利可汗有意入主中原,左右親近時常宣揚天命……李唐立足不穩,如今南邊大戰,朝中奪嫡日烈,這些年連苑君璋、劉黑闥、高開道都能與李唐一爭長短……</p>
但阿史那社爾對此嗤之以鼻,李唐不穩,難道突厥就穩了?</p>
如果是父親處羅可汗在位期間,倒是有五成把握,借隋王楊政道攻取並州,東窺關中, 南下中原……可惜在出征之前, 父親突然病逝,頡利可汗上位。</p>
等頡利可汗整頓內部,掌控大局,舉兵南犯並州的時候,卻在代州被時任並州總管的劉世讓死死攔住……沒多久,秦王一戰擒兩王掃蕩中原的戰報就傳來了。</p>
與其啃李唐這塊硬骨頭,還不如去吞西邊……近幾年,西突厥常有內亂。</p>
嗯,曆史上這位阿史那社爾乘著西突厥內亂,突然西征,攻占西突厥大半領土,自號“都布可汗”。</p>
阿史那社爾因為這等言談,在突厥中頗受排擠,畢竟這些年突厥對李唐依舊呈現泰山壓頂的態勢……而且阿史那社爾雖是突厥皇族,卻自小讀書,是個另類。</p>
想到了劉世讓,阿史那社爾眉頭就是一皺,這可真是個硬骨頭啊,瞄了眼恭恭敬敬的周二郎,隨口笑問道:“聽聞魏縣一戰,漢東王潰敗, 其中有李善手筆……可聽說此人?”</p>
周二郎臉色微變,低下頭應道:“年初遷居河東,倒是聽聞……李懷仁因籌謀山東戰事爵封館陶縣公。”</p>
“館陶縣公?”阿史那社爾輕笑了聲,饒有興致的甩了甩手中的馬鞭,“此人雖未至弱冠之年,但卻實是非凡人物……”</p>
</p>
館陶,是李善換回李道玄、薛忠的地方,也是李善名揚山東的開始,更是阿史那社爾起意北歸之處,更是劉黑闥大軍由盛轉衰的轉折點。</p>
苑孝政好奇問:“李懷仁,此何等人?”</p>
李善生擒欲穀設換回李道玄,此事在唐朝高層並不是什麽秘密,但在突厥這邊卻少有人知曉,苑孝政身為苑君璋之子,連李善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p>
阿史那社爾也不回答,掃了掃店鋪,“除了酒水,無其他貨物?”</p>
“大人,商隊多年未出關了,此次隻帶了酒水……”周二郎小心翼翼問:“若大人……小人願為效勞。”</p>
阿史那社爾琢磨了下,“久未見商隊出塞,也不為難你,無需鐵器,送些茶鹽過來。”</p>
“多謝大人體諒。”周二郎行了一禮,“這兩日便啟程,下一趟必多帶些茶鹽。”</p>
茶葉、鹽都是突厥需要的,而且都是草原不能出產的,基本隻能靠這些商隊,阿史那社爾轉頭交代了句,“回頭告訴爾父,商隊來往,照料一二。”</p>
“謹遵命。”苑孝政正色應道。</p>
阿史那社爾不置可否,他這次來雲州,是受頡利可汗之命來探看,苑君璋新敗,是否能在今年重奪馬邑……</p>
但今日聽聞李唐關中禁酒,說明很可能有饑荒,而馬邑不在手,大軍破雁門襲河東……就有不小的變數。</p>
還不如直接從靈州南下攻入關內道……阿史那社爾倒是不想去啃李唐這塊越來越硬的骨頭,但誰讓頡利可汗如此執著呢。</p>
讓店鋪夥計將酒都送上馬車,阿史那社爾頓了頓,突然開口道:“下次多送些酒水來。”</p>
“呃……噢噢,小人盡量。”</p>
阿史那社爾心想,李唐禁酒,說明糧食不夠用,讓對方多耗費一些糧食,這總是件好事。</p>
苑孝政是苑君璋次子,常年打理庶務,並不擅軍政,特地問了句,“酒水、鹽茶出關,雁門守將理應查看……而且某記得,李唐不許互市吧?”</p>
“對了,雁門守將是左武衛大將軍江夏郡公李高遷。”</p>
