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李淵的心情很複雜，好的一麵在於太子、秦王之間似乎關係漸漸放緩，雖然他也心知肚明，這種局勢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很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再次轉變。</p>
壞的一麵在於江南局勢仍然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李孝恭攻蕪湖未能得手, 李世績渡過淮河，攻壽陽半月未下，李孝恭上奏欲斷敵糧道……李淵能確認此戰必勝，但如此一來，將會曠日持久。</p>
馬邑已然失陷，突厥明年必然來犯, 窺探河東，而梁師都幾度引兵攻打靈州、原州，關中兵力難以東調，李淵希望能盡快結束江南戰事，調兵北上……在接下來很多年裏，突厥將是李唐最凶惡的敵手。</p>
再次看了眼手中平陽公主送來的信，李淵心想，如果臣子都像懷仁一般，自己也不用費那麽多心了……最早的時候，李淵還心存疑慮，但很快就解開了心結，李善此人，與東宮、秦王府多人來往，但不涉奪嫡之爭。</p>
這也是李淵對李善青眼的原因之一……老子還沒死呢，甚至還能活好些年，下麵的個個都在選主了，這是盼著我早點上天？</p>
除了“忠貞”品行外，李淵對李善的能力也讚不絕口……馬引一事早就騷動關中, 李善坐鎮代縣，從容調配，肥雁門，壯國力，已經輸送了不下千匹良駒去隴西道，太仆寺駐關西的官員回報，其中五成以上能作為種馬。</p>
這些都是將來抗衡突厥的底氣……曆史上這一年，李淵雖然算不上喪膽，但也失去了信心，甚至不得已再次放出李世民這頭猛虎去河東備戰突厥。</p>
這段時日李淵對李善的觀感非常非常好，因為李善的坦誠。</p>
商路、馬引，這些李善並不是沒有分潤，但都在賬本中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位者最喜歡這種下屬了。</p>
正在心裏感慨，李淵抬頭看見長子次子一同入殿。</p>
“孩兒拜見父親。”</p>
“好了。都起來吧。”李淵隨手將手中信遞給了李建成，口中吩咐一旁的宮人，“傳三省宰輔入宮議事。”</p>
“苑孝政？”看完信的李建成麵露喜色，“懷仁做的好大事，真有三寸不爛之舌否？”</p>
李淵大笑，“山東勸得突厥北返，河東勸得苑君章來投……之前倒是未聞懷仁有此口才。”</p>
李世民接過信，看著比起寄給自己簡略的多的信，輕笑一聲, 李善的確有口才，但主要是……居然將苑孝政收為入室弟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p>
“苑君章之子未攜降表而來……懷仁在信中已然明述。”李淵緩緩道：“苑君章所求，餘者尚好說，但懷仁信中提及，此僚索要鐵劵。”</p>
李建成想了想，“雖首鼠兩端，但也在情理之中。”</p>
苑君章這種在突厥、李唐之間苟活的軍閥，總要確保自己的安全，才會下定決心叛投李唐，這的確是在情理之中。</p>
李世民也點頭道：“若能使馬邑來投，爵封國公，授鐵劵不為過。”</p>
其實父子三人都心裏明鏡似的，鐵劵這玩意有沒有，實際意義不大。</p>
當年劉文靜、裴寂數度戰場慘敗得以起複，靠的也不是鐵劵，而是與李淵的私人關係，之後劉文靜被厭棄，李淵還不是無中生有扣了個謀反的名頭拉出去剁了？</p>
如果苑君章以為自己得了免死鐵劵就能保全性命，那隻能說這廝有點天真……也是，苑君章並未在前隋出仕，他前半生寂寂無名，後半生戰場搏殺，勾心鬥角或有之，但在這方麵要遜色太多了。</p>
看父親緩緩點頭，李建成嘖嘖讚道：“真不知道懷仁如何勸說苑君章來投，實在不可思議！”</p>
“孩兒也有此惑。”李世民裝模作樣附和，“苑君章攻破馬邑，勢力大漲，囊括雲、朔二州，卻要來投……前年去歲父親數度招撫，此僚均不應。”</p>
“雖長安如今遍傳懷仁好阿堵物……好吧，此事的確為實。”李淵忍不住笑了幾聲，“但懷仁通商路，有虛朔、雲二州，實代州之意。”</p>
“苑君章受突厥逼迫，不得已三月之內兩次起兵攻打馬邑，雲州民間凋零，再加上突厥劫掠朔州，大量百姓得商隊引導東遷雁門，落戶代縣。”</p>
李淵悠然道：“懷仁授以田，賜予宅，一視同仁，不偏不倚，百姓拜服，馬邑逃兵連連，甚至苑君章身邊親衛都逃入代縣。”</p>
