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年,李善從微末之身到扶搖直上,爵封縣公,手掌四州,再到今日入兩儀殿議事,誰都必須承認,這樣的崛起,關鍵在於李善本身。</p>


    但李善自己也必須承認,他得到了隴西李氏丹陽房的大力襄助,李乾佑、李客師甚至是李楷、李昭德都在他崛起的道路上起到過催化、支持各種作用。</p>


    李善和丹陽房的關係太深,李客師夫婦將其視為子侄輩,長孫氏為其做媒,而李楷赴任代縣,李善毫不猶豫將費力籌建的霞市全都托付。</p>


    其實李淵也心知肚明,李善舉薦李靖不是沒有私心的,但這種私心並不過分,而且李善之前也老老實實的交代過。</p>


    李淵想起之前李善的解釋,心想這廝倒是豪氣,嘴裏說霞市依舊有所分潤,但誰都知道,霞市之重,重在商路,以及商路帶來的馬匹、耕牛。</p>


    殿內各人心思不一,但大家都不傻,隱隱察覺得到封倫針對李善釋放的絕不是善意。</p>


    封倫和李善之前並無來往,唯一的聯係就是去年的科考,李善那首《春江花月夜》居然被封倫落榜,若不是陳叔達插了一手……</p>


    陳叔達、楊恭仁的視線都落在李善身上,而裴寂略一思索,卻抬頭去看對麵的李世民。</p>


    裴寂早就接到了代州來信,張公瑾被李善公然訓責,丟了不小的臉,而封倫是秦王府的司馬。</p>


    李善個子高,又站在側麵,基本上一覽無遺,視線迅速的掃過去,很詫異的發現李世民沒什麽特異,而李建成卻也沉默無言。</p>


    李善想了想偏頭看向李元吉,這廝正往下麵看,他順著視線瞄了眼,和李元吉對視了眼的正是封倫……隻是交換了個眼神,動作非常席位,若不是李善刻意觀察,隻怕也發現不了。</p>


    自從知道杜淹、封倫兩位秦王府幕僚居然輾轉與李元吉有聯係,李善就有點拿捏不準……曆史軌跡不能再信了。</p>


    李淵幾句話一筆帶過,說起苑君章自請入京一事,“適才得報,芮國公明日抵京,裴監親往長樂坡相迎。”</p>


    應該是提前通過氣的,裴寂起身應是,笑道:“芮國公此番進貢駿馬三百匹,其意甚誠。”</p>


    李淵點點頭,“明日懷仁一並見見故人。”</p>


    “是。”李善躬身應是,的確還有很多事要和苑君章商量……雖然那家夥並沒有什麽回絕的理由和底氣。</p>


    “突厥使者已返。”李淵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順手遞給了李建成,“許被擄掠的漢家男女三萬,一千良駒,五百耕牛,放還欲穀設。”</p>


    李建成看了幾眼,按順序遞給了李世民,一個個往下傳,阿史那·欲穀設雖然慘敗被擒,但頡利可汗不得不贖回,畢竟是自個兒的兒子,而且還是獨子……沒有兒子,就意味著基業不穩,這對頡利可汗的影響不小。</p>


    太子、宰輔還沒吭聲,李善突然出列,揚聲道:“去歲雁門大戰連連,戰馬奇缺,又遷居大量百姓,少有耕牛……”</p>


    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李淵都被氣笑了,狠狠瞪了眼一臉無辜的李善。</p>


    當日李善就是在這兒猛敲竹杠,除了封倫其他人都在場,大家都想起了這事……敲竹杠從突厥那敲了幾萬男女之後,李善不依不饒,以雁門大戰代州受損頗重為理由,又敲了一千匹良駒,五百頭耕牛。</p>


    換句話說,這牛啊馬啊,都是代州的……李世民差點沒笑出來,他通過淩敬知曉李善想撈點好處,沒想到主意打在這兒了。</p>


    楊恭仁咳嗽兩聲,“懷仁,聽聞雁門大捷,光是捕獲的戰馬就逾兩千匹?”</p>


    “說起此事……”李善一臉的憤慨,“當日諸將尚未到任,下官不得已請任城王襄助,並州總管府先後遣派薛忠守關,張寶相隨軍出塞。”</p>


    “以此為由,俘獲的戰馬都被任城王所奪……還請陛下做主!”</p>


    李淵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廝,話都懶得說,就想看李善到底想幹什麽……他很清楚,麵前這位青年並不是那種以功自傲的人,不然也不會對無法晉職代州總管無怨了。</p>


    裴寂打圓場道:“懷仁,馬引就在霞市,代州應該不缺良駒吧?”</p>


    “裴相誤會了。”李善掰扯道:“但凡良駒,都送入隴西馬場,次一等的馬匹大都送往長安,商賈以糧換馬引,再到長安選馬……留在代州的,十不存一,而且往往都是難以上陣的劣馬。”</p>


    李世民心裏嗤笑不已,其他人不清楚,他難道還不清楚?</p>


    若是大戰在即,李善在代州能組織起一支至少不少於五千人的騎兵。</p>


    李善攤手道:“更何況之前遷居雲州、朔州百姓,若無耕牛,難以開荒。”</p>


    其他幾位宰輔都不吭聲了,一千匹駿馬,五百頭耕牛……這個分量相當的不低,霞市這半年送到隴西馬場的良駒也不過就千餘匹。</p>


    這時候,一人霍然起身,厲聲道:“雁門大捷,生擒欲穀設,便居功自傲,此乃為臣之道嗎?”</p>


    這人正是三省宰輔中和李善私人關係最好,同時性情也最為直率的門下侍中陳叔達,他往前兩步,喝道:“突厥以此換回欲穀設,如何處置,自由陛下決斷,身為臣子,如此索要,恃寵而驕!”</p>


    頓了頓,陳叔達補充道:“如此行徑,還不請罪!”</p>


    李善一副幡然醒悟的神色,躬身道:“臣……臣……請陛下責罰!”</p>


    聽聽聲音都有點哽咽了,李淵臉有點僵,無奈的擺手道:“駿馬挑選入隴西馬場,其餘散於十二衛,耕牛留在代州……”</p>


    </p>


    李善單膝跪地,“春耕已過,代州無需耕牛,更何況關中缺糧,還請陛下調撥關內道、京兆。”</p>


    後麵的陳叔達滿意的捋須笑著點頭,卻沒發現上頭的李淵一手撫額。</p>


    其他幾個宰輔也看出了問題,李建成忍不住笑道:“懷仁立下如此大功,自當封賞,到底索要何物?”</p>


    陳叔達一時愕然,捋須的手頓了頓,感情前麵都是在打埋伏啊?</p>


    李善仰起頭笑了笑,“陛下,那三萬男女……不如就留在代州、猩州吧?”</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初唐崢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狂風徐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狂風徐徐並收藏初唐崢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