苑孝政看向阿史那社爾,“去年可汗南下,鬱射設大人在忻州兵敗……便是李高遷領兵。”</p>
“此次馬邑一戰,李高遷領兵出塞……”</p>
阿史那社爾微微頷首,他是處羅可汗次子,鬱射設是老三,兩人向來交情不錯,而且都通漢學,隻是兩人政治立場不一樣。</p>
阿史那社爾對頡利可汗入主中原頗有異議,但對頡利可汗本人忠心耿耿,而阿史那鬱射設對頡利可汗很不滿……當年父汗病逝,長子奧射設已然成年,但頡利可汗勾連義成公主奪了汗位。</p>
名義是,奧射設既醜而弱,處羅可汗嫡係多有不滿,而且不久之後奧射設就一病不起,鬱射設懷疑是頡利可汗下的手。</p>
各種念頭在阿史那社爾腦海中轉動,他偏頭看向周二郎……這是個疑點,好些年沒有大批量的商隊來雲州了,去年大軍破雁門,雖然肆意河東,但終被唐軍逼退。</p>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剛剛聽聞,李唐改旗易幟,並一戰擊潰吐穀渾主力,斬天柱王,生擒可汗伏允。</p>
這商隊不會是探子吧?</p>
小心的咳嗽兩聲,周二郎露出個你們懂的神情,“江夏郡公征戰沙場,但也要吃飯穿衣……”</p>
阿史那社爾哈哈一笑,剛起的疑心登時四散,他自幼通漢學,很清楚這個理由……足夠充分。</p>
倒是一旁的苑孝政打量周二郎的眼神頗為玩味。</p>
和中原不同,草原上的吞並、殺戮從來沒有停止的時刻,這直接導致了草原上人心不齊的境況。</p>
如今李唐上下,雖多有畏懼突厥者,但也都知道,不管是舉兵相抗還是美人厚禮, 終歸是拒突厥入主中原。</p>
突厥原本是柔然的煉鐵奴, 後逐漸強大, 取柔然而代之,號稱控弦百萬,對中原虎視眈眈……卻不是每個人,或者說每個部落頭領都希望能入主中原的。</p>
比如此時此刻的阿史那社爾就是個例子,雖然去年受命領兵襲擾河北山東,但實際上在出兵之前曾私下勸阻,但頡利可汗卻一意孤行。</p>
頡利可汗有意入主中原,左右親近時常宣揚天命……李唐立足不穩,如今南邊大戰,朝中奪嫡日烈,這些年連苑君璋、劉黑闥、高開道都能與李唐一爭長短……</p>
但阿史那社爾對此嗤之以鼻,李唐不穩,難道突厥就穩了?</p>
如果是父親處羅可汗在位期間,倒是有五成把握,借隋王楊政道攻取並州,東窺關中, 南下中原……可惜在出征之前, 父親突然病逝,頡利可汗上位。</p>
等頡利可汗整頓內部,掌控大局,舉兵南犯並州的時候,卻在代州被時任並州總管的劉世讓死死攔住……沒多久,秦王一戰擒兩王掃蕩中原的戰報就傳來了。</p>
與其啃李唐這塊硬骨頭,還不如去吞西邊……近幾年,西突厥常有內亂。</p>
嗯,曆史上這位阿史那社爾乘著西突厥內亂,突然西征,攻占西突厥大半領土,自號“都布可汗”。</p>
阿史那社爾因為這等言談,在突厥中頗受排擠,畢竟這些年突厥對李唐依舊呈現泰山壓頂的態勢……而且阿史那社爾雖是突厥皇族,卻自小讀書,是個另類。</p>
想到了劉世讓,阿史那社爾眉頭就是一皺,這可真是個硬骨頭啊,瞄了眼恭恭敬敬的周二郎,隨口笑問道:“聽聞魏縣一戰,漢東王潰敗, 其中有李善手筆……可聽說此人?”</p>
周二郎臉色微變,低下頭應道:“年初遷居河東,倒是聽聞……李懷仁因籌謀山東戰事爵封館陶縣公。”</p>
