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潭。</p>
李宅的院落內,崔信氣急敗壞到險些不顧儀態飛起一腳踹在麵前兩個憨貨身上,但看了眼屋內的眾人,強行忍耐住,低聲喝罵道:“少不更事,誰讓你去的!”</p>
剛才還得意洋洋……呃,事實上今日是特地來表功的張文瓘、李昭德都是一臉的懵懂。</p>
王仁佑那廝大放厥詞,難道我們還揍錯了?</p>
花了我我們不少心思呢,要不是我們,可未必想得到王仁佑那廝,就算猜到了,也未必能堵得住門呢!</p>
不表揚也就罷了,還要訓斥……還有沒有天理?</p>
難不成清河崔氏怕了太原王氏?</p>
太原王氏雖然名列五姓七家,但王仁佑如此做派,即使是太原王氏子弟也看不下去……太子中允王珪都忍不住在半公開場合喝罵了幾句丟人現眼呢。</p>
崔信鐵青著臉轉頭看向李昭德,再看看若有所思的王仁表,“他們倆年歲尚小,孝卿也跟著胡鬧什麽!”</p>
王仁表試探道:“不應該鬧大?”</p>
崔信氣的一跺腳,“現在說這些還有甚用?”</p>
王仁表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大變,聲音都有些發顫,“顧集鎮……”</p>
張文瓘、李昭德都是後來官至宰輔的人物,也很快想通了,他們這些與李善親近的世家子弟會刻意打探戰局,特別關注李善的處境,都通過不同的渠道知曉李善如今在顧集鎮。</p>
但民間是不同的,這消息尚屬絕密,但經過這次一鬧,消息會迅速擴散開。</p>
</p>
畢竟是太原王氏子弟,在平康坊被打的隻能抬出去,必然會引發很多人的關注,到時候消息很難控製住。</p>
如果萬一突厥那邊知曉,回師途中,必然不肯放過在顧集鎮的李善。</p>
李昭德想了想,“未必如此……一來突厥未必能攻破雁門關,二來就算破關而入,也未必能打探到這等消息。”</p>
張文瓘補充道:“懷仁兄於代州多有施恩,應該不會有人透露這等事。”</p>
崔信細細觀察李昭德和張文瓘的神色,側頭看了眼,王仁表微微搖頭……示意這兩人都不知曉內情。</p>
但王仁表卻是知道的,正常來說,王仁佑想做的事未必能成功,如果突厥真的攻破雁門關,打探李善消息,還不如審問俘虜來的方便。</p>
但問題在於,經過王仁佑這麽一鬧,消息擴散開,如果突厥真的知曉李善在顧集鎮,如崔信、淩敬、平陽公主就很難判斷消息來源了。</p>
說到底,崔信、王仁表都在擔心一個人,裴世矩。</p>
反正有王仁佑這個堵風的稻草牆擋在前麵,裴世矩如果做些手腳,透露了什麽消息,這個鍋也有王仁佑來背,輪不到他裴世矩。</p>
崔信知道裴世矩那日在兩儀殿內為什麽態度大變,但現在即使裴世矩做了什麽,無憑無據的,平陽公主也不能認定是裴世矩。</p>
反而王仁佑倒是有真憑實據,而且他和李善本就有仇。</p>
崔信不免想起去年馬邑一行,雖然之前多猜測是裴世矩暗中密告突厥,鬱射設、結社率才會及時趕到,但終究無憑無據。</p>
但崔信回長安之後,登門拜訪,從裴世矩的言談舉止中,很容易得出裴世矩就是幕後黑手的結論……裴世矩也沒有刻意掩飾。</p>
這說明,裴世钜是有能力將消息送到雁門關外的。</p>
總而言之,張文瓘、李昭德、王仁表等人將事情鬧大了,裴世矩就有了出手的可能……崔信心想,如今局勢危在旦夕,長安這邊又難以控製消息擴散,裴世矩能忍得住不出手嗎?</p>
幾日前,軍報入京後,崔信還心想李善果然不安分,又惹出事來,但也沒在意什麽。</p>
但昨日崔信得知李善被困在顧集鎮,立即讓妻子張氏遞帖,今日登門拜會安慰朱氏……這種時候,是需要表明立場的。</p>
今日早上突聞平康坊一事,崔信思慮良久,最終去中書省告假,與妻子同赴日月潭,還帶上了不依不饒一定要一起來的女兒。</p>
那小子能躲過這一劫嗎?</p>
崔信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張士貴有大將之才,薛萬徹乃河北名將,懷仁看似常常劍走偏鋒,但實際上極為謹慎,應該能應付得過來吧?</p>
