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爭吵之後,頭痛的李淵宣布暫時擱置,但誰都看得出來,軍屯一事差不多是定下來了,隻是陛下給秦王留點麵子而已……今日太子大發神威,將秦王懟的挺慘。</p>


    如果並州總管府長史竇靜知道這件事,隻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上書請求軍屯已經不是一兩次了,基本上什麽水花都沒濺起來。</p>


    宰輔退下後,李淵笑著衝李善招招手,“懷仁倒是沉得住氣,竟不相詢。”</p>


    李善給出了個標準答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p>


    李淵大笑,下麵的齊王李元吉忍不住撇撇嘴,這廝真是厚顏!</p>


    呃,所謂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思維模式是明清時代的觀點,兩漢唐宋都是不講這一套的……嗯,主要是從朱元章削減孟子地位開始。</p>


    李建成倒是知道李善心有傲氣,不是那等媚上之人,笑著說:“懷仁立下大功,又未晉職,父親不可吝嗇。”</p>


    “那是自然。”李淵點點頭。</p>


    在場五個人,李淵和李善兩個當事人都心知肚明,所謂李善沉得住氣什麽都不問……明麵上說的是李善至今尚未晉爵,而暗地裏說的是與突利可汗結盟一事。</p>


    當然了,還有個裝傻充愣什麽都不知道的李世民。</p>


    “此番回代州,小心謹慎,不得妄動。”李淵囑咐道:“藥師最遲四月必能北上赴任,若有小股突厥遊騎來襲,驅趕即可。”</p>


    “是。”</p>


    “你就是個惹事的。”李淵還是有點不放心,搖頭道:“赴任代州不過大半年,看看你招惹了多少事!”</p>


    李善有點委屈,“伯父,都是別人招惹我,侄兒向來乖巧。”</p>


    李建成忍不住插嘴道:“懷仁,父親就是這個意思……你如此乖巧,還能如此惹事,實在是……”</p>


    李淵連連點頭,“山東、代州,去哪兒都是腥風血雨!”</p>


    說的我跟災星似的……李善也是無語了。</p>


    又寒暄了幾句,李善起身告辭,出宮時候正巧遇上了崔信……他有點心疑,好像自己每次入宮,出來時候總能碰上,老丈人不會一直盯著吧?</p>


    “聽說了,還要回代州?”</p>


    “是。”李善點頭道:“最遲四月,永康縣公北上赴任代州總管,陛下私下提及,到時候召小侄回朝。”</p>


    崔信試探問:“可有定職?”</p>


    “尚有數月之久呢,誰知道那時何職出缺?”李善笑道:“總不會去太醫署就是。”</p>


    崔信嗤笑了聲,沉吟片刻後低聲道:“不可入六部。”</p>


    “多謝叔父提醒。”李善也知道不能入六部,唐初的六部實質上隸屬於尚書省,而如今雖然李世民出任尚書令,但實際上執掌的是尚書省左仆射裴寂。</p>


    關於回朝後的職位,李善已經有了大致的目標,那必須是一個能展示自己能力,但同時不會被東宮、秦王兩方勢力拉攏的職位。</p>


    李善正要告辭,突然小聲說:“叔父,數月後就能回京,不知……”</p>


    崔信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揮袖道:“清河崔氏,天下望族,向循古禮,更何況今年才定情,備嫁至少三年!”</p>


    目送崔信進了中書省,李善扁了扁嘴,難道非要等到老婆十五歲才能過門?</p>


    這個時代,十二三歲就出嫁的多了!</p>


    信不信回頭請陛下賜婚,看你還要不要循古禮!</p>


    ……</p>


    夜已經深了,李善將淩敬送出門,返身回書房坐定,隨手拿起幾節麻繩和絲綢編製著什麽,心裏還在想著,現在是二月中旬,如果李藥師在三月份就能赴任,那自己在代州能做的就比較有限了。</p>


    還有沒有那個必要呢?</p>


    做了,未必會符合李靖的思路,但不做,之前一係列的準備都白費了,有點不甘心啊。</p>


    淩敬也隻給出了一些模棱兩可的意見,這種事還是需要自己下決定的。</p>


    在最早的計劃中,李善是準備在代州多待上幾年,最好是等類似玄武門之變的事件塵埃落定之後……但誰想得到,風雲變幻中,僅僅大半年,就手掌代州總管府。</p>


    不過今日在兩儀殿內倒是討了不少便宜,李善在心裏盤算,其一是得到許可回代州,其二是和李世民默契的合作了把,將還被蒙在鼓裏的李建成給坑了。</p>


    其三,搶來了那三萬男女,雖然必定會耗費大量的糧食,但如今結社率掌雲州,商路通暢,馬匹源源不斷的運來,用馬引吸引商賈輸送糧食倒是不難,關鍵是看自己能不能用得好這數萬的人力資源。</p>


    其四,李靖上任代州總管……雖然明眼人都知道主要因素是李淵,但總歸是自己推薦的,他日相見,也算是個小小人情。</p>


    想了這麽多,李善心裏突然發狠,李靖來了又如何?!</p>


    自己在代州謀劃了那麽久,費了那麽多力氣,花了那麽多的心思,如何能放棄?</p>


    </p>


    就算隻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也能打造出個雛形。</p>


    “咯吱。”</p>


    聽見推門聲,李善起身行禮,“母親怎的還未安歇?”</p>


    朱氏性情直率剛烈,難得的歎了口氣,“還要去代州嗎?”</p>


    “不過充數而已,四五月份就能回朝。”李善作勢扶著朱氏,“母親還要保重身體,無需為孩兒擔憂,他日崔氏過門,生兒育女,還指望母親親自教養。”</p>


    如今朱氏在京中女卷中的名聲也不低了,一方麵是因為與清河崔氏聯姻,與長孫氏交好,太子妃、秦王妃親近,陛下又賜下從四品郡君。</p>


    另一方麵是因為朱氏教子有方的名聲……人家李善父親早亡,如今論文,吟詩作文,名作傳世,論武功勳累累,揚威塞外,更以仁行義舉立世。</p>


    關於後一點,朱氏雖然懵逼,但也自豪。</p>


    母子聊了幾句後,李善看朱氏臉上略有愁容,笑道:“母親放心就是,代州安穩,仲珪兄官居司馬……”</p>


    說到這,李善噗嗤一笑,“如此稱呼,他知曉必然又要腹誹。”</p>


    朱氏笑了笑,“此事他日再細細說來,先安歇吧。”</p>


    “母親先行安歇,孩兒還有些許事。”</p>


    “眉頭緊鎖,可是有疑難?”朱氏頓了頓,這兩年她也看得清楚,自己這個兒子心思深得很,很多事都埋在心底不肯說,隻道:“不如問問淩公?”</p>


    李善微微搖頭,勸了幾句,目送朱氏離去的背影,心想淩敬也解決不了啊。</p>


    今日兩儀殿議事,最讓李善難以釋懷的是,李淵好像並沒有做出什麽選擇……他以為或許李淵會讓李建成、李世民其中一人,或者兩人,甚至加上李元吉三人同去代州,主持與突利可汗結盟事。</p>


    李淵不可能放棄與突利可汗結盟,他到底會怎麽解決這件事呢?</p>


    李善突然打了個寒戰,李淵不會按自己出的餿主意,自個兒與突利可汗結拜為兄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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