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夜晚發生了很多事情。


    一個魔鬼王子逃離了地獄,準備開啟自己的輝煌征服。


    一個騎士被賦予了力量,被命運推動著加入了這場大狂歡。


    而在它們兩者即將交匯的地方,同樣也有不為人知的事情在發生著,而且這件事的重要性,絲毫不比前兩者更差。


    每個城市都有墓地。


    雖然沒人喜歡那個地方,但對於一座發展迅猛的城市而言,墓地是必須的。


    它往往都會安靜的,低調的矗立在城市邊緣的一些不怎麽引人的注意的地方。


    它往往都有很漂亮的草地,很幽靜的圍欄,似乎是為了給死者塑造一個不會被打擾的環境。


    盡管那對於死者而言並沒有什麽意義。


    在死亡到來之後,他們的靈魂就已經脫離了即將腐朽的軀體,要麽踏入信仰的天堂,要麽墜入悲苦的地獄。


    除了一些情況特殊的家夥之外,它們絕對不會停留在人間界。


    靈魂才是真正重要的,軀殼,那毫無意義。


    在強尼和羅珊的家鄉,在奧斯汀郊外,在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墓園中,一位守墓人正在準備入睡。


    他已經很老了。


    頭上白發蒼蒼,臉上布滿了皺紋,那是歲月留下的最真實的痕跡。


    但這老頭還倔強著不想倒下,他穿著一身半舊的牛仔裝,打扮的就和上個時代,不,上上個時代的老牛仔一樣,還戴著一頂殘破的牛仔帽。


    在入睡之前,他要完成每日都要做的工作,他扛著一把鐵鍬,在墓園中巡視著,雖然說這個時代的盜墓賊已經很少了。


    畢竟在這個新時代裏,盜墓賊真的是一件很沒有前途的工作,但總有些醉鬼和癮君子們會喜歡墓園這樣幽靜的,又不會被打擾的地方。


    嗯,還有一些心理扭曲的小情侶們會趁著夜色,在這裏做一些很變態的事情...


    永遠不要低估人們內心的瘋狂,尤其是在這個越來越瘋狂的世界裏。


    老頭提著馬燈,哼著古怪的歌,在墓園裏走來走去,這一幕看上去有些滲人,甚至足以嚇壞那些膽小鬼們。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突變的原因,在這個見鬼的深夜裏,墓園裏居然還升起了霧氣,影影幢幢之間,那馬燈散發出的光芒,都顯得有些蒼白了。


    就像是建立在傳說之上的西部大地裏那些古老而荒誕的故事...


    什麽引魂人啊,什麽死神啊之類的。


    “嗯?”


    扛著鐵鍬哼著歌,正在巡視墓園的老頭子突然聽到了旁邊的墓地裏傳來的說話聲。


    他扭頭看去,說話聲是從墓園深處傳來的,那裏是最古老的一批墓地了,大都是西部牛仔那個時代死去的人留下的墓碑。


    不過他們原本不是葬在這裏的,原本是在城裏,但城市也要發展,墓園的作用顯然不如火車站那麽重要,所以那些墓地就在幾十年前被遷到了這裏。


    很少會有人再來祭拜那些幾百年前死去的人,除了那些還維持著古老傳統的家族之外。


    能當守墓人的,都是一些膽子很大的家夥。


    在這午夜時分,守墓的老頭子順著說話聲向墓地深處走入,他以為那又是一群跑來尋歡作樂的癮君子們或者瘋子們,但直到他靠近那片有些荒蕪的墓區的時候,他才發現,並不是。


    在一座墓碑前,兩個古怪的人正站在那裏。


    左邊站著的家夥穿著黑色的風衣,還帶著兜帽。


    看上去有些消瘦,手裏握著一把古怪的手杖,在黑夜中散發著微紅色的光芒,那手杖很奇特,看上去像是某種塑料製作的,但那不是!


    見多識廣的守墓人一眼就看出來了,那玩意是骨頭做的。


    用一根完整的腿骨雕琢出的藝術品,而從它能發光這一點就能看出,那用過原料的骨頭肯定非同凡響。


    而右邊站著的家夥,也穿著鬥篷,但那鬥篷的樣式更像是披風。


    而且像是很古老的那種披風的樣式,它拖在地上,就像是中世紀的貴族們穿著的披風一樣,他還帶著綠色的兜帽,在黑暗中,那兜帽幾乎完美的隱匿在黑夜裏。


    這兩個家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所以守墓人也沒有再靠近,他躲在一顆樹後,悄悄的聽著那兩個家夥的交談。


    ——————————


    “我很好奇,杜姆先生。”


    梅林看著眼前已經風化的不成樣子的墓碑,他對身邊沉默的維多克.馮.杜姆說:


    “在你和我的‘老朋友’交談的時候,它給你提出了什麽樣的要求?方便透露一下嗎?”