但轉念一想,顧集鎮就那麽大,一共也就千餘士卒,若是頡利可汗知曉懷仁在顧集鎮,再如何擅攻城拔寨,畢竟麾下十幾萬大軍,用人堆,也能破寨了。</p>
想到這兒,崔信不由大恨,咬牙切齒道:“江淮均非良善之輩!”</p>
畢竟南北對峙數百年,如今一統天下也不過數十年,南人北人之間始終有著隔閡……事實上這種隔閡還要往更早時候追朔,西晉衣冠南渡,江左大族就極為鄙視南下的世族,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利益的侵犯。</p>
但這種局勢後來漸漸發生了變化,原因也很簡單,北強南弱。</p>
五姓七家除了鄭氏之外,都位處北地,其實就算鄭家,也被視為北地世族。</p>
天下一統之後,同樣因為利益關聯,北方望族對於南地的是家門發有著天然的排斥,也就數百年間散布在南方的旁支情況會稍好一些。</p>
比如東宮太子的第一心腹幕僚王珪就是個例子。</p>
但今日崔信如此失態,卻不是因為清河崔氏對南方世族的排斥,而是因為江淮戰事落幕後的一些紛爭,這其中也是有南方世族的影子的。</p>
旁邊響起了一個無奈的聲音,“時也命也,時也命也。”</p>
“淩公回來了。”崔信行了一禮,苦笑道:“若非如此,懷仁何至於滯留代州。”</p>
淩敬搖搖頭,“再等等吧,再等等吧。”</p>
頓了頓,淩敬補充道:“適才得報,臨濟縣公闞棱隨永康縣公李藥師急行北上,按路程算,應該已經抵黃河左右。”</p>
淩敬點點頭,他也認識闞棱,去年招撫苑君章,闞棱隨李善往馬邑一行,之後被調往江淮平定戰亂,據說頗有戰功。</p>
李善對杜伏威有恩,此番或許有所回報。</p>
淩敬瞄了眼崔信,他知道這位對江淮內幕一無所知。</p>
不是闞棱要隨李靖北上,而是李靖攜闞棱北上。</p>
李宅的院落內,崔信氣急敗壞到險些不顧儀態飛起一腳踹在麵前兩個憨貨身上,但看了眼屋內的眾人,強行忍耐住,低聲喝罵道:“少不更事,誰讓你去的!”</p>
剛才還得意洋洋……呃,事實上今日是特地來表功的張文瓘、李昭德都是一臉的懵懂。</p>
王仁佑那廝大放厥詞,難道我們還揍錯了?</p>
花了我我們不少心思呢,要不是我們,可未必想得到王仁佑那廝,就算猜到了,也未必能堵得住門呢!</p>
不表揚也就罷了,還要訓斥……還有沒有天理?</p>
難不成清河崔氏怕了太原王氏?</p>
太原王氏雖然名列五姓七家,但王仁佑如此做派,即使是太原王氏子弟也看不下去……太子中允王珪都忍不住在半公開場合喝罵了幾句丟人現眼呢。</p>
崔信鐵青著臉轉頭看向李昭德,再看看若有所思的王仁表,“他們倆年歲尚小,孝卿也跟著胡鬧什麽!”</p>
王仁表試探道:“不應該鬧大?”</p>
崔信氣的一跺腳,“現在說這些還有甚用?”</p>
王仁表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大變,聲音都有些發顫,“顧集鎮……”</p>
張文瓘、李昭德都是後來官至宰輔的人物,也很快想通了,他們這些與李善親近的世家子弟會刻意打探戰局,特別關注李善的處境,都通過不同的渠道知曉李善如今在顧集鎮。</p>
但民間是不同的,這消息尚屬絕密,但經過這次一鬧,消息會迅速擴散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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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太原王氏子弟,在平康坊被打的隻能抬出去,必然會引發很多人的關注,到時候消息很難控製住。</p>
如果萬一突厥那邊知曉,回師途中,必然不肯放過在顧集鎮的李善。</p>
李昭德想了想,“未必如此……一來突厥未必能攻破雁門關,二來就算破關而入,也未必能打探到這等消息。”</p>
