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在長安擴散開,各種各樣的消息在坊間流傳,城內頗有些混亂。</p>
武德五年,頡利可汗打穿河東道,偏師攻破大震關驚擾長安,雖然武德六年,唐軍、突厥主要是圍繞馬邑開戰,但誰都知道,突厥今歲必然大舉來襲。</p>
為什麽?</p>
當然是因為生擒欲穀設的李善如今執掌代州。</p>
東山酒樓二層的包廂裏,王仁表陰著臉自斟自飲,作為不多的知曉內情的人,他同樣懷疑這件事出自於裴世矩的謀劃。</p>
其實王仁表知道的並不多,他隻知道李善的身世,但並不清楚李善已經投入秦王麾下……即使他知曉淩敬和李善之間那密不可分的關係,但首鼠兩端才是這個時代正常的選擇。</p>
兩位至交好友都在代州,王仁表不免憂心忡忡,思慮再三後他下樓徑直出城,去了日月潭。</p>
還沒進莊子,王仁表就聽見幾聲馬嘶聲,幾個青壯在空地上縱馬奔馳,彎弓搭箭。</p>
“王郎君。”一個青壯趨馬過來。</p>
“淩公在嗎?”</p>
“在的,今日淩伯回來的早,小人引路……”</p>
“不必了。”王仁表擺擺手,他來的次數多,對日月潭的變化估摸著比李善還要熟悉,自行趨馬入了莊子。</p>
一路行去,路兩旁,幾乎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有馬匹,馬背上放在鎧甲,牆壁上支著長矛,一副即將出征的模樣。</p>
進了李宅,王仁表有些意外,除了朱氏、淩敬之外,崔信居然也在。</p>
“拜見叔母。”王仁表一一行禮,“拜見淩公、清河縣侯。”</p>
淩敬側頭看了眼麵色不渝的崔信,心裏好笑的很,故清河郡公溫大有次子溫邦生還的消息早就散開了,很多人都在等著崔信立功或者升遷,然後爵位他封,讓出清河爵號。</p>
“孝卿知曉內情。”朱氏解釋了句,“諸家子弟中,唯孝卿、德謀知曉內情。”</p>
崔信微微點頭,他也知道李善雖然人脈甚廣,世家子弟中多有好友,但在其發跡之前就相交的這兩位才是至交,知曉內情也不奇怪。</p>
不過,崔信想到如今任代縣令,一手掌控霞市的李楷,不由得又瞥了眼淩敬,這老頭和李楷的父親李客師都是天策府屬官,一個極得秦王信重,另一個算是秦王的連襟。</p>
兩個都知曉李善身世的人都是秦王一脈,難道李善真的選擇了秦王?</p>
想到這兒,崔信指了指下首位讓王仁表坐下,輕聲道:“孝卿覺得,可是裴弘大謀劃?”</p>
王仁表情不自禁的看了眼淩敬,才回道:“或有可能,此非首例。”</p>
從本質上來說,李德武、裴世矩的手段如出一轍,用手段將李善陷入絕境,借刀殺人……也難怪李德武鄙夷嶽父,你名滿天下數十年,手段也不比我高得到哪兒去。</p>
但其實是不同的,李德武是沒有實力直接下手,隻能采取這種手段……他知曉的時候,李善身邊已有百餘親衛護佑。</p>
而裴世矩是有實力直接下手的,但那個時候……回到長安的李善爵封館陶縣公,詩才蓋壓長安,勾連平陽公主,已經有了不輕的分量,裴世矩也隻能暗中謀劃。</p>
總而言之,翁婿倆之前的那些手段,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事件背後的隱情。</p>
情緒最為激烈的當然是朱氏,這位母親脫口而出的嶺南俚語……顯然是在罵人,估摸不是裴世矩就是李德武,更可能是一起罵。</p>
淩敬微微垂下頭,他這兩日苦苦思索,與李世民、房玄齡、杜如晦商討此事,眾人都覺得……很可能這次並不是裴世矩出手。</p>
一方麵之前幾度出手,結果李善幾度險死還生立下大功,直至冊封郡王,裴世矩理應不會繼續。</p>
另一方麵,裴世矩都已經投入東宮門下了,和李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必要使用這種成功率很難說的手段,以裴世矩的性格來說,在如今的局麵下,不能一擊必殺,那就沒有出手的必要。</p>
而且之前裴世矩還建言李善出任宗正少卿,那也是個給李善專門準備的大坑。</p>
所以,杜如晦判斷,這次裴世矩很可能隻是順水推舟而已……淩敬也讚同這個觀點,不過之前崔信還沒到的時候,他略為提了提,結果朱氏不信,咬死了是裴世矩在搞鬼。</p>
“昨日平陽公主在承天門……”崔信將昨日平陽公主公然放狠話的事敘述了一遍,“若永康縣公及時北上,陛下當即刻召懷仁回長安。”</p>