“苑君章已失根基。”李世民斷然道：“父親當厚賜以收其心，他日馬邑、雁門互為掎角之勢以抗突厥。”</p>
“二郎說的是。”李淵點頭道：“平陽已然引苑孝政入宮，為父召集宰輔相詢。”</p>
這樣的禮儀，的確稱得上隆重，也顯示了李淵對占據馬邑的苑君章的重視。</p>
此時此刻，承天門大街西側，門下省內。</p>
裴世矩微眯雙眼，盯著手中這份奏折。</p>
劉世讓會投突厥？</p>
裴世矩不太相信李高遷這份奏折……雖然後麵有襄邑王的附議。</p>
自從上次受了羞辱之後，裴世矩一改入唐以來諸事不管的態度，每日值班門下，勤於公務。</p>
與中書省、尚書省不同，門下高官官有兩人，兩位侍中。</p>
門下省主審核複奏，一方麵封駁中書省所擬有失當之處的詔敕，一方麵各部、各寺、各院以及地方的奏折，都必須過門下省的審議……其中隻有六部的奏折，是先通過尚書省，再遞交門下省，其餘的奏折，一旦入朝，首先是被送入門下省。</p>
江國公陳叔達與裴世矩同為前隋舊臣，但地位、名望相差頗遠，對其很是敬重，隻要是裴世矩接受的奏折，陳叔達就撒手不管。</p>
</p>
而裴世矩每日值勤，過手的奏折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他盯著的隻有一個地方，河東道。</p>
所以，李高遷這份彈劾劉世讓暗通突厥頡利可汗的奏折，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裴世矩。</p>
有用嗎？</p>
裴世矩腦海飛速的盤旋，如果沒記錯，前幾日還聽太子提過一次，李善小兒如今常駐雁門關。</p>
“裴公。”陳叔達在門外行禮，“陛下相召。”</p>
裴世矩順手將李高遷的奏折塞到最下麵，手撐著桌桉緩緩起身，陳叔達趕緊過來扶了一把。</p>
“多謝叔達了。”</p>
“裴公老當益壯，隻是久坐而已。”</p>
兩人隨意聊著出門，入太極宮被宮人引入兩儀殿。</p>
剛剛坐定，隻聽李淵提了個開頭，裴世矩眉頭一揚，心裏開始盤算起來……這倒是個意外的機會。</p>
但在被連續羞辱兩次之後，裴世矩決定，這次自己還是不出麵的好……思索間，他的視線落在了李建成的身上。</p>
壞的一麵在於江南局勢仍然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李孝恭攻蕪湖未能得手, 李世績渡過淮河，攻壽陽半月未下，李孝恭上奏欲斷敵糧道……李淵能確認此戰必勝，但如此一來，將會曠日持久。</p>
馬邑已然失陷，突厥明年必然來犯, 窺探河東，而梁師都幾度引兵攻打靈州、原州，關中兵力難以東調，李淵希望能盡快結束江南戰事，調兵北上……在接下來很多年裏，突厥將是李唐最凶惡的敵手。</p>
再次看了眼手中平陽公主送來的信，李淵心想，如果臣子都像懷仁一般，自己也不用費那麽多心了……最早的時候，李淵還心存疑慮，但很快就解開了心結，李善此人，與東宮、秦王府多人來往，但不涉奪嫡之爭。</p>
這也是李淵對李善青眼的原因之一……老子還沒死呢，甚至還能活好些年，下麵的個個都在選主了，這是盼著我早點上天？</p>
除了“忠貞”品行外，李淵對李善的能力也讚不絕口……馬引一事早就騷動關中, 李善坐鎮代縣，從容調配，肥雁門，壯國力，已經輸送了不下千匹良駒去隴西道，太仆寺駐關西的官員回報，其中五成以上能作為種馬。</p>
這些都是將來抗衡突厥的底氣……曆史上這一年，李淵雖然算不上喪膽，但也失去了信心，甚至不得已再次放出李世民這頭猛虎去河東備戰突厥。</p>
這段時日李淵對李善的觀感非常非常好，因為李善的坦誠。</p>
商路、馬引，這些李善並不是沒有分潤，但都在賬本中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位者最喜歡這種下屬了。</p>
正在心裏感慨，李淵抬頭看見長子次子一同入殿。</p>
“孩兒拜見父親。”</p>
“好了。都起來吧。”李淵隨手將手中信遞給了李建成，口中吩咐一旁的宮人，“傳三省宰輔入宮議事。”</p>
“苑孝政？”看完信的李建成麵露喜色，“懷仁做的好大事，真有三寸不爛之舌否？”</p>
李淵大笑，“山東勸得突厥北返，河東勸得苑君章來投……之前倒是未聞懷仁有此口才。”</p>
