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地獄邊境的大廳中,弧光閃現,代表著又一個參賽者被送出戰場。


    那光暈在地麵上跳動著,緩緩的剝離,最終露出了光芒中的人影,那是黑舌謀士,滅霸之子,烏木喉。


    它此時的狀態極慘。


    左腿被從小腿處切斷,切口平滑且焦灼,就好像是被火焰似的力量焚燒,讓藍色的鮮血並不流淌,但這並非是致命傷。


    在烏木喉的胸口,插著一截被切斷的無形之刃。


    刀刃就如反射著光芒的水晶玻璃,是直刃劍的樣式,那是魔力的匯聚,是以黑暗秘術的方式組成世間最鋒利的東西。


    梅林對此非常熟悉,這是被截取的空間製作的利刃,無形而又致命。


    在大老虎霍格斯的教導下,再加上他留在量子世界的分身已經被徹底同化,他對於“空間”這個概念的理解日漸加深,並且已經遠超這世界中的任何人。


    他即將觸摸到空間的奧義。


    “救...救我...”


    烏木喉躺在黑曜石的冰冷地麵,它艱難的呼吸著,但每一次呼吸都如吸入烈火,灼燒著心肺,而且每一次呼吸都在變得越發艱難。


    生命在抽離。


    它在離開戰場的那一刻,被心懷殺意的莫度一劍穿心,這本不該發生的,傳送應該是即時的,但它就是發生了。


    就像是複仇,雖然遲到,但絕不缺席。


    烏木喉捂著心口的傷痕,它艱難的偏過頭,看著坐在自己眼前階梯上的人。


    全身都纏著繃帶,麵色冷漠的王法師。


    他身邊是剛剛被送出來的緋紅女巫,旺達.薑戈.馬克西莫夫,那位強大的女巫此時披著厚重的披風,臉色慘白,虛弱。


    她看也不看地麵上瀕死的烏木喉,就好像是這家夥根本不存在一樣。


    在更遠的地方,獵人天使安吉拉捧著一個小鏡子,正在為自己補妝,她沒興趣,也沒理由幫助烏木喉。


    於是,黑舌謀士灰色眼睛裏的絕望便越發深重。


    它隻能看向大廳中的最後一人。


    渡鴉梅林。


    此次爭奪戰的裁判與主持者。


    “我,我是競爭者,你必須...必須...”


    “啊,我知道。”


    烏木喉斷斷續續的話還沒說完,梅林的身影就從台階上方消散,再次出現時已經蹲在了他身邊。


    渡鴉大君伸出手指,在烏木喉心口的利刃上輕輕一彈,在那如玻璃一樣嗡鳴的聲音中,烏木喉的軀體因為痛苦的爆發而瘋狂的抽搐。


    梅林那雙藍色的眼睛與烏木喉的灰色的雙眼對視,他臉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


    他的手指輕輕握住了心口的利刃,他說:


    “你是參賽者,我有義務救你。”


    “是的,我會救你。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成為地獄大君之前,是一名特工,而在成為特工之前,我的理想是成為一名醫生。”


    “沒人比我更懂救人了,忍著點,小可憐。”


    “噗”


    直刺入心口的斷刃在下一刻被毫無猶豫的抽出來。


    封堵住傷口的刀刃在抽離的瞬間,大量的藍色鮮血就從烏木喉的傷口中噴出,就像是實質的生命從破碎的裂痕中湧出,就像是破裂的氣球不斷的噴出氣體。


    黑舌謀士眼中的光芒變得凶狠,惡毒,就仿佛在用最後的力量詛咒梅林。


    它已感覺到了死亡的呼喚。


    “真遺憾,手術失敗了,這也是常有的事情...”


    梅林看了一眼手中染血的斷刃,然後將那東西扔到一邊,他扣起手指,一團躍動的桔光在手心閃耀著,他對烏木喉說:


    “但你的生命不應終結於此,你還有最後一樣使命要完成呢。”


    “啪”


    過量的虛榮被梅林反手拍在了烏木喉破裂的心髒裏。


    桔光彌合著這個外星人的軀體,很快,表情呆滯的黑舌謀士就如被操縱的木偶一樣,一點一點的從地麵上爬了起來。


    它斷了腿,就隻能蹦蹦跳跳的躲在了邊緣的石階上,那蹦跳的動作僵硬而詭異,就像是真的有無形的線連接在軀體上,在操縱著它。


    “梅林,你來看這個。”


    就在渡鴉完成了一次“手術”之後,他身後的緋紅女巫突然喊道:


    “快來看,莫度的狀態不對勁!”