平陽公主果然豪邁過人……王仁表不禁嘖嘖,想了想遲疑道:“若永康縣公北上之前,突厥已然來襲……”</p>
“那也應該召懷仁回京。”崔信捋須道:“誰不知道頡利可汗深恨邯鄲王,懷仁不離,隻怕突厥竭力猛攻不退。”</p>
王仁表和淩敬對視了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猶疑,崔信這個理由不能說不充足,以陛下對李善的信重,再加上平陽公主,很有成功的可能。</p>
但如果突厥已然來襲,即使永康縣公到任,李善真的會應召回京嗎?</p>
他們兩人都非常了解李善的性情,那個青年雖然經常惹是生非,但實際上並不想惹是生非,雖然懷仁舉義,雖然與人為善,但在真正遇上事的時候,從不會畏縮頓足。</p>
或許會退上幾步,但這種退步,是為了積蓄力量。</p>
如果局勢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李善會灰溜溜的滾回長安嗎?</p>
王仁表、淩敬都在第一時間否決了這種可能,並向崔信投向莫名的眼神。</p>
崔信有些懵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外間背脊挺直的朱韋大步入內。</p>
朱氏霍然起身,“若遇戰事,何能退卻?!”</p>
雖然朱氏憤怒於裴世矩、李德武,掛念兒子的安危,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絕不會選擇退卻。</p>
</p>
“不錯!”朱韋揚聲道:“已然點齊三百騎,鎧甲、弓箭、長矛、馬槊、戰馬均已齊備,即刻啟程。”</p>
崔信還在懵懂中,淩敬已然起身,向著朱韋施了一禮。</p>
王仁表也反應過來了,起身行禮,崔信這才發現,朱韋今日身披軟甲,腰間跨刀。</p>
“大娘子安坐。”朱韋昂首道:“東山寺之後,再無出戰之機,山東、雁門不過牛刀小試,此次便拿突厥試刀!”</p>
自從朱韋等人從遼東逃回,托庇東山寺,不列府兵名冊,再也沒有上過戰場了。</p>
而當年爾朱一族以兵鋒犀利聞名,縱橫北地,蕩平關隴,那時候草原上還是柔然稱雄,突厥還不過是柔然的煉鐵奴呢。</p>
武德五年,頡利可汗打穿河東道,偏師攻破大震關驚擾長安,雖然武德六年,唐軍、突厥主要是圍繞馬邑開戰,但誰都知道,突厥今歲必然大舉來襲。</p>
為什麽?</p>
當然是因為生擒欲穀設的李善如今執掌代州。</p>
東山酒樓二層的包廂裏,王仁表陰著臉自斟自飲,作為不多的知曉內情的人,他同樣懷疑這件事出自於裴世矩的謀劃。</p>
其實王仁表知道的並不多,他隻知道李善的身世,但並不清楚李善已經投入秦王麾下……即使他知曉淩敬和李善之間那密不可分的關係,但首鼠兩端才是這個時代正常的選擇。</p>
兩位至交好友都在代州,王仁表不免憂心忡忡,思慮再三後他下樓徑直出城,去了日月潭。</p>
還沒進莊子,王仁表就聽見幾聲馬嘶聲,幾個青壯在空地上縱馬奔馳,彎弓搭箭。</p>
“王郎君。”一個青壯趨馬過來。</p>
“淩公在嗎?”</p>
“在的,今日淩伯回來的早,小人引路……”</p>
“不必了。”王仁表擺擺手,他來的次數多,對日月潭的變化估摸著比李善還要熟悉,自行趨馬入了莊子。</p>
一路行去,路兩旁,幾乎每家每戶的門口都有馬匹,馬背上放在鎧甲,牆壁上支著長矛,一副即將出征的模樣。</p>
進了李宅,王仁表有些意外,除了朱氏、淩敬之外,崔信居然也在。</p>
“拜見叔母。”王仁表一一行禮,“拜見淩公、清河縣侯。”</p>
淩敬側頭看了眼麵色不渝的崔信,心裏好笑的很,故清河郡公溫大有次子溫邦生還的消息早就散開了,很多人都在等著崔信立功或者升遷,然後爵位他封,讓出清河爵號。</p>
“孝卿知曉內情。”朱氏解釋了句,“諸家子弟中,唯孝卿、德謀知曉內情。”</p>
崔信微微點頭,他也知道李善雖然人脈甚廣,世家子弟中多有好友,但在其發跡之前就相交的這兩位才是至交,知曉內情也不奇怪。</p>
不過,崔信想到如今任代縣令,一手掌控霞市的李楷,不由得又瞥了眼淩敬,這老頭和李楷的父親李客師都是天策府屬官,一個極得秦王信重,另一個算是秦王的連襟。</p>
兩個都知曉李善身世的人都是秦王一脈,難道李善真的選擇了秦王?</p>
想到這兒,崔信指了指下首位讓王仁表坐下,輕聲道:“孝卿覺得,可是裴弘大謀劃?”</p>
