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是有這樣的人的。”趙嫤並不見怪:“為了所謂的情愛,不顧尊嚴,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


    殊不知,情愛本不是長久之物,又怎能托付終身?”


    更莫要說以性命相許。


    為了情愛奮不顧身之人,在她眼中都是愚不可及的。


    依著她看,趙月華身上就算沒病,心裏頭也已經病入膏肓了。


    “姑娘說得是。”惜時笑著點頭讚同。


    趙嫤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婢女們打來了熱水,趙嫤在浴桶中泡了一會兒,解了乏。


    用了湯藥之後,便抱著小被子安寢了。


    “姑娘,姑娘,快醒醒!”


    清晨,外頭鳥鳴陣陣,日頭已經升起來了。


    趙嫤尚未睡醒,便叫聆風一陣急喚。


    她睡眼惺忪,黛眉輕皺:“出什麽事了?”


    她一向睡得不好。


    若不是出了什麽大事,聆風她們是不會擾她清夢的。


    “趙月華昨兒個夜裏上吊自盡了。”聆風語速極快的道。


    趙嫤杏眸一下睜開了,扭頭看她:“什麽時候的事?人死了?”


    “估摸著是半夜。”聆風細細地道:“奴婢派人去打聽了,蔣晴柔在那裏哭訴呢。


    說是上半夜,她還陪著趙月華來著,趙月華什麽也不肯說,就隻是哭。


    後來到了下半夜,就肯開口了。


    還跟蔣晴柔認了錯,說自己以後不會再犯糊塗了。


    蔣晴柔向她保證,以後一定會給她找一個好婆家。


    趙月華沒有答應,說暫時不著急。


    蔣晴柔也是因為這個,沒有懷疑她會尋短見。


    後來,蔣晴柔回院子去了,趙月華便打發了跟前的婢女,說自己想靜一靜,叫她們都在外間守著。”


    “後來她就上吊了?”趙嫤揉了揉眼睛。


    “是。”聆風道:“趙月華存了死誌,上吊用的是衣裳的兩根綬帶接在一處的。


    她還在地上鋪了錦被,椅子踢倒了沒有聲音,所以婢女們才沒有絲毫的察覺。”


    “那是早上才發現的?”趙嫤問。


    “是。”聆風點頭:“清早,蔣晴柔不放心,起身就去看趙月華了。


    發現的時候,趙月華掛在房梁上,都已經僵硬了。”


    趙嫤眯了眯困倦的眸子,淡淡道:“就這麽死了,倒是便宜她了。”


    當初,趙如秀欺淩她,趙月華可不曾少從中出主意,讓趙如秀用針戳進她的腳趾甲縫內,夏日捉許多癩蛤蟆裝在麻袋裏,將她裝進去……


    十數年間,如此種種,不勝枚舉,她數不清甚至不記得,蔣晴柔母女三人到底有多少種折磨她的手段。


    這些手段,趙月華從來都沒有受過,隻不過困苦了數日,竟就這麽死了,趙月華確實占了大便宜。


    而那時候趙文俊就隻會說,你們有分寸些,別鬧出人命。


    有時候,有蔣晴柔的挑唆,趙文俊也會給她吃一頓家法。


    聽聞趙月華的死訊,趙嫤心中沒有太多的痛快,有的隻是無限的感慨,和往事在麵前複現。


    這隻是一個開始。


    蔣晴柔母女三人,必須死!


    她們當中,但凡有一個活著,都會成為她心中的掛礙,叫她下半輩子活得不安寧。


    “姑娘去看看嗎?”


