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彧走過去,自後頭環住她肩:“這幾日一直在忙,今日才得空?”


    趙嫤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忙什麽?”


    “蔣士柯下了大獄,私造兵器一事算是落幕了。”周彧徐徐解釋:“陛下下旨,徹查此案相關人等,這其中牽連出了不少人。


    蔣士柯的勢力算是徹底土崩瓦解了。”


    “陛下就沒有一點懷疑和寧侯府和雍王嗎?”趙嫤頓住筆,抬眸看他。


    “陛下對誰都有疑心,不過此事,倒是不曾牽連到這兩家。”周彧倚著她坐下。


    趙嫤給他讓了點地方:“那你呢?”


    “我也一樣。”周彧翻了翻她桌上那些賬本:“這些全部都要算掉?”


    “嗯。”趙嫤點頭:“臘月裏光顧著收拾輔國公府了,賬目累積了一堆不曾清算。


    鋪子裏掌櫃和夥計們的工錢都是提前預支的,正月裏再不算給他們,隻怕他們是要不幹了。”


    “我來吧。”周彧接過她手中的筆:“你去點盞茶來吃。”


    “你不嫌難吃?”趙嫤笑著站起身來。


    “提神便可。”周彧對著賬本,撥起算盤珠來。


    趙嫤喚婢女送了點茶的用具進來。


    初春的天兒,依舊寒涼,抽了點點新葉的海棠在窗外隨風顫抖。


    屋內,炭盆中燃著上好的銀碳,架上的小銅壺開了,蒸出熱騰騰的水汽,熏得趙嫤昳麗的小臉染上了一層粉,一室溫暖如春。


    周彧在書案前忙碌著,趙嫤在小幾前點茶,兩人半晌不曾說話,看著卻和睦融洽得很。


    一切都自然的仿佛本就該如此。


    “喏。”趙嫤起身了,將茶盞擱在周彧跟前:“第三遍了,隻能點成這樣。


    湊合吃吧。”


    周彧擱下筆,端起茶盞來瞧了瞧,又抿了一口品了品。


    趙嫤自個兒也端了一盞,笑看著他。


    “比上回進步了。”周彧頓了片刻道:“多練一練,會更好的。”


    “你就別鼓勵我了。”趙嫤倚在書案上:“沒天賦就是沒天賦。”


    周彧烏濃的眸子泛出幾許笑意:“熟能生巧。”


    “別算了吧。”趙嫤擱下茶盞,示意他:“去沐浴?”


    周彧垂眸,一臉正色,耳尖卻悄悄紅了:“我沐浴過了來的。”


    “那我去沐浴了。”趙嫤說著,走到門邊朝著外頭招呼,叫惜雨她們打熱水進來。


    楠木屏風後,傳來水聲。


    周彧提起的筆又擱下了,靠在椅背上。


    “周彧,來給我擦頭發。”趙嫤喚了一聲,從屏風後出來了。


    婢女們快步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周彧起身,回頭便瞧見趙嫤裹著小衣,堪堪遮到大腿處,裸露著兩條筆直的腿,在燭火下膩白的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直覺渾身氣血都往下湧,一時險些直不起身子。


    “看什麽呢?”趙嫤手捧著包住發絲的長巾,側眸看他。


    周彧走上前,扶著她在床沿處坐下,給她擦拭發絲。


    趙嫤偎在他懷中,兩條纖長的腿交疊在一處,上麵的小腿蹭著下麵的膝蓋,悠閑舒適。


    周彧移開目光,繃著嗓子道:“等會兒你穿戴好了,我有事。”


    “嗯?”趙嫤半闔著的眸子睜開看他。


    周彧抿唇不語。


    趙嫤抬手挑了他的下巴,笑起來:“老虎真的改吃素了?”


    “我讓人給你預備了衣裙首飾。”周彧垂了眸子,矜貴迫人:“等會兒我們拜堂。”


    他不看趙嫤的眼睛,語氣清冷淡漠。


    趙嫤反而睜大了杏眸看他:“這又是什麽新花招?”