李世民接過信，看著比起寄給自己簡略的多的信，輕笑一聲, 李善的確有口才，但主要是……居然將苑孝政收為入室弟子，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p>
“苑君章之子未攜降表而來……懷仁在信中已然明述。”李淵緩緩道：“苑君章所求，餘者尚好說，但懷仁信中提及，此僚索要鐵劵。”</p>
李建成想了想，“雖首鼠兩端，但也在情理之中。”</p>
苑君章這種在突厥、李唐之間苟活的軍閥，總要確保自己的安全，才會下定決心叛投李唐，這的確是在情理之中。</p>
李世民也點頭道：“若能使馬邑來投，爵封國公，授鐵劵不為過。”</p>
其實父子三人都心裏明鏡似的，鐵劵這玩意有沒有，實際意義不大。</p>
當年劉文靜、裴寂數度戰場慘敗得以起複，靠的也不是鐵劵，而是與李淵的私人關係，之後劉文靜被厭棄，李淵還不是無中生有扣了個謀反的名頭拉出去剁了？</p>
如果苑君章以為自己得了免死鐵劵就能保全性命，那隻能說這廝有點天真……也是，苑君章並未在前隋出仕，他前半生寂寂無名，後半生戰場搏殺，勾心鬥角或有之，但在這方麵要遜色太多了。</p>
看父親緩緩點頭，李建成嘖嘖讚道：“真不知道懷仁如何勸說苑君章來投，實在不可思議！”</p>
“孩兒也有此惑。”李世民裝模作樣附和，“苑君章攻破馬邑，勢力大漲，囊括雲、朔二州，卻要來投……前年去歲父親數度招撫，此僚均不應。”</p>
“雖長安如今遍傳懷仁好阿堵物……好吧，此事的確為實。”李淵忍不住笑了幾聲，“但懷仁通商路，有虛朔、雲二州，實代州之意。”</p>
“苑君章受突厥逼迫，不得已三月之內兩次起兵攻打馬邑，雲州民間凋零，再加上突厥劫掠朔州，大量百姓得商隊引導東遷雁門，落戶代縣。”</p>
李淵悠然道：“懷仁授以田，賜予宅，一視同仁，不偏不倚，百姓拜服，馬邑逃兵連連，甚至苑君章身邊親衛都逃入代縣。”</p>
“苑君章已失根基。”李世民斷然道：“父親當厚賜以收其心，他日馬邑、雁門互為掎角之勢以抗突厥。”</p>
“二郎說的是。”李淵點頭道：“平陽已然引苑孝政入宮，為父召集宰輔相詢。”</p>
這樣的禮儀，的確稱得上隆重，也顯示了李淵對占據馬邑的苑君章的重視。</p>
此時此刻，承天門大街西側，門下省內。</p>
裴世矩微眯雙眼，盯著手中這份奏折。</p>
劉世讓會投突厥？</p>
裴世矩不太相信李高遷這份奏折……雖然後麵有襄邑王的附議。</p>
自從上次受了羞辱之後，裴世矩一改入唐以來諸事不管的態度，每日值班門下，勤於公務。</p>
與中書省、尚書省不同，門下高官官有兩人，兩位侍中。</p>
門下省主審核複奏，一方麵封駁中書省所擬有失當之處的詔敕，一方麵各部、各寺、各院以及地方的奏折，都必須過門下省的審議……其中隻有六部的奏折，是先通過尚書省，再遞交門下省，其餘的奏折，一旦入朝，首先是被送入門下省。</p>
江國公陳叔達與裴世矩同為前隋舊臣，但地位、名望相差頗遠，對其很是敬重，隻要是裴世矩接受的奏折，陳叔達就撒手不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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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裴世矩每日值勤，過手的奏折說多也多，說不多也不多……他盯著的隻有一個地方，河東道。</p>
所以，李高遷這份彈劾劉世讓暗通突厥頡利可汗的奏折，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裴世矩。</p>
有用嗎？</p>
裴世矩腦海飛速的盤旋，如果沒記錯，前幾日還聽太子提過一次，李善小兒如今常駐雁門關。</p>
“裴公。”陳叔達在門外行禮，“陛下相召。”</p>
裴世矩順手將李高遷的奏折塞到最下麵，手撐著桌桉緩緩起身，陳叔達趕緊過來扶了一把。</p>
“多謝叔達了。”</p>
“裴公老當益壯，隻是久坐而已。”</p>
兩人隨意聊著出門，入太極宮被宮人引入兩儀殿。</p>
剛剛坐定，隻聽李淵提了個開頭，裴世矩眉頭一揚，心裏開始盤算起來……這倒是個意外的機會。</p>
但在被連續羞辱兩次之後，裴世矩決定，這次自己還是不出麵的好……思索間，他的視線落在了李建成的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