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苑孝政秘密抵達代縣之後,李善很快判斷出這位青年的來意,無非是為其父苑君璋留一條後路而已。</p>


    但李善在與苑孝政商談之後,他察覺到了苑君璋的企圖……這個,苑孝政實在太嫩了,嘴巴也不太牢靠。</p>


    苑君璋或許是真的有投唐之心,但他想要的不是如曾經占據雲州的郭子和一般, 入朝為官,他想要的還是地盤,是能在朔州、雲州占據一塊地盤。</p>


    這是個典型的首尾兩端的人物……在突厥那邊,苑君璋地位並不高,如果投唐入朝,不會受到格外的優待,可能權力還會大幅度削減。</p>


    而放在苑君璋麵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舉朔州投唐, 爵封國公的昔日部下高滿政。</p>


    高滿政投唐後, 立即被任命為朔州總管,麾下將士不僅沒有削減,而且還得到唐朝從河東送來的補給,依舊是朔州的主事人。</p>


    所以,苑君璋是打定了類似的主意……李善很快從苑孝政的話中聽出了這個意思,而且立即判斷出,苑君璋有再起兵南下攻朔州的計劃,這也和範十一打探的情報相吻合。</p>


    相關的情報,李善已經寫了信給劉世讓、李高遷,但這些不是他的主責,他的注意力依舊留在商事上。</p>


    對於苑家來說,想在朔州立足,要麽得到突厥的信任,要麽得到李淵的赦免,但不管是哪一麵, 剛剛新敗,勢力大損的苑君璋都希望得到支持。</p>


    這種支持是政治上的支持,也是資源上的支持。</p>


    在這種情況下, 李善出現在了苑君璋的視線中。</p>


    在發現周二郎派人招攬民眾之後,苑君璋很快派人去代縣打探,一些公開的信息並不保密,李善爵封館陶縣公,並且救了平陽公主,得聖人青睞……這是公開的事。</p>


    這是個得到李唐皇帝乃至皇室信任的人,與雁門守將李高遷關係密切,而且還是這條商路的創立者和主事人,不管是政治上,還是資源上,苑君璋除了李善之外,其實可選的餘地非常狹窄。</p>


    至於那些河東望族,不好意思,朔州、雲州、代州這些年都是馬刀稱雄,世家對這些地方的影響力很微弱……呃,當然了,苑君璋幾度隨突厥入寇,幾大世家都因此有所損傷。</p>


    所以說,短時間內, 苑家隻能選擇李善。</p>


    苑君璋讓兒子隻是來試探一二,結果完全被李善忽悠瘸了!</p>


    李善在言談中很快發現,苑孝政這個青年人,不通武事,多讀詩書卻才疏學淺,最關鍵的是,他最為尊敬的長輩是其祖父故代州長史苑侃。</p>


    苑侃,朔州馬邑人氏,出身豪強,善於謀略,亦能舞槊,但讓他揚名河東的卻是非凡文采……曾得河東薛氏的薛道衡的讚譽。</p>


    然後……然後,馬周就有意無意的在苑孝政麵前提起,而且是在李善不在場的情況下提起,提起李善在長安詩才蓋壓一城俊傑。</p>


    李善完全忘記了自己離開長安時候的打算……此赴代縣,絕不再以詩才揚名。</p>


    換句話說,我絕對不再抄襲了!</p>


    在陸陸續續聽馬周吟誦了那些銘傳千古的詩句後,苑孝政對李善佩服的五體投地……嫩不佩服嗎?!</p>


    李善在知道苑孝政最為著迷那篇《愛蓮說》後,立即設了套……讓小蠻將書房收拾的極為簡陋。</p>


    然後……然後李善在書房召見苑孝政,那篇《陋室銘》就應運而生了。</p>


    這樣的千古名篇在自己麵前出現,這樣的場景……有可能留於史冊,苑孝政化身迷弟,口口聲聲稱李善為“師”。</p>


    李善在幾度推辭之後,不得已收下了這個弟子。</p>


    抱歉了,真是教不了你什麽……李善準備讓這廝多讀些詩書,最後讓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問世。</p>


    不是我不教你哦!</p>


    不過,既然為師徒,那就要坦誠相待,李善溫和的拉著苑孝政去了後院,笑道:“商隊的事,那就拜托孝政了。”</p>


    “李師放心。”苑孝政拍著胸脯信誓旦旦。</p>


    李善覺得臉有點發熱,也不知道紅了沒有,想了想輕聲道:“為師以蓮君子自居,卻組建商隊出塞行商,想必孝政心有疑慮。”</p>


    苑孝政雖然有點憨,但也不傻,笑道:“當日見周二郎使人勸民眾返故土,又以酒換牛馬,弟子便知曉李師組建商隊出塞,看似為阿堵物,實另有他圖。”</p>


    李善讚許的點點頭,“突厥、大唐必有一戰,朝中缺良馬,關中更缺耕牛,為師得上密許……”</p>


    苑孝政在心裏揣測,這個“上”指的是皇帝還是太子?</p>


    據說雁門守將左武衛大將軍李高遷和李師相善,而前者是太子心腹。</p>


    正想著呢,苑孝政突然聽見李善話題一轉,“苑公今年欲攻馬邑?”</p>


    “呃……”</p>


    “迫於突厥,無奈之舉。”李善不在意搖搖頭,“此事無礙,隻望孝政護住商隊來往。”</p>


    “李師放心。”苑孝政第二次拍著胸脯保證,“絕無差錯!”</p>


    李善笑了笑,在心裏琢磨,這一戰突厥會出兵多少,但理論上現在已經是九月末,即將十月了,突厥就算助苑君璋攻克馬邑……雁門應該無礙,自己至少還有大半年的時間。</p>


    這時候,苑孝政小心翼翼的問:“李師,弟子有一事,不知該問不該問……”</p>


    “你我既為師徒,自然坦誠。”李善眼神真摯。</p>


    “雲中縣那日,阿史那社爾……”</p>


    “哈哈哈。”李善大笑道:“去年社爾攻河北,與為師有一麵之緣,於山東名聲鵲起,便是拜其所賜。”</p>


    苑孝政聽李善提了一嘴,臉現緋紅,好像有點興奮,“李師文武雙全,真乃人傑。”</p>


    李善笑吟吟的聽著徒弟的吹捧,但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句話,打斷道:“對了,此次回雲州,你我之事無需瞞苑公,但如若遇見突厥貴人,還是不提的好。”</p>


    苑孝政不明所以,但也點頭應下。</p>


    拜托,阿史那社爾要是知道我在代縣,倒未必會怎麽樣,但萬一阿史那欲穀設知道了,那廝肯定不管不顧提著刀就要殺到雁門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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