    “嗯?”


    梅林回過頭,看向空中投射的投影,他看到了在黑暗中疾行的莫度,還有他自言自語的狀態,他似乎在和另一個無形之物爭吵。


    渡鴉的眼睛眯了起來。


    但隨即就重新變得溫和,他對旺達擺了擺手,他說:


    “這場競賽裏的選手們人人都有底牌,那源自黑暗維度的力量,也許就是莫度法師的‘底牌’,不用擔心。”


    渡鴉垂下眼皮,他語氣冷冽的說:


    “比賽結束之後,會有人去找多瑪姆聊這件事的。”


    “繼續關注比賽吧。”


    ————————————


    莫度法師的狀態確實不太對。


    他在黑暗的山脈中奔行著,並沒有使用更方便的傳送門,而是依靠著軀體的敏捷和速度,如攀登的猿猴一樣,靈活的在根本沒有路的山壁上攀登,疾跑。


    在將烏木喉送出比賽之後,戰鬥法師花了點時間為自己療傷,他腫脹的臉頰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眼角處還有些浮腫,但問題已經不大了。


    他在搜尋著其他的參賽者。


    此時這場爭霸戰的局勢已經非常明了了,剩下的人分成了兩個陣營,強如杜姆一人獨行,而剩下的,則抱團聚在一起。


    但雙方的目的卻是一致的。


    他們暫時放下了敵對,都在想辦法解決這個世界本身存在的問題,他們要拯救這個世界,然後才要大打出手。


    “他們比你更有遠見。”


    在莫度翻越山脊的時候,在他心靈中回蕩的聲音再次響起。


    自稱為黑暗維度君主的域外存在就像是聽到了莫度心靈的糾結,它以一種“知心人”的方式,對莫度說:


    “論起如何治愈世界,如何挽救世界,你們這些古一的信徒,要比其他人更專業...你們跟隨著至尊法師參與過很多的拯救,但他們卻先你一步。”


    “莫度,在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就發現了這個世界存在的問題,古神的入侵,血肉的詛咒,惡意將吞沒這個世界,邪靈寄生的動作已經到達了最後的階段。”


    “但最先發現問題的你,為什麽會落入現在這個地步呢?”


    黑暗君主多瑪姆的聲音變得玩味起來,它說:


    “本該聯合其他人救世的你,為什麽會變成最慢的那個。”


    “你已經遠遠落後於其他人了,我能感覺到,除你之外的雙方都已經拿出了辦法,隻有你還在苦苦追尋。”


    “你太弱了,你有救世的決心,但卻沒有救世的力量。”


    “你渴望榮耀古一,榮耀那個你視為長輩與親人的領袖,你希望拿到至尊法師的王座,以此來證明,卡瑪泰姬傳承的重量。”


    “但你做不到,你沒有那種力量。”


    莫度沉默不言。


    他繼續在黑暗中奔行,就好像多瑪姆的話根本不存在一樣。


    作為一名意誌堅定的戰鬥法師,他重視心靈的錘煉,存於腦海的思緒,隻是黑暗君主的一縷意誌,那無法影響到莫度的判斷。


    但這一縷來自域外的意誌是如何出現於莫度腦海中的,這就是個值得深思的問題了。


    “杜姆比你強的多,還有那個駕馭英靈的女巫,她也比你強,其他人則比你更狡猾,在各個方麵你都不占優勢。”


    “拿到心靈權杖是你獲勝的唯一希望,但你卻愚蠢的將它交給了杜姆,以此挽救一個和你毫不相幹的女人。”


    “我已經提前告訴過你,就算大邪靈們入侵這世界,隻要我幫你,你依然能毫發無傷的活下來。”


    “那才是對你最有利的戰場,但你還是做了個愚蠢的選擇。”


    多瑪姆喋喋不休的說:


    “你是愛上那女巫了?還是被人類交配的欲望支配了?亦或是你內心可笑的正義在驅使你,行那偉大之事?”