    “不行,我答應了它,在時刻到來前,不能說。”


    杜姆低沉的聲音從他的鐵麵盔之下傳來,這位巫師國王一如既往的低調而且沉默,麵對梅林的問題,他回答說:


    “我隻能說,你擁有的好東西真的不少。”


    “梅林閣下,就如你的‘老朋友’,那無所不知的羊皮卷,如果可以,我希望從你手裏收購它。”


    “可惜啊,我不能把它交給你。”


    梅林蹲下身,伸出手,撥開眼前墓碑的雜草,他說:


    “羊皮紙很麻煩,它牽扯到很多未知的東西。”


    “而且上一次我把它寄存在一位朋友那裏,結果它給我弄出了很糟糕的事態,我現在還沒擺脫那麻煩。說真的,杜姆閣下,我是為了你好...”


    “我的‘老朋友’絕對不如它表麵上看上去那麽簡單。”


    “找到了,就是這個。”


    梅林看著那墓碑上已經風化的差不多的文字,他將那些文字念了出來:


    “卡特.史雷...願父的光芒照耀你陰暗的靈魂,我的朋友。”


    在那意味深長的墓誌銘之下,記載著這個卡特.史雷的生卒年月,梅林盯著那已經在時光中剝離不堪的文字,他說:


    “一個生活在19世紀的人,嗯,還是個騎警,有意思。”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塵土,他看著身邊沉默的杜姆,他說:


    “所以,羊皮紙告訴了你什麽?”


    “它告訴了我很多,關於卡特.史雷,關於聖凡岡薩契約,關於梅菲斯特的失敗,關於我們該怎麽利用它。”


    杜姆的雙手疊放在腹部,這位巫師國王看著眼前的墓碑,他如講述一個故事一樣,用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聲說道:


    “卡特.史雷,是德州騎警,一個據說挺正直的人。”


    “但實際上,他是梅菲斯特的上一任騎士。是自惡靈騎士的傳說誕生之時到現在,唯一一個逃過了被銷毀結局的騎士,一個真正的聰明人。”


    “當然,也是一個不守承諾的家夥,唯一一個讓大魔鬼梅菲斯特收獲了一場失敗的家夥。”


    “就如所有與梅菲斯特相關的故事的開端一樣,史雷因為收受賄賂而被關進監獄,他將被處死。”


    “在被處死的前一夜,一個神秘的人出現在了他眼前,許諾他新的生活與希望,走投無路的史雷簽下了契約,從而得以逃生。”


    “在白日,他和以前一樣履行著自己身為騎警的職責,而在黑夜降臨,他便化身為惡靈騎士,在西部大地上,為大魔鬼收取那些契約的靈魂,就像是一個打手,一個幫凶...”


    杜姆搖了搖頭,他說:


    “史雷也許不算個好人,但他還有最後的一絲良心。”


    “在他的最後一次討債行動裏,他目睹了梅菲斯特用永生的誘惑誘使一個村莊的數千人墮落,在一夜之間將那村莊化為人間地獄。”


    “妻子殺死丈夫,兒子勒死父親,母親毒殺女兒,嬰兒被拋入水井中溺死...所有能想到的罪惡都在那一夜發生,而這一切,隻是梅菲斯特的一個惡劣的玩笑。”


    “在那個村莊被鮮血浸透的時候,史雷墮落的靈魂裏最後一絲良知迫使他反抗了自己的主人,他用一些神秘的方法擺脫了梅菲斯特的追捕,並且帶著那契約逃離,直到現在。”


    “聖凡岡薩!”


    梅林揉著額頭,他回憶著自己的過去,很快,他就想到了1991年時他在德克薩斯州的短暫旅行。


    “哦,對了,那個當地很著名的鬧鬼村子,我還去過呢。但當時我太弱小了,我不足以解開那裏的秘密,於是我把它記在筆記本裏。”


    梅林從口袋裏取出一本筆記,翻閱了幾頁,然後指著上麵的文字說:


    “瞧,就在這裏,我當時的記載。”


    “一個危險的地方,要等到足夠強大的時候才能回來探索...嘖嘖,原來這該死的命運早就把我扯到了這件事情裏,而我卻一無所知,真是可悲啊。”


    梅林看著眼前的墓碑,他說:


    “所以,卡特.史雷其實沒有死,對吧?杜姆閣下。”


    “當然,那個狡猾的靈魂一直躲在一個隱秘之地,那是地獄生物們無法踏入的地方,而且史雷一直很小心,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逃之夭夭,就比如現在...”