    周彧道:“你照做便是了。”


    這麽幾句話,便顯出疏離來。


    “好。”趙嫤見他不似平日那般,隻冷著臉,也便不曾追問。


    倘若周彧似從前那樣,好聲好氣地哄著她拜堂,她怕要以為周彧對她有旁的什麽想法呢。


    某種意義上而言,周彧對她疏離,才是她想要的。


    毫無情意,銀貨兩訖,正是她想要的。


    “好了。”周彧將長巾擱到一側,起身走到後窗處敲了敲。


    片刻後,他拿著包裹回到了床邊。


    趙嫤叫了惜雨同惜時進來。


    她是養著兩個專司綰發的婢女的,但除了惜雨、惜時,隻有聆風知道她與周彧的關係。


    她不能弄得人盡皆知。


    好在惜雨、惜時於綰發上,也是會的,隻是時興的樣子不大會,但盤同心髻不在話下。


    嫁衣繁複,兩人即使配合無間,也足足忙了一個時辰,才給趙嫤穿戴梳妝妥當。


    室內不知何時燃上了一對龍鳳紅燭。


    趙嫤湊到銅鏡前,望著自己身上一身正青金絲如意團花錦襖,頭戴鳳冠,手持五男二女團扇,不禁笑起來。


    別說,還真有些新嫁娘的樣子。


    她還從未想過,這輩子會有一日穿上這樣的衣裳。


    “還是正妻呢。”趙嫤笑著調侃,轉身看周彧。


    在大淵,娶正妻才穿青色,娶妾室納姨娘,都是大紅桃紅。


    周彧穿了大紅如意團紋暗金喜袍,這身新郎的裝束襯得他矜貴清絕的臉上多了一層柔和之意。


    趙嫤又笑起來,若是不知道的人,瞧了這情形,怕還以為他們是真的成親呢。


    “你們都下去吧。”周彧吩咐。


    惜雨、惜時低頭退了出去。


    周彧牽著趙嫤,走到前窗邊。


    他鬆開她,抬手推開了那一扇大窗。


    窗外,明月高懸,樹影婆娑,一陣涼風透了進來。


    趙嫤縮了縮脖子問他:“做什麽?”


    “我聽說,大漠人成親,拜了天地月,便是禮成了。”周彧牽過她:“今日我們便行此禮。”


    趙嫤瞧他一臉正色,不忍敗他的興,笑著點頭:“好。”


    周彧帶著她,規規矩矩地跪了三回,拜了天地月。


    “好了吧?”趙嫤起身,笑望著他。


    “你來。”周彧牽著她轉身,到書案邊,自袖中取出一頁紙。


    “什麽?”趙嫤湊過去看。


    周彧抖開那頁紙,平鋪在書案上。


    “什麽書?”


    那頁紙上,最上頭兩個大字,趙嫤隻認得一個。


    “婚書。”周彧指尖微微搓了搓,肅著臉:“摁吧。”


    “你連這個都有?”趙嫤笑起來:“看來這次的新花樣你是花功夫了。”


    她說著話,抬手染了印泥,在婚書的左下角摁上了自個兒的指印。


    婚書這東西,她是知道的,但凡結為夫婦,都有婚書為證,是要在府衙登記在冊的。


    這婚書怎麽可能是真的?倘若周彧真拿著這婚書去府衙登記過了,隻怕是整個帝京都要翻了天了。


    這大抵是周彧隨意造了一頁來,圖個樂子罷了。


    周彧一言不發,在她指印邊上,摁上了自個兒的指印,又將婚書仔細的疊好,收起。


    趙嫤笑望著他,周彧演得可真像:“好了嗎?”


    “還有。”周彧望她,眼神逐漸炙熱起來。


    “還有什麽?你可是沒完了……”趙嫤掩唇嬌笑,下一刻便兩腳懸空,她驚呼了一聲。


    周彧俯身一把抱起了她,唇瓣貼在她耳畔,濕熱曖昧:“洞房花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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