王仁表情不自禁的看了眼淩敬,才回道:“或有可能,此非首例。”</p>
從本質上來說,李德武、裴世矩的手段如出一轍,用手段將李善陷入絕境,借刀殺人……也難怪李德武鄙夷嶽父,你名滿天下數十年,手段也不比我高得到哪兒去。</p>
但其實是不同的,李德武是沒有實力直接下手,隻能采取這種手段……他知曉的時候,李善身邊已有百餘親衛護佑。</p>
而裴世矩是有實力直接下手的,但那個時候……回到長安的李善爵封館陶縣公,詩才蓋壓長安,勾連平陽公主,已經有了不輕的分量,裴世矩也隻能暗中謀劃。</p>
總而言之,翁婿倆之前的那些手段,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事件背後的隱情。</p>
情緒最為激烈的當然是朱氏,這位母親脫口而出的嶺南俚語……顯然是在罵人,估摸不是裴世矩就是李德武,更可能是一起罵。</p>
淩敬微微垂下頭,他這兩日苦苦思索,與李世民、房玄齡、杜如晦商討此事,眾人都覺得……很可能這次並不是裴世矩出手。</p>
一方麵之前幾度出手,結果李善幾度險死還生立下大功,直至冊封郡王,裴世矩理應不會繼續。</p>
另一方麵,裴世矩都已經投入東宮門下了,和李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必要使用這種成功率很難說的手段,以裴世矩的性格來說,在如今的局麵下,不能一擊必殺,那就沒有出手的必要。</p>
而且之前裴世矩還建言李善出任宗正少卿,那也是個給李善專門準備的大坑。</p>
所以,杜如晦判斷,這次裴世矩很可能隻是順水推舟而已……淩敬也讚同這個觀點,不過之前崔信還沒到的時候,他略為提了提,結果朱氏不信,咬死了是裴世矩在搞鬼。</p>
“昨日平陽公主在承天門……”崔信將昨日平陽公主公然放狠話的事敘述了一遍,“若永康縣公及時北上,陛下當即刻召懷仁回長安。”</p>
平陽公主果然豪邁過人……王仁表不禁嘖嘖,想了想遲疑道:“若永康縣公北上之前,突厥已然來襲……”</p>
“那也應該召懷仁回京。”崔信捋須道:“誰不知道頡利可汗深恨邯鄲王,懷仁不離,隻怕突厥竭力猛攻不退。”</p>
王仁表和淩敬對視了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猶疑,崔信這個理由不能說不充足,以陛下對李善的信重,再加上平陽公主,很有成功的可能。</p>
但如果突厥已然來襲,即使永康縣公到任,李善真的會應召回京嗎?</p>
他們兩人都非常了解李善的性情,那個青年雖然經常惹是生非,但實際上並不想惹是生非,雖然懷仁舉義,雖然與人為善,但在真正遇上事的時候,從不會畏縮頓足。</p>
或許會退上幾步,但這種退步,是為了積蓄力量。</p>
如果局勢真的到了那個地步,李善會灰溜溜的滾回長安嗎?</p>
王仁表、淩敬都在第一時間否決了這種可能,並向崔信投向莫名的眼神。</p>
崔信有些懵懂,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外間背脊挺直的朱韋大步入內。</p>
朱氏霍然起身,“若遇戰事,何能退卻?!”</p>
雖然朱氏憤怒於裴世矩、李德武,掛念兒子的安危,但在這種情況下,她絕不會選擇退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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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朱韋揚聲道:“已然點齊三百騎,鎧甲、弓箭、長矛、馬槊、戰馬均已齊備,即刻啟程。”</p>
崔信還在懵懂中,淩敬已然起身,向著朱韋施了一禮。</p>
王仁表也反應過來了,起身行禮,崔信這才發現,朱韋今日身披軟甲,腰間跨刀。</p>
“大娘子安坐。”朱韋昂首道:“東山寺之後,再無出戰之機,山東、雁門不過牛刀小試,此次便拿突厥試刀!”</p>
自從朱韋等人從遼東逃回,托庇東山寺,不列府兵名冊,再也沒有上過戰場了。</p>
而當年爾朱一族以兵鋒犀利聞名,縱橫北地,蕩平關隴,那時候草原上還是柔然稱雄,突厥還不過是柔然的煉鐵奴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