    杜姆回過頭,看著在身後迷霧中狂奔的那一盞蒼白的馬燈,他說:


    “他要跑了...他還以為他跑得掉。”


    “唰”


    杜姆的身影在魔法流轉間消失不見,而梅林則回頭看了一眼那風化的墓碑,他搖了搖頭,也追了上去。


    但很快,梅林就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黑夜中,看著腳下那被史雷丟掉的鐵鍬,平白無奇的玩意,看上去已經被用了很久,就連那木柄上都被磨出了包漿。


    沒人會注意這玩意的,它扔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去撿。


    “它有一部分是中空的!”


    伊卡洛斯對梅林說:


    “木柄裏有東西。”


    “嗯,我感覺到了,很熟悉的感覺。”


    梅林彎下腰,撿起那鐵鍬,他看著手裏的東西,他說:


    “我之前感覺到過這種力量,很久遠了...”


    “讓我想想,很早之前,在半魔莫裏斯進攻聖馬修教堂的時候,有一道白色的光保護了保羅神父,神父告訴我那是信仰的神靈力量,我當時還不信,但那道光的感覺...”


    “啪”


    梅林掰開手中的鐵鍬木柄,一股白色的光噴湧而來,讓身為半魔的梅林寒毛倒豎,他整個人都後退了十幾米,險之又險的躲開了那跳動的白光。


    “一模一樣啊,這種聖潔的力量,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地獄,但真的還有天堂嗎?”


    梅林看著那墜落在草地上,被一團白光包裹起的金色卷軸,他說:


    “是傳說中和地獄進行著不息戰爭的天堂在庇護著史雷...”


    “啊,我知道了,200年前的老騎警根本就不是什麽良心發現,他隻是受到了天堂的感召,僅此而已,難怪他敢和梅菲斯特作對。”


    梅林從口袋裏取出黑色的手提箱,呼喚出堡壘,讓堡壘將那被白色弧光保護的卷軸從地麵上撿起,然後他帶著堡壘回到了守墓人的小屋前方。


    這裏是個小型的聖地,聖潔的力量保護著這裏,梅林感受了一下那力量的強度,然後果斷的選擇停在屋子之外。


    在屋子中,杜姆和老騎警很顯然進行著不是那麽“友善”的交流,甚至還有一股類似於地獄之火的力量在跳動著。


    但幾分鍾之後,屋子裏的打鬥聲就停止了。


    “哢”


    大門被推開,杜姆從其中走出,他身上的鬥篷被燒焦了,但除此之外,他完好無損。


    而在他身後,鼻青臉腫的老騎警一臉厭惡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以及被堡壘扣在手中的卷軸,他說:


    “你們這些蠢貨,你們以為這卷軸這麽好拿嗎?它被聖米迦勒的力量保護著,就是為了防止梅菲斯特用它來作惡。”


    “不,你誤會了,史雷。”


    杜姆揮了揮手指,一根和聖凡岡薩契約一模一樣的金色契約出現在他手中,他將那花了很多時間才精心製作出來的贗品契約遞給史雷。


    他說:


    “我們從來都沒覬覦過這卷軸,最少我不想持有它,數千個邪惡的靈魂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們隻是需要你幫我們做一件事。”


    杜姆看著上一任惡靈騎士,也許這家夥全盛時很能打,很難纏,但現在,在梅菲斯特收回了巨大部分騎士的力量之後,他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活了200多歲的老頭子了。


    不管是梅林,還是杜姆,都能輕易的幹掉他。


    “有人會來尋找它。”


    梅林指著史雷手中的卷軸,他對老騎警說:


    “你要做的,就是把這東西交給來訪者...僅此而已,哦,當然,你可能還需要演場戲。”


    卡特.史雷看著自己手裏那被仿製的惟妙惟肖,甚至還有一股真正的黑暗魔力在湧動的假貨。


    他那蒼老的臉上閃過了一絲笑容,他露出滿口的大黃牙,伸手拉了拉自己破舊的牛仔帽,他對杜姆和梅林說:


    “你們是打算坑梅菲斯特一把啊,真有膽量...但早說嘛,差點把我嚇死。”


    “這活,我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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