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顆腦袋,其中兩人是定襄元氏子弟,其餘十一人是元氏門客。</p>


    血淋淋的腦袋懸掛在城門上,李善盯著看了幾眼,回頭道:“傳諸代州、猩州各縣,為後來者所諫。”</p>


    張公瑾沒吭聲,薛萬徹主動應是……在他看來,這次秦王一脈是吃了大虧,而且這種奪田擄人的破事也不少見,但被掀到明麵上,那是大損名望的。</p>


    “此事關乎重大,需遣人各地查探。”李善麵無表情的交代:“以薛兄為首主查。”</p>


    薛萬徹更是喜不自禁,這種事落在自己手中,不管是打壓還是拉攏,都有不少的好處。</p>


    李善側頭看了眼張公瑾,“弘慎兄不是建言行軍屯嗎?”</p>


    “若無田地,如何行軍屯事?”</p>


    “各地豪族侵吞田地,擄掠人口,此事便由弘慎兄主持,若有差池,唯你是問。”</p>


    聽到行軍屯,薛萬徹立即明白過來,張公瑾是看中了苑君章麾下那些士卒了……代州上下都清楚,李善是肯定要將馬邑牢牢握在手中的,之前一直讓劉世讓守在馬邑,不久前又將薛忠也打發了去。</p>


    但聽到後麵,薛萬徹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了,簡而言之,他吃肉,而張公瑾被逼著去啃骨頭……而且還是一根硬邦邦的骨頭。</p>


    清查田畝、隱匿人口,向來是最討人嫌的差事……撈不到什麽好處,而且還得得罪人。</p>


    看了眼一直不吭聲的猩州總管房仁裕,李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猩州還要拜托彥和公。”</p>


    房仁裕臉上也是擠出一絲笑意,“分內職責,分內職責……”</p>


    “太原王氏那邊,在下去說合。”李善前世並不知道房仁裕這個名字,甚至都不知道清河房氏的顯赫,隻知道一代名相房玄齡和綠帽王房遺愛。</p>


    但這一世,李善已經足夠了解清河房氏如何顯赫,山東士族中無法和五姓七家相比,但在其下,卻很有聲望。</p>


    房玄齡的父親房彥謙、房仁裕的父親房子曠都名望一時之重。</p>


    如今,不論房玄齡,房家光是刺史級別的就有兩個,而且還與清河崔氏、博陵崔氏、範陽盧氏、隴西李氏、太原王氏聯姻,嗯,崔信的長媳就出身清河房氏。</p>


    而這位房仁裕母親出自隴西李氏,妻子出自太原王氏,長子取得是博陵崔氏女……曆史上他的孫女還是章懷太子李賢的太子妃。</p>


    李善和房遺直交好,而元右出任司田參軍一事背後還有自己的影子,所以這個鍋也隻能自己來背了……還好太原祁縣王氏中,自己和王仁表是至交,再不濟還能請出東宮的太子中允王珪。</p>


    一旁的張公瑾猶豫了下,低聲提醒道:“定襄元氏雖然並不顯赫,但除了太原王氏之外,還與河東薛氏聯姻。”</p>


    李善臉頰抽搐了下,後世都說什麽東宮太子李建成依仗山東士族,而而秦王府反其道而行之,雙方因此發生了劇烈的衝突。</p>


    其實這完全是扯澹,實際上不管是哪一邊,充斥的基本都是世家子弟,這種盤根錯節的勢力是後世難以想象的。</p>


    整個天策府,不論文武,隻要是出挑的,有官職在身的,大都是世家子弟,李世民最依仗的那些心腹,清河房氏、京兆杜氏、洛陽長孫氏、河東薛氏。</p>


    幾個名望不算高的門閥子弟,也都是父祖輩就身居高位,個個都是官宦子弟,比如高士廉、宇文士及、唐儉、蘇勖……要麽在北齊,要麽在北周,要麽在前隋,都是宰輔之流。</p>


    真正出身寒門的太少太少……這個寒門不是指平頭老百姓,而是指程咬金、李世績、尉遲敬德這種要麽出身豪富,要麽家道中落的。</p>


    看著近百騎兵向南疾馳而去,房仁裕幹笑兩聲,點評道:“懷仁……倒是有前漢名臣之像。”</p>


    </p>


    張公瑾和薛萬徹對視了眼,都沒吭聲……這個評價很值得玩味,前漢名臣,往往以手段酷烈揚名,毀郡中豪族,便飯家常,不過大都難以壽終正寢。</p>


    消息隨著十三顆血淋淋的腦袋迅速傳遍了猩州、代州,甚至都傳到了太原府,各地豪強噤聲,門閥頓足,張公瑾軟硬皆施,總算暫時遏製住了土地兼並之風。</p>


    其實在河東北部,有大量無主的田地,因為之前戰亂頻頻而遭到廢棄,土地兼並並不嚴重。</p>


    但隨著戰局穩定,世家門閥的手開始向外伸展,即使有那麽多無主的田地,但也是有好有壞,而且因為這些年因戰事導致人口流失,從而使土地兼並和擄民為奴,緊密的聯係在一起。</p>


    自古無三百年王朝,李善也不會傻到在這個時代搞什麽工業化,但如果那麽多無主田地被奪,自己費力遷居來的民眾被擄去為農奴,自己這大半年所作所為還有什麽實際意義呢?</p>


    消息傳到太原府,隻在路旁見了李善一麵的李道宗嘖嘖笑道:“表兄覺得如何?”</p>


    身邊的中年人捋須歎道:“剛正而行,心誌堅毅,手段看似酷烈,實則留有餘地,尚未加冠……此等手腕,天授乎?”</p>


    這位中年人是陳國公竇抗的次子竇靜,從武德三年起就擔任並州總管府長史,先後輔左李元吉、李神符,如今輪到了李道宗。</p>


    李道宗點點頭,“斬十三人,但卻留下了元右,並許元氏擇人再任司田參軍……懷仁欲有所為。”</p>


    “什麽?”</p>


    “懷仁意欲行軍屯。”</p>


    “不錯!”竇靜猛地站起身,“去年某就上書朝中,隻可惜宰輔群議而否,若是李懷仁能勸動陛下……”</p>


    李道宗笑嘻嘻的說:“道玄曾經提過,光大兄與懷仁交好。”</p>


    所為的光大指的是竇靜的胞弟,如今的太常卿竇誕。</p>


    竇靜緩緩坐下,在心裏盤算良久,突然說:“再上書陛下,請太原府行屯田。”</p>


    李道宗微微點頭,心想這不僅幫了李善一把,也幫了竇靜一把,更何況屯田對自己也有莫大的好處,一舉三得。</p>


    已經快抵達長安的李善還不知道,有個不要臉的正準備借自己這股東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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