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突利可汗簽訂盟約,主要還是為了繼續挑動突厥的內亂,或許會在將來某個特殊的時間點將此戳穿,但至少在這時候,是需要保密的。</p>


    所以,李善除了親衛之外,隻讓蘇定方率兩百嫡係騎兵護送,加起來約莫三百餘騎兵,萬一有什麽意外,也足以逃回來……劉世讓率兩千兵馬還停留在顧集鎮……不,懷仁鎮附近。</p>


    一行人先向東南方向,後轉而向東,繞了一個大圈才抵達雲州、朔州的交界處。</p>


    有親衛前去查探通報,李善瞥見溫彥博臉上不散的陰鬱,笑道:“彥博公可是覺得在下行陰詭之謀,非君子所為?”</p>


    溫彥博都懶得開口了,拿溫邦的妻兒要挾太原溫氏出力,這何止是非君子所為,簡直是無恥到了極點!</p>


    李善不由失笑,“在下雖是鄉野之徒,但也讀聖賢書,曉世間仁義道德,即使彥博公不肯應下,在下也會襄助……不過是討了個便宜而已。”</p>


    早在張士貴還沒抵達之前,李善就動過念頭了,的確,張士貴承擔重建寨堡,直麵突厥的重任,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李善的本地勢族是很難插手的,同為秦王一脈的李楷、張公瑾自己人手都不夠用呢。</p>


    從朝中調集人手,其實是不太現實的,但在河東,還有一股勢力是有資格派的上用場的,那就是世家門閥。</p>


    這些世家門閥有資格,有底氣,也有足夠的人力資源,但李善雖然貴為郡王,與柳氏、薛氏、溫氏等世家交好,但也沒有調動的資格。</p>


    李善前幾日隱隱透露過幾分,但溫彥博一直沒鬆口……直到昨夜。</p>


    看溫彥博還是不吭聲,李善收斂笑容,輕聲道:“不肯拋妻棄子,有情有義,在下如何會不伸援手?”</p>


    “彥博公今日不信,他日必信。”</p>


    溫彥博眉頭微蹙,轉頭看來,他隱隱聽出了點味道……雖然一時間想不清楚,但或許會和這位青年的身世有所相關。</p>


    畢竟長安人皆知,被陛下譽為“世間第一流”的李懷仁奉養寡母,無人知曉其父,據說早亡……</p>


    溫彥博遲疑著要不要打探幾句,李善眯著眼看著前方,低聲道:“來了。”</p>


    數百突厥騎兵席卷而來,在數百步外駐足,兩軍對壘片刻後,各自分出一支小隊進入路旁的一座已然被廢棄的小小村落。</p>


    遮天大樹之下,李善終於見到那位曆史中最早投向李世民,直接導致頡利可汗被擒,東突厥覆滅的突利可汗。</p>


    典型的突厥人打扮,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量不高,卻極為粗壯,膚色卻是白皙,雙目有神,視線犀利,帶著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勢。</p>


    突利可汗也終於見到這位赴任代州尚未滿一年,卻攪得北地局勢大變,甚至引得突厥紛亂的李懷仁。</p>


    可以說,在逼降苑君章之後,突利可汗幾乎是隨著李善的指揮部起舞,他每一次的選擇都遵循著李善指明的方向,這讓他內心既警惕憤然,同時也帶著隱隱的欽佩。</p>


    麵前的這位青年……好吧,從外形來看,正好完全相反。</p>


    身量頗高,身材瘦削,膚色黝黑,神態自若,臉上掛著似乎永遠都存在的溫和笑意。</p>


    “中原人傑地靈,頻出英才。”突利可汗歎道:“足下真是好手段。”</p>


    “什缽必兄過譽了。”李善哈哈一笑,“兄長提議,兩難之間,最終逼的小弟親自上陣……隻是不知道兄長是否忿忿?”</p>


    突利可汗毫不避諱的直接說:“秦王之威,早有耳聞,但足下之才,絕不遜色。”</p>


    關於這件事,溫彥博也是知情人,不由得側頭看了眼李善。</p>


    “哎,足下誤會了。”李善搖頭笑道:“陛下信重,視小弟為子侄,列入宗室,冊封郡王,但實非宗室子弟。”</p>


    突利可汗身後的結社率哼了聲,“唐皇隨便推個人出來與兄長結義……”</p>


    “噢?”李善側頭看去,“率兄是覺得,在下沒有這個資格?”</p>


    簡單的反問,溫和的笑意,讓結社率失去了繼續的勇氣,經曆了那個雪夜的他,在李善麵前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底氣。</p>


    “早在前年就聽聞足下之名,不料短短三年……”突利可汗接過話茬,“苑君章盤踞馬邑多年,卻被逼迫投唐,欲穀設兩度被擒,王帳騎兵亦不能敵,可見足下智謀,與如此人傑結義,實是生平之幸。”</p>


    這胡人扯起澹來也是無邊無際,聽到最後,李善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話,畢竟臉皮真沒那麽厚,“可汗過譽了。”</p>


    突利可汗大笑著起身,親熱的拉著李善走到樹邊,香桉、燭火已經一應俱全……李善勉強擠出個笑容,與突利可汗並肩雙膝跪下。</p>


    一套禮儀下來,李善都有點慚愧了,關於這種禮儀,他還是在來代州的路上請教了溫彥博……突利可汗居然比他熟練多了。</p>


    “小弟拜見兄長。”</p>


    “雖為兩國,但你我兄弟同心。”突利可汗情真意切,從結社率手中取過一柄彎刀遞來,“此為當年父汗所遺,今日便贈予賢弟,以為紀念。”</p>


    李善嘴角動了動,鬼知道真的假的,他從溫彥博手中接過一本冊子,“此為小弟數年來詩文合集,請兄長一覽。”</p>


    “早聞賢弟文采蓋壓長安。”突利可汗做大喜狀,“大雪滿弓刀亦傳遍五原郡!”</p>


    李善在心裏滴咕,隻怕就是你傳的吧……畢竟前麵還有句“單於夜遁逃”,明顯是指向頡利可汗的。</p>


    接下來都是溫彥博的事,其實雙方關於盟約早就在突利可汗與李淵的信中談妥,溫彥博此來一為見證,二為簽訂正是盟約。</p>


    </p>


    主要內容也不多,畢竟雙方還沒有什麽信任度。</p>


    其一是關於商路,針對突利可汗所屬的部落,主要是互市方麵,除了鐵器之外,突利可汗能從商路中得到更多的貨物,還能挑選種類。</p>


    草原上除了鐵器之外,鹽、茶都是必需品,也需要各式的布匹,這些都能提高突利可汗的軟實力,李淵甚至允許代州售賣部分糧食。</p>


    其二是關於軍事方麵,李淵明確的要求突利可汗不能率兵來攻,但卻沒有提出唐軍攻打頡利可汗,要求突利可汗襄助的條款,這是突利可汗能夠接受的。</p>


    畢竟在之前,突利可汗從來沒有率兵侵襲李唐,在能通過互市的方式得到鹽、茶、布匹甚至糧食,他也沒有入侵的必要。</p>


    親眼目睹突利可汗簽下名字,又拿出印章印下,李善鬆了口氣……以後再有什麽破事,那也不管我的事了。</p>


    正式的流程結束後,突利可汗拉著李善坐下,正色道:“久聞賢弟智謀深遠,亦知曉草原內情,如今局勢,賢弟可有教我?”</p>


    溫彥博臉頰動了動,好吧,李善這名頭……突利可汗都要問計,難怪之前太子、秦王都竭力拉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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