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份戰報是並州總管李道宗,遣派偏師北上,欲在猩州與房仁裕合圍突厥數千騎兵。</p>


    這時候,不管是河東諸將,還是兩儀殿內眾人,都非常清楚突厥想幹什麽。</p>


    突厥以偏師取道樓煩關,為的就是迅速北上,與雁門關外的主力前後夾擊……可能都不需要猛攻,一旦消息散開,唐軍必然軍心不穩,頡利可汗再猛攻雁門關,一舉破關的可能性非常高。</p>


    這也是李道宗為什麽立即遣派偏師北上的原因,決不能讓突厥數千騎兵攻入代州,形成內外夾攻的局勢。</p>


    這時候,李淵已經看完剛剛送到的第五份戰報,麵無表情的示意近侍遞給了太子李建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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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李建成、李世民和諸位宰輔一一看過,一時間,兩儀殿內寂靜無聲。</p>


    三千騎兵北上,李道宗的出手不算寒酸,並州軍乃是整個河東的核心戰力,不可能將所有兵力都壓上去。</p>


    但就在猩州秀榮縣以北三十裏,突厥以小股兵力誘敵深入,後伏兵四起,大敗唐軍,領軍將校十不存一,三千騎兵潰散。</p>


    太子李建成和裴寂交換了個眼神,開口道:“父親,道宗王弟畢竟年輕……”</p>


    心裏煩躁不已的李淵難得沒有給長子好臉色看,嗤笑道:“難道他李神符就有必勝之機了?”</p>


    一句話將太子的心思剖析的清清楚楚,也將太子的話全都堵了回去。</p>


    思慮良久,李淵在心裏盤算,側頭看向李世民,“二郎?”</p>


    李世民對麵的李建成忍不住麵容有些猙獰,在最關鍵的時刻,父親永遠信任的都是他……武德二年,自己和二弟同領軍攻打洛陽,不勝而歸,但第二年再攻洛陽,父親卻全數托付二弟,自己隻能困坐長安。</p>


    李世民神色從容,挺直身軀,朗聲道:“突厥行軍頗速,又設伏大敗追軍,隻怕猩州難當一擊。”</p>


    李淵微微點頭,並州追兵敗北,猩州再無能抵達,突厥攻入代州幾乎是必定的了。</p>


    “任城王弟任並州總管,有統兵之能,行事穩健,此刻必然已經調兵遣將……”</p>


    說到這,李世民突然住了嘴,看著李淵一言不發。</p>


    李淵長長歎了口氣,他知道次子的言外之意。</p>


    之前李淵沒有遣派大軍北上,無非就是不想立即更改唐軍在河東道的布置、攻防核心,畢竟之前那些年代州、猩州各地苦寒,很難給唐軍太多資源上的支撐,隻有河東道人口最密集、最富庶的太原府周邊才有這個資格。</p>


    雖然過程和細節有些許不同,並不是雁門關被正麵攻破,但還好並州一帶軍容齊整……</p>


    李淵定了定神,“二郎繼續說。”</p>


    李世民腹誹了幾句,都明擺著的事了,非要我來背這個鍋,他克製自己沒去看平陽公主,輕聲道:“突厥破關而入,並州軍北上,隻怕立足不穩……”</p>


    所有人都聽得懂這句話,雁門關破,已經兩年沒能劫掠的突厥大軍必然攻勢犀利,北上的並州軍未必擋得住,還不如就在太原府嚴陣以待。</p>


    換句話說,李世民是在建議放棄代州。</p>


    突然耳邊傳來沉重的喘息聲,李淵側頭不意外的看到平陽公主狠狠盯著李世民……放棄代州,即使隻是暫時性的放棄代州,這一年多來李善所作的一切都將化為虛無,甚至自己也很難生返關內。</p>


    放棄代州,和放棄李善沒什麽本質區別……蘇定方、馬三寶、李楷、張公瑾等人還有可能殺出一條血路逃回長安,但留在顧集鎮的李善、張士貴、薛萬徹就難了。</p>


    平陽公主狠狠盯著李世民,心中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數月之前的揣測……懷仁應該沒有投入秦王麾下,不然以二弟廣納英傑的性情,應該不會置之不理。</p>


    在這方麵的名聲,李世民非常響亮,武德五年初洛水大捷前一夜,劉黑闥夜襲李世績,當時戰場混亂,李世民親率小股騎兵前去救援,要不是秦瓊、尉遲恭,險些陣亡……李世績也是因此徹底投入秦王門下。</p>


    和平陽公主有著同樣揣測的還有還一個人,但不同的是,冷眼旁觀的裴世矩眯著眼打量著李世民,他不相信秦王會如此輕易放棄……別說李懷仁了,顧集鎮那邊還有個張士貴呢。</p>


    李世民話題一轉,繼續說:“道玄王弟穩守並州,即使不低,突厥亦能攻破城池,當於關中召集府兵,籌集糧草,屯兵於蒲州、絳州,隨時北上相援。”</p>


    蒲州、絳州和京兆道直接接壤,一般來說,關內出兵河東,走的要麽是蒲州的風淩關,要麽是絳州的龍門關。</p>


    放棄代州,暫時以並州總管李道宗領軍固守,再以大軍為其後盾,李世民的處置中規中矩,算不上出彩,也沒什麽漏洞。</p>


    陰著臉的太子李建成突然發問,“當以何人領軍?”</p>


    李世民輕笑一聲,“自當由父親欽點……或大兄願躍馬揚鞭?”</p>


    李建成臉色一變,武德五年,頡利可汗的兵鋒都快殺到了黃河邊……側頭看了眼的李淵暗罵了幾句,兩個不省油的燈!</p>


    老大是怕老二領兵,而老二直接一句話將老大架的高高的……想壓住我這個天策上將,也隻有你這個東宮太子有資格!</p>


    李淵有些猶豫,如今天下已定,非宗室不能為方麵之將……這個規矩也是時候改一改了。</p>


    這時候,裴寂輕歎一聲,“隻可惜了邯鄲郡王……”</p>


    殿內眾人默然,都安靜下來。</p>


    李世民突然作勢掐指一算,咦了一聲,“父親,永康縣公應該入河東了吧?”</p>


    平陽公主精神一震,“不錯,李藥師應該已經抵達河東,北上赴任代州總管!”</p>


    裴世矩閉上了雙眼,這次的局麵不是自己操縱的,但卻是那個青年最險的一次……即使有一代名將李藥師,也未必能逃出生天。</p>


    裴世矩當然知道,以公論,李靖出任代州總管,當北上赴任,即使是收拾殘局也應該北上,以私論,若代州淪陷,李靖嫡親的侄兒李楷,隔房的侄兒李義琰都在代州任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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