張文瓘補充道:“懷仁兄於代州多有施恩,應該不會有人透露這等事。”</p>
崔信細細觀察李昭德和張文瓘的神色,側頭看了眼,王仁表微微搖頭……示意這兩人都不知曉內情。</p>
但王仁表卻是知道的,正常來說,王仁佑想做的事未必能成功,如果突厥真的攻破雁門關,打探李善消息,還不如審問俘虜來的方便。</p>
但問題在於,經過王仁佑這麽一鬧,消息擴散開,如果突厥真的知曉李善在顧集鎮,如崔信、淩敬、平陽公主就很難判斷消息來源了。</p>
說到底,崔信、王仁表都在擔心一個人,裴世矩。</p>
反正有王仁佑這個堵風的稻草牆擋在前麵,裴世矩如果做些手腳,透露了什麽消息,這個鍋也有王仁佑來背,輪不到他裴世矩。</p>
崔信知道裴世矩那日在兩儀殿內為什麽態度大變,但現在即使裴世矩做了什麽,無憑無據的,平陽公主也不能認定是裴世矩。</p>
反而王仁佑倒是有真憑實據,而且他和李善本就有仇。</p>
崔信不免想起去年馬邑一行,雖然之前多猜測是裴世矩暗中密告突厥,鬱射設、結社率才會及時趕到,但終究無憑無據。</p>
但崔信回長安之後,登門拜訪,從裴世矩的言談舉止中,很容易得出裴世矩就是幕後黑手的結論……裴世矩也沒有刻意掩飾。</p>
這說明,裴世钜是有能力將消息送到雁門關外的。</p>
總而言之,張文瓘、李昭德、王仁表等人將事情鬧大了,裴世矩就有了出手的可能……崔信心想,如今局勢危在旦夕,長安這邊又難以控製消息擴散,裴世矩能忍得住不出手嗎?</p>
幾日前,軍報入京後,崔信還心想李善果然不安分,又惹出事來,但也沒在意什麽。</p>
但昨日崔信得知李善被困在顧集鎮,立即讓妻子張氏遞帖,今日登門拜會安慰朱氏……這種時候,是需要表明立場的。</p>
今日早上突聞平康坊一事,崔信思慮良久,最終去中書省告假,與妻子同赴日月潭,還帶上了不依不饒一定要一起來的女兒。</p>
那小子能躲過這一劫嗎?</p>
崔信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張士貴有大將之才,薛萬徹乃河北名將,懷仁看似常常劍走偏鋒,但實際上極為謹慎,應該能應付得過來吧?</p>
但轉念一想,顧集鎮就那麽大,一共也就千餘士卒,若是頡利可汗知曉懷仁在顧集鎮,再如何擅攻城拔寨,畢竟麾下十幾萬大軍,用人堆,也能破寨了。</p>
想到這兒,崔信不由大恨,咬牙切齒道:“江淮均非良善之輩!”</p>
畢竟南北對峙數百年,如今一統天下也不過數十年,南人北人之間始終有著隔閡……事實上這種隔閡還要往更早時候追朔,西晉衣冠南渡,江左大族就極為鄙視南下的世族,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利益的侵犯。</p>
但這種局勢後來漸漸發生了變化,原因也很簡單,北強南弱。</p>
五姓七家除了鄭氏之外,都位處北地,其實就算鄭家,也被視為北地世族。</p>
天下一統之後,同樣因為利益關聯,北方望族對於南地的是家門發有著天然的排斥,也就數百年間散布在南方的旁支情況會稍好一些。</p>
比如東宮太子的第一心腹幕僚王珪就是個例子。</p>
但今日崔信如此失態,卻不是因為清河崔氏對南方世族的排斥,而是因為江淮戰事落幕後的一些紛爭,這其中也是有南方世族的影子的。</p>
旁邊響起了一個無奈的聲音,“時也命也,時也命也。”</p>
“淩公回來了。”崔信行了一禮,苦笑道:“若非如此,懷仁何至於滯留代州。”</p>
淩敬搖搖頭,“再等等吧,再等等吧。”</p>
頓了頓,淩敬補充道:“適才得報,臨濟縣公闞棱隨永康縣公李藥師急行北上,按路程算,應該已經抵黃河左右。”</p>
淩敬點點頭,他也認識闞棱,去年招撫苑君章,闞棱隨李善往馬邑一行,之後被調往江淮平定戰亂,據說頗有戰功。</p>
李善對杜伏威有恩,此番或許有所回報。</p>
淩敬瞄了眼崔信,他知道這位對江淮內幕一無所知。</p>
不是闞棱要隨李靖北上,而是李靖攜闞棱北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