“館陶縣公?”阿史那社爾輕笑了聲,饒有興致的甩了甩手中的馬鞭,“此人雖未至弱冠之年,但卻實是非凡人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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館陶,是李善換回李道玄、薛忠的地方,也是李善名揚山東的開始,更是阿史那社爾起意北歸之處,更是劉黑闥大軍由盛轉衰的轉折點。</p>
苑孝政好奇問:“李懷仁,此何等人?”</p>
李善生擒欲穀設換回李道玄,此事在唐朝高層並不是什麽秘密,但在突厥這邊卻少有人知曉,苑孝政身為苑君璋之子,連李善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p>
阿史那社爾也不回答,掃了掃店鋪,“除了酒水,無其他貨物?”</p>
“大人,商隊多年未出關了,此次隻帶了酒水……”周二郎小心翼翼問:“若大人……小人願為效勞。”</p>
阿史那社爾琢磨了下,“久未見商隊出塞,也不為難你,無需鐵器,送些茶鹽過來。”</p>
“多謝大人體諒。”周二郎行了一禮,“這兩日便啟程,下一趟必多帶些茶鹽。”</p>
茶葉、鹽都是突厥需要的,而且都是草原不能出產的,基本隻能靠這些商隊,阿史那社爾轉頭交代了句,“回頭告訴爾父,商隊來往,照料一二。”</p>
“謹遵命。”苑孝政正色應道。</p>
阿史那社爾不置可否,他這次來雲州,是受頡利可汗之命來探看,苑君璋新敗,是否能在今年重奪馬邑……</p>
但今日聽聞李唐關中禁酒,說明很可能有饑荒,而馬邑不在手,大軍破雁門襲河東……就有不小的變數。</p>
還不如直接從靈州南下攻入關內道……阿史那社爾倒是不想去啃李唐這塊越來越硬的骨頭,但誰讓頡利可汗如此執著呢。</p>
讓店鋪夥計將酒都送上馬車,阿史那社爾頓了頓,突然開口道:“下次多送些酒水來。”</p>
“呃……噢噢,小人盡量。”</p>
阿史那社爾心想,李唐禁酒,說明糧食不夠用,讓對方多耗費一些糧食,這總是件好事。</p>
苑孝政是苑君璋次子,常年打理庶務,並不擅軍政,特地問了句,“酒水、鹽茶出關,雁門守將理應查看……而且某記得,李唐不許互市吧?”</p>
“對了,雁門守將是左武衛大將軍江夏郡公李高遷。”</p>
苑孝政看向阿史那社爾,“去年可汗南下,鬱射設大人在忻州兵敗……便是李高遷領兵。”</p>
“此次馬邑一戰,李高遷領兵出塞……”</p>
阿史那社爾微微頷首,他是處羅可汗次子,鬱射設是老三,兩人向來交情不錯,而且都通漢學,隻是兩人政治立場不一樣。</p>
阿史那社爾對頡利可汗入主中原頗有異議,但對頡利可汗本人忠心耿耿,而阿史那鬱射設對頡利可汗很不滿……當年父汗病逝,長子奧射設已然成年,但頡利可汗勾連義成公主奪了汗位。</p>
名義是,奧射設既醜而弱,處羅可汗嫡係多有不滿,而且不久之後奧射設就一病不起,鬱射設懷疑是頡利可汗下的手。</p>
各種念頭在阿史那社爾腦海中轉動,他偏頭看向周二郎……這是個疑點,好些年沒有大批量的商隊來雲州了,去年大軍破雁門,雖然肆意河東,但終被唐軍逼退。</p>
而且就在不久前,他剛剛聽聞,李唐改旗易幟,並一戰擊潰吐穀渾主力,斬天柱王,生擒可汗伏允。</p>
這商隊不會是探子吧?</p>
小心的咳嗽兩聲,周二郎露出個你們懂的神情,“江夏郡公征戰沙場,但也要吃飯穿衣……”</p>
阿史那社爾哈哈一笑,剛起的疑心登時四散,他自幼通漢學,很清楚這個理由……足夠充分。</p>
倒是一旁的苑孝政打量周二郎的眼神頗為玩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