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清理都不理葉明珠,將茶杯放到茶幾上:“王叔,趙姨,這水有些燙,給你們放茶幾上。”


    王強點頭應了一聲:“好。”


    趙燕卻隻有滿臉的挑剔,情緒藏都不藏:“你十八歲了?已經沒讀書了?”


    葉婉清搖頭:“是。沒讀了。”


    趙燕:“那你現在做什麽?上班了嗎?每月工資有多少?你家準備什麽時候讓你頂職做正式工?”


    說到頂職,葉向黨心裏暗道一聲“壞了”。


    如果是以前的葉婉清,葉向黨相信她肯定會大方應對,不會在人前讓家裏人沒臉,更不會把“家事”說出去。可昨晚葉婉清竟會頂撞父母,儼然對他們的決定不滿,他擔心她又鬧出什麽幺蛾子。


    他想岔開話題,葉婉清卻已經聲音清脆地開口了。


    “我原本在汽車站跟車做售票員,昨天家裏跟我說以後會讓葉明珠頂職,我就打算自己做點事。”頓了頓,葉婉清又靦腆笑笑,“我是抱養的,原本也不應該頂職。”


    “你是養女,不能頂職?”趙燕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王強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葉老哥,你這不厚道吧?你說要換婉清跟家寶結婚,我想著是我們提前了結婚的時間,明珠年紀的確太小,也就應了。可你沒說婉清是養女,你們還對她這麽不看重啊。”


    王家雖然住在鎮上,但家裏條件超出葉家一大截,他們唯一看重的就是葉家這汽車站的正式工作,工資高又體麵。


    沒想到葉向黨那麽多心思,算計到王家頭上了!


    趙燕陰陽怪氣道:“也是,這麽好的工作怎麽可能給養女?當然要給親身女兒啊!就是把我們王家當成傻子了,什麽阿貓阿狗都想塞給我們家寶呢!”


    這話就難聽了,葉向黨狠狠瞪了葉婉清一眼,連忙安撫人。


    葉婉清繼續添柴加火:“我昨晚也跟家裏說了,我現在不想嫁人,更不會因為被人潑髒水說我壞了名聲就嫁人!”


    趙燕:“什麽?你還壞了名聲?你說清楚!”


    葉婉清:“不不不,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跟小混混親嘴!”


    葉向黨眼前一黑,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他覺得葉婉清就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天啊!還親嘴!”趙燕也覺得自己快氣暈了。


    王強怒道:“葉向黨,你什麽意思?我爸還救過你的命,你就是這麽報恩的?這婚事我不同意!”


    “……”


    一陣雞飛狗跳。


    趁著三人掰扯不清,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葉婉清走到雜物間把之前放進去的、擺攤用的東西又原樣拎了出來。


    原本她想著用家裏廚房做點準備工作,但現在她把葉向黨給氣狠了,在家做事肯定沒有那麽方便了,說不定還要被為難被遷怒……


    沒辦法,她隻能想別的主意了。


    葉婉清拎著東西準備出門,葉明珠突然攔住她。


    “姐,你知道你是抱養的了?對了,你想知道你親生爸媽是誰嗎?”葉明珠一臉你求我,我心情好就把秘密告訴你的表情。


    葉婉清驚訝,卻又覺得不意外。


    她抬起清冷的杏眸:“你早就知道了,什麽時候?”


    “怎麽了?”


    “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啊?跟你說了,你要是不對我好了怎麽辦?你要是心情不好不做家務了,媽讓我做怎麽辦?我做不來呀。”


    “難怪……”葉婉清懶得再說下去,輕輕吐出一口氣,越過葉明珠朝外走,匆匆幾步就下了樓梯。


    “難怪什麽啊?”葉明珠趴在欄杆上追問,“你這人,我跟你說話呢!喂,喂!”


    葉婉清快步走出樓道,葉明珠天真驕縱的聲音被她拋在腦後。


    冷風中,她有些恍惚。


    難怪……小時候每次她和葉明珠起爭執的時候,葉明珠吵不過了就會大喊一句“這是我家,這是我爸媽,你滾”,那理直氣壯的模樣現在都曆曆在目。


    之前她沒細想過這個問題,現在想來,心髒一陣陣細密的刺痛。


    家嗎?


    她突然很想有個自己的家,現在就想。


    葉婉清買的東西是怎麽拎上樓的,又是怎麽放回自行車上的。


    她推著自行車在街上走,愁著自己要去哪裏買煤爐子買大鐵鍋,又發愁自己剩下的錢夠不夠置辦那些東西。


    走著走著,突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又飛快地跑了。


    她皺眉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醒目花襯衣的矮瘦背影朝前狂奔,然後發現那人掉了一卷十元鈔票在她身前不遠處的地上,看著得有好幾十。


    葉婉清:“……”


    她撿起錢,騎上車就去追人。


    追了半天總算是追上了,她氣喘籲籲地把錢交給那個冒失鬼:“你以後注意點兒,別再丟三落四了!”