    聆風瞧她一直出神,有些擔心,小聲開口詢問。


    趙嫤回過神來,將小被子放在一側,笑了笑道:“去,自然要去。”


    這情形,她當然得去看看了。


    她得好好欣賞欣賞蔣晴柔痛苦的嘴臉。


    遠遠的,趙嫤便瞧見前廳一人,正在吩咐下人。


    “老太婆竟也出來了。”聆風先認了出來,那是趙老夫人。


    “倒是難得。”趙嫤笑了笑。


    “祖母,父親。”她進了正廳,才瞧見趙文俊也在,笑著喚了一聲。


    趙文俊瞧見她,便轉過臉去了,不理會她,也不曾嗬斥她。


    看樣子,趙月華死了,趙文俊心裏還是有些難過的。


    若換成是她,趙文俊恐怕要載歌載舞吧。


    趙嫤想著,不由輕輕笑了笑。


    “大丫頭來了,正好。”趙老夫人一見她,便招手:“你是長女,來幫著處理處理家中的事務吧。


    我這把老身子骨,實在是吃不消。”


    “母親呢?”趙嫤看了看她,又左右瞧了瞧。


    老太婆向來不在意孫女,臉上也沒有多少悲痛,又吩咐下人去扯白蕃,買棺材。


    趙月華已經換上了一身紫紅色的壽衣,靠東側牆擺著,身下鋪著被子與稻草。


    照理說,死人是該躺在棺材蓋上的。


    但趙月華死得倉促,哪裏有現成的棺木?


    趙老太太倒是有預備好壽材的,不過老人家的棺材,當然不能給晚輩用。


    “你母親傷心過度,昏厥過去了。”趙老夫人道:“你來幫著,理理這些事吧。”


    “祖母。”趙嫤上前,軟著聲音道:“倒不是孫女兒不肯幫您。


    隻是您也知道,孫女從小是如何長大的。


    這些事情,孫女實在是一竅不通,真幫不上您。”


    她給趙月華料理後事?


    可能嗎?


    她不將趙月華拖出去曝屍荒野,就已經算是客氣了。


    “也不怪你。”趙老夫人看著她,眼中忽然有了些憐惜:“這樣,這一回你就跟著我,也學點東西吧。


    以後到婆家,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懂。”


    “那就多謝祖母了。”趙嫤朝她福了福,抿唇笑了笑。


    老太婆打什麽主意,她還能不清楚?


    從給老太婆做壽之後,她隔三差五的就會讓人給老太婆送些東西過去,吊著老太婆。


    老太婆作出這副慈愛的模樣來,隻不過是想繼續從她這裏得到好處罷了。


    她也樂得如此,正好瞧瞧熱鬧,還能與老太婆套套近乎。


    說不準哪一日就能從老太婆口中套出有關周彧身世的事情來。


    若能問出此事,她可就一點也不欠周彧的了。


    等棺材買回來,正廳也布置好了,都已經是下午了。


    蔣晴柔醒來又昏厥了過去。


    一直到傍晚,她才能起身,跪坐在棺材前,往火盆裏丟著紙錢,一言不發。


    整個人看著像是一下老了十多歲,再也不複從前的神采了。


    “祖母可以歇歇神了。”趙嫤扶著趙老夫人,進了花廳:“惜雨,回院子去取鳳團來,給祖母吃了長長精神。”


    趙老夫人聽說有鳳團,頓時來了精神:“你那裏,哪來的鳳團?”


    龍團、鳳團都是宮裏才有的好茶餅。


    “生意上有往來,別的大東家送的。”趙嫤含笑回。


    這也是真話嘛,都是周彧這個大東家拿來的。


    “做生意也有好處。”趙老夫人笑著點頭。


    茶水很快便送了上來。


    “祖母,您嚐嚐。”趙嫤親自端了茶水遞上去。


    趙老夫人很是受用,麵帶微笑地接過茶盞,細細品了一口,點點頭:“嗯,確實是上好的鳳團。


    這香氣,吃過得人,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我還是很多年前,在宮裏吃過這個味道。”


    她很享受趙嫤的優待,看趙嫤對家中旁人橫眉立目的,對她卻孝敬有加,她自然得意。


    “祖母從前時常去宮中麽?”趙嫤往前湊了湊。


    她偏頭看著趙老夫人,小臉稠麗乖軟,穠豔中又帶著點無辜,像隻親人的貓兒,很容易叫人放下戒備心。


    老太婆肯開口說在宮中的事,這正是打探從前事情的好機會,她乖巧一些,或許能替周彧探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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