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至代州不算太遠,但也不算太近,雖不是趨馬急行,但也頗為勞累,再加上剛剛抵達就辣手處置了段誌玄,李善這一晚難得的睡了個好覺,並且難得的第二天睡了個懶覺。</p>


    “郎君。”頭頂盤了兩個小小發髻顯得格外嬌俏可人的小蠻趴在床邊,墨如點漆的眼珠子溜溜的轉,“聽說崔娘子性情剛烈呢?”</p>


    李善打了個哈欠,伸手去揪小蠻的鼻子,“怕了?”</p>


    “郎君……”</p>


    小蠻身子直往後仰,引得李善的手直往前探,都快成了鐵板橋了……李善視線往下掃了掃,腦海中回憶了下,進門兩年了,夥食不錯,營養補上了啊。</p>


    倒是崔十一娘……下次再說起蓮,倒是能送上一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p>


    聽見裏麵響動,周氏推門進來服侍李善穿戴洗漱,一旁的小蠻還在嘰嘰喳喳,顯然這段時日被憋壞了。</p>


    “你倒是消息靈通,昨日才回來,你居然都打探清楚了。”李善摟住小蠻的細腰放在腿上,“母親倒是挺喜歡她,你那些小心思還是省省的好。”</p>


    小蠻衝著周氏揚揚眉毛,“周姐姐?”</p>


    哎幼,還定了攻守同盟啊,李善饒有興致的轉頭看去,他倒是不在乎這些,這個時代容不得妻妾相爭……妾的地位太低了,根本沒有上位的可能,爭都沒資格爭,而且從種種端倪來看,崔十一娘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啊。</p>


    周氏已經溫順的替李善挽好了發髻,垂著頭小聲說:“隻要郎君勿棄,妾身已心滿意足。”</p>


    在這個時代,達官貴人互相贈送姬妾乃是常事,周氏出身低微,雖然得寵,但暗地裏也惶恐不安。</p>


    李善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指勾起周氏的下巴,“某可舍不得呢。”</p>


    這時候,外間傳來仆婦的稟報聲,代州別駕張公瑾、錄事參軍事薛萬徹求見。</p>


    “讓他們去側屋等著吧。”李善隨口交代了句,“早上做了什麽?”</p>


    “熬了羊湯,去年留下的新麥磨了做的湯餅。”</p>


    “就端去側屋吧,三份。”李善在心裏歎了口氣,其實他前世吃麵不多,主事是以大米為主,但無奈這時候的關中、河東少種稻穀。</p>


    一身青衫的李善邁入側屋,掃了眼張公瑾和薛萬徹,還不錯,都挺恭敬的……李善其實不太在乎他們是否恭敬,但很在乎他們是否服帖。</p>


    昨日立威,遍傳代縣,秦王心腹大將右二護軍段誌玄被驅趕回京……張公瑾、薛萬徹這等人都心裏有數,段誌玄這一跤摔的很慘很慘。</p>


    </p>


    在這種情況下,張公瑾和薛萬徹如何敢不恭敬?</p>


    至少要撐到永康縣公李靖到任吧。</p>


    “某就是不想摻和進去,才求了陛下外放代州。”李善開門見山道:“無奈輾轉至今,太子、秦王將你們塞過來,哎……還好隻需要再撐上一兩個月了。”</p>


    薛萬徹有點坐立不安,而張公瑾……饒是他頗有城府,也不禁麵容略為扭曲,這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這麽赤裸裸的說出來,麵前這位邯鄲郡王是個不太講規矩的。</p>


    “天策府一邊,自然是弘慎兄為首。”李善繼續道:“東宮這邊,爾朱義琛雖官居司馬,但不比薛兄乃太子愛將。”</p>


    頓了頓,李善笑道:“某覲見陛下時建言遣派將校率軍入馬邑,助宜陽縣公一臂之力,兩儀殿內,秦王殿下舉薦天策府左二護軍薛萬均……其實某倒是挺……可惜陛下欽點了秦武通。”</p>


    張公瑾和薛萬徹對視了眼,都神色微動,如果是薛萬均入駐馬邑,一旦突厥來犯,代州這邊不管是以薛萬徹為首的東宮門下,還是與薛萬均為同僚的秦王一脈,都不會坐視。</p>


    而李善惋惜的意味也很明顯……他最怕的就是馬邑遭圍,代州軍坐視不理。</p>


    張公瑾起身行禮道:“武通兄乃秦王殿下舊部,善攻亦擅守,性情謙遜,必能固馬邑。”</p>


    薛萬徹起身喝道:“先祖先父均因擊突厥而建功立業,他日突厥來犯,某必持槊進擊,不讓人後!”</p>


    沉默片刻後,李善麵無表情的說:“前年山東戰事,兩位都身在河北,當知故事!”</p>


    “某最恨的就是史萬寶那等角色!”</p>


    薛萬徹和張公瑾都沉默的站在那兒,他們都清楚的知道史萬寶做了什麽,也清楚的知道史萬寶有什麽樣的下場。</p>


    “東宮門下,天策府屬官,但都是陛下的臣子,都是得陛下遣派赴任代州,以備突厥!”</p>


    李善看向薛萬徹,“某知曉,你與定方兄有宿怨。”</p>


    “下官不敢因私廢公……”薛萬徹知道李善話裏還有一層意思,自己是羅藝舊部,而羅家和李善仇怨頗深,羅陽的鼻梁被打歪,羅壽的腿都廢了。</p>


    “哈哈哈哈,誰知道呢!”李善放聲大笑,搖頭道:“太子坐鎮東宮多年,雖不如秦王殿下軍功蓋世,但也屢有賢德之名……暗中指使史萬寶坐視淮陽王陷入陣中?”</p>


    “絕不可能!”</p>


    “必不是太子所為!”</p>


    “某當日運送糧草至冀州,親眼所見,史萬寶與道玄兄正副主帥,互相攻伐,公然叱罵,早有私怨!”</p>


    “記住你們今日所說的。”李善輕描澹寫道:“你二人乃東宮、天策府在代州的首將,但凡出了什麽糾紛,某隻找你們二人的麻煩。”</p>


    “某從不指望你們倆親如兄弟,但有一點,就算捅刀子捅槍,也要堂堂正正。”</p>


    “若是要下黑手,一定要有絕對的把握,將某這個邯鄲郡王一並卷進去,絕無生化之理……否則,某回過身來……”</p>


    李善溫和的笑著說:“什麽樣的後果……想必你們是不想看到的。”</p>


    張公瑾躬身一禮,“於代州,隻勤於國事。”</p>


    “太子多番囑咐,均聽令邯鄲王。”薛萬徹也躬身行禮。</p>


    “反正某已經和太子、秦王都招呼過了,誰鬧事,就攆誰回去。”李善無所謂的朝外間招招手,仆婦端上食盤,“來,都嚐嚐吧。”</p>


    “謝邯鄲王。”</p>


    “謝邯鄲王。”</p>


    “吃了這碗湯麵,某就當你們已經應了。”李善挑起麵條吃了幾口,笑道:“其實將你們送回京中……隻怕永康縣公求之不得呢。”</p>


    那是當然,李靖最早出自秦王府,與李世民總是有些幹係的,但卻又是李淵親自簡拔而起,如今為忠直之臣,隱隱偏向東宮。</p>


    李靖的政治立場……李善不知道,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李靖絕不想涉入這場奪嫡之爭,如果李善將張公瑾、薛萬徹這些人全都攆走,李靖必然樂見其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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