    冒失鬼瞠目結舌,然後不住地感激:“……好,好的,謝謝,謝謝。”


    葉婉清擺擺手,繼續在大街上逛。


    當她看到一個南雜店準備進去問問有沒有煤爐子的時候,突然又一個中分頭喊住她:“同誌,那是你掉的錢嗎?”


    葉婉清一低頭,腳邊躺著一卷十元鈔票。


    “不是。”她搖頭,走進南雜店。


    心裏隱隱有點奇怪,她今天偏財運好像太好了,然而她是一個拾金不昧的人。


    中分頭:“……”


    十分鍾後,花襯衣和中分頭站在一個臭著臉的高大男人麵前,苦巴巴地各拿著一卷錢遞過去。


    “淵哥,這錢送不出去啊!”


    “人是進步女青年,思想覺悟別提多高了,這招不好使。”


    戈淵虎目一瞪,那個氣:“廢物,這點兒事都辦不好!”


    “我倒是想辦好,可我兩條腿跑不過自行車啊!”花襯衣小小聲嘀咕,“上次你不也沒跑過嗎?我都看到了……”


    他聲音在戈淵的怒視下,越來越小。


    欲哭無淚。


    淵哥自己都跑不贏人家自行車,還要他跑!他腿短啊,能怪他嗎?


    戈淵臭著臉拿過兩卷錢,點燃一根煙夾在手上,語氣滄桑:“世態炎涼,錢都送不出去了。”那小娘們兒剪了頭發之後更漂亮了,真氣人。


    花襯衣:“淵哥,世態炎涼不是這麽用的。”


    “就你讀過書!”戈淵再也忍不了,氣得一腳踹上花襯衣的屁股。


    葉婉清騎車到了供銷社,果然在裏麵看到有鑄鐵的煤爐子和大鐵鍋買,但一問價加起來要三十二塊。她身上就剩下十多塊,遠遠不夠。


    她咬著唇從供銷社走出來,麵前突然罩下一片陰影。


    抬頭一看,不是戈淵是誰。


    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歡喜,可很快葉婉清想起了他那“親了要給錢”的混賬話,頓時俏臉一板,橫了他一眼就要躲開他。


    戈淵連忙跟上,遠遠的。


    到了人不多的地方,他才開口:“我有煤爐子。”


    葉婉清放緩了一點腳步。


    戈淵心裏一喜:“我家還有大鐵鍋!”


    葉婉清停下。


    戈淵連忙繞到她身前,一雙黢黑的眸子滿是討好:“我還做了很多蜂窩煤,堆在牆角燒一年都燒不完,都可以給你用!”


    “你這次過來也別有目的吧?”葉婉清睨著他,“說吧,這次想親幾口。”


    “咳,咳咳咳……”


    戈淵差點沒被口水給嗆死。


    這小娘們兒說話怎麽就這麽辣,這麽不矜持呢?


    他梗著脖子,不甘示弱地反問:“我什麽時候說要親你了?是你想親我吧!”


    “對啊!”葉婉清將自行車支起,在戈淵驚慌閃躲的小眼神中笑盈盈地走到他麵前,又一次伸手扯住他的衣領把他給拽得彎下腰。


    戈淵渾身僵硬,雙手不知道往哪裏放,唯一思考的隻有一個問題:他沒啥跟女人親嘴的經驗,這次是閉眼好呢,還是不閉眼好呢?


    然而,他沒等到女人柔軟的唇,卻隻等到她帶著笑音的、不懷好意的詢問:“你今天怎麽不穿短袖啦?”


    戈淵:“……”


    “是不是冷啊?”


    戈淵扯回自己的衣領,直起腰,一臉冷漠:“你要不要東西,不要就算了!”


    “要啊。”


    有了煤爐子和大鐵鍋還不行,缺少一個可以做準備工作的廚房,葉婉清決定去戈淵家。


    戈淵家在縣城比較偏的地方,是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


    開門前,戈淵再一次嚴肅聲明:“我名聲不好聽,要是有人看到你進了我家,指不定要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你想好了?其實你在外麵等著我,我把東西拿出來給你也是一樣,我說話算話!”


    葉婉清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其實你是膽小吧?你是怕自己克製不住親我呢,還是怕被我親呀?”


    戈淵:“……”


    他覺得,他這兩天威懾力好像下降了……難道是胡子不夠刺,眼神不夠凶?這小娘們兒都快騎到他頭上了,她哪裏來的膽子以為他會一直忍著她?!


    戈淵擰起眉頭,努力讓自己眼神更凶狠,更嚇人一點,葉婉清拍了拍他手臂:“開門。”


    “……好。”


    “有水喝嗎?”


    “茶冷了,我給你倒熱水!”


    葉婉清前世今生第一次進戈淵這小院子,原以為這裏肯定亂得不像樣,沒想到竟然幹幹淨淨、整整潔潔的。


    不用她說,戈淵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之後就去拿煤爐子生火了。


    看著戈淵忙碌的身影,她眼中沁出溫柔的暖意。


    這麽好的氣氛,她想說點什麽拉近拉近關係,結果門板就被“嘭嘭嘭”砸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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