    “嗬嗬,你親手放棄了自己的希望,莫度,可憐的莫度,你就如落入黑暗的人,明知已沒有希望,但還在四處尋找著火光。”


    “你要輸了,你也知道這一點,隻是你頑固的不想承認。”


    “說話啊,回答我,一個人說話挺沒意思的,和我聊一聊吧,反正你也沒有同伴了。”


    多瑪姆催促著。


    它在渴望回應。


    人的心靈是最奇特的東西,它堅定時就超越鋼鐵,任何力量也無法打垮它,所謂無欲則剛。


    但它又是最軟弱的東西,隻要瞥到了一絲縫隙,外力就能很輕易的滲入其中。


    人的欲望就是窗口,隻要窗口打開,那麽墮落便如影隨行。


    “你在恐懼失敗,在這場可笑的比賽開始之前,你就在恐懼失敗,你在恐懼看到古一眼中失望的光,你在恐懼自己親手葬送卡瑪泰姬的榮耀與未來,你不想輸。”


    “你自認是個堅定的人,但我親眼看到,那種恐懼幾乎壓垮了你,你尋找著能幫助自己的力量,又從我的信徒那裏知曉了我的存在。”


    “卡西利亞斯隻是隨口一提,你就在古一的禁書中找到了和我聯係的方式,你看,我出現於此,是你自己選擇的結果,你希望我成為你的底牌,逆轉失敗,贏得勝利。”


    黑暗君主用一種描述事實的語氣說:


    “你已經下定了決心,但在要使用禁忌之力時,你卻又變得猶豫,患得患失,就像是個軟弱的娘們一樣,你在害怕什麽呢?”


    它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的答複,這讓多瑪姆感覺到了不耐煩,它語氣生硬的說:


    “你們這些古一的弟子啊,總會對邪惡與正義,混沌與秩序有超乎超人的執拗,但我想,大概古一也告訴過你們...”


    “力量本身是沒有善惡的,就如利刃本身不會傷人,你用力量成就偉業,或者做下惡事,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選擇。”


    “我把力量借給你,我不幹涉你的任何決定,就像是借貸與投資,人類的那一套把戲,這是個絕對公平的交易。”


    “我知道你的擔憂,所以讓我問你,你是在害怕自己控製不住我的力量,就此墮入黑暗。莫度啊,莫度,你對自己就這麽沒信心嗎?”


    “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是恐懼自己就此墜入黑暗,無法自拔,還是更恐懼自己於此失敗,在卡瑪泰姬的師兄弟們的殷切希望下,就此親手斷送聖地的傳承?”


    多瑪姆哼了一聲,它似乎徹底失去了聊天的興趣,它說:


    “你擔憂自己私人的品格,卻又將你背負的,屬於聖地的希望視作無物,不想讓自己雙手染上汙穢,即便這樣可以讓你贏得古一的讚賞與欣慰,可以讓你成為卡瑪泰姬的英雄。”


    “你在猶豫著要不要握住勝利的武器,可笑的是,你之前還發誓不惜一切代價去守護你所背負的傳承榮耀呢。”


    “你可真是個虛偽的家夥,我懶得和你說了。”


    黑暗君主的意誌悄然的隱沒,在消失之前,它說:


    “但你知道,我就在這裏。”


    “隻要你呼喚,我便響應,我不如古一那麽吝嗇,我很慷慨。”


    “我也不是在誘惑你,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你距離勝利隻有一聲呼喚的距離。”


    “我會耐心的等待你的答複...另外,你要找的人,就在前方。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小心點,那兩個人身邊有個隱匿的英靈,她可以在瞬間殺死你。”


    多瑪姆的聲音就此沉寂。


    在這個過程裏,莫度一直維持著沉默,就連表情和眼神都沒有變化過。


    自從偉大的先賢阿戈摩托成為第一代至尊法師起,至尊法師的傳承就一直在聖地卡瑪泰姬的前身組織中流傳,一代一代的傳承鑄就了聖地之名。


    在數以萬計的時光中,這份守護世界,守護希望的榮耀從未離開過至尊法師的追隨者們的陣營。


    在加入卡瑪泰姬的那一刻,莫度就在為自己接過了這份沉重而榮耀的責任感覺到自豪,他發誓不惜一切去守護聖地的榮光。


    那是一種鞭策,也是一種束縛。


    就如背負著山嶽向前行走的人,拋下山丘固然能讓自己更輕鬆,但一旦拋下了背後背負的東西,他們就什麽也不是了。


    卡瑪泰姬代表著至尊法師,除此之外,再無人有資格接過這寶座。


    在卡瑪泰姬中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莫度隻是其中之一,而現在,那些殷切注視的渴望就在莫度手中。


    哪怕隔著一個世界,他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同伴們對他報以的期待。


    用一句不恰當的話來形容。


    在王被淘汰之後,他就是全村人的希望了...


    背負著這種期待,恍若背負著一座山前進的莫度,會讓他背後的那些人,會讓他視為長輩與領袖的古一失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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