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嫤小心地將帕子疊好放進馬車暗格中,不讓自己嗅到分毫。


    聆風也不知哪裏弄來的這麽厲害的迷藥,果真一口倒。


    “姑娘。”


    聆風的聲音從馬車邊傳來。


    “走慢些。”趙嫤淡聲吩咐。


    主仆二人自有默契,聽趙嫤如此說,聆風在外頭自然明白,她這是得手了。


    “可要奴婢進去幫忙?”聆風小聲問。


    “不必。”趙嫤幹脆地回。


    她伸手,剝了蔣晴柔的外賞,將自己的外裳和褙子都脫了下來,替蔣晴柔穿上。


    蔣晴柔的身量也還算纖細,但到底是生過幾個孩子的婦人,年紀也不小了,比起她來,腰肢臀部還是要粗一些。


    她今日特意挑了最寬大的衣裳,就為了來給蔣晴柔穿。


    給蔣晴柔整理好之後,將她的婦人發髻解開了一些,披散下來。


    隨後,她穿上了蔣晴柔的外裳,抬手將頭發挽起。


    她整理好衣裙,想將蔣晴柔扶正了,靠在馬車角落處坐著。


    但終究是做不到——她沒有那麽大的力氣。


    “聆風,來。”


    趙嫤招呼了一聲。


    馬車停下來了,聆風跳上了馬車:“姑娘。”


    “把她扶正了,坐著。”趙嫤抬手吩咐。


    聆風上前,抱著蔣晴柔,將她扶正靠在馬車角落,乍一看蔣晴柔斜倚在那處,姿勢看著還挺自在的。


    她回頭看趙嫤:“好了,姑娘。”


    “我這樣可有不妥?”趙嫤抬手,蝶戀花的團扇遮住了大半張臉,隻一下一雙水波瀲灩的杏眸。


    “猛一看,看不出什麽的,那些人也不會細看。”聆風想了想道:“姑娘到時候不要與他們對視,姑娘的眼睛太容易叫人記住了。”


    “嗯。”趙嫤應下:“你先下去吧。”


    聆風便下了馬車。


    馬車慢慢悠悠的繼續前行,趙嫤輕搖著團扇,欣賞著蔣晴柔一動不動的樣子。


    不知蔣晴柔請了定國公府的人,想對她做什麽?


    獻給羅士謀玩弄?還是直接帶到郊外去弄死?


    又或是有其他的什麽新花式?


    不管做什麽,都將要報應在蔣晴柔自己身上了。


    趙嫤思量著笑了笑。


    人常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她是沒有見過的。


    蔣晴柔從前對她那麽惡,更是聯合輔國公府,害死了她娘親,虐待他們姐弟。


    她沒有看見輔國公府和蔣晴柔遭到報應。


    所以說,指望著老天爺,還不如指望著自己。


    如此,才來得痛快。


    馬車忽然停住了,外頭一陣騷動,有人叫罵著,還有人驚呼。


    趙嫤知道,人來了。


    “站住!”


    聆風一聲暴喝,接著便是動手的聲。


    趙嫤舉起團扇,幾乎遮著整張小臉。


    馬車簾子一下被人掀開了。


    有人上了馬車。


    趙嫤悄悄望了一眼來人,進來的是兩個大漢,馬車裏已經轉不過身來了。


    她繼續遮著臉,捏著嗓子道:“人我已經給你們迷倒了,直接拖走便可,不會引起太大的騷動。


    知道接下來的安排吧?”


    “放心。”其中一人道:“不就是拖到那幫乞丐集結的地方,扔下去麽?”


    他們對於趙嫤遮著臉的行為一點也不覺得異常。


    畢竟,做這樣的事情,肯定是見不得光的,少一個人看到臉,自然少一份危險。


    他們也能理解。


    反正,他們是奉主子的命令,其他的,就不多管了。


    “把她臉套起來,打死結。”趙嫤吩咐道:“告訴那幫乞丐,不許摘下頭套。


    否則,就要他們所有人的命!”


    “知道了。”


    那人掏出一個黑乎乎的口袋,一把套住了蔣晴柔的頭,手腳極為麻利的打了個死結,一把將人拉了起來。


    另一個人伸手將蔣情柔接了過去,前一個人幫忙抬著下半身,兩人便下馬車去了。


    趙嫤靠在簾子縫隙處,外頭一片燈火通明,將四周照的清清楚楚。


    她瞧著他們將蔣晴柔扶著給在前頭行走的一個人背在背上,健步如飛的去了。


    她輕輕笑了笑,丟下團扇,抬手解了身上的衣裳,脫下來丟在一旁,自格子中取出一件外裳隨意套上。


    她輕易是不喜歡碰別人的東西的,今兒個穿上蔣晴柔的衣裳,已經算是極大的破例了。


    想想換來的結果,還是值得的。


    原來,蔣晴柔想將她丟進乞丐堆裏。


    在那裏會發生什麽,任誰都能想到,無論哪個女子落到那種地方,恐怕死相都不會很好看。


    蔣晴柔還真是恨透了她,想到這麽一個法子。


    其實,蔣晴柔落得這樣下場,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最起碼,死法是蔣晴柔自己挑的,還是精心設計過的,真想跟著去看看,蔣晴柔發現自己是自覺墳墓時的神情啊。


    外頭的騷動停了下來,馬車要慢慢的行駛著,耳邊傳來喧鬧的叫賣聲,以及行人的喧嘩聲。


    這是晚上,到處都是人擠人的,事情不過是轉瞬的功夫,官府的衙役還未來得及來查看,人便散了。


    “姑娘,他們人全都撤走了。”聆風在馬車邊稟報。


    “人都搶走了,還能不撤嗎?”趙嫤語氣隨意且輕鬆。


    她一個人的時候,時常是冷冷清清的。


    能用這種語氣說話,可見這會兒心情是真的好了。


    聆風聽得她心情愉悅,便道:“姑娘,那咱們要不要去集市上逛一逛?到處瞧一瞧。


    等一會兒,那花車就要經過這個地方了。


    外頭這些燈飾也都很好看,賣的東西也是什麽都有,您要不要下來挑一挑?”


    “不用了。”趙嫤興致缺缺:“在前頭找個地方,看看能不能掉頭,回去吧。”


    她天生不喜熱鬧,還是喜歡一個人呆著。


    聆風不敢再勸,馬車卻停了下來。


    趙嫤以為,是準備掉頭了。


    誰知道,馬車簾子一掀,周彧鑽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裝。


    “你今日,不用陪那些皇親貴胄一起吃酒說話麽?”趙嫤瞧見他,有些意外:“這是要去哪裏?”


    “已經散席了,他們要看花車。”周彧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攬過她:“我來找你。”


    “找我穿成這樣?”趙嫤瞧了瞧他的臉色,鼻間也不曾聞到酒氣,倒是意外:“你竟然不曾吃酒嗎?”


    “嗯,不大想吃。”


    周彧隨意地回了一句。


    趙嫤偎進他懷中:“這樣倒好,不難聞了。”


    周彧瞧著她乖順的模樣,心中熨貼極了,便是一輩子不吃酒又何妨?


    “想不想看蔣晴柔的下場?”他低聲問她。


    “你有法子?”趙嫤抬起頭來,杏眸亮了。


    要能親眼見到蔣晴柔的下場,那肯定更痛快了。


    她先前就想過,隻可惜做不到。


    顯然靠她自己是不現實的,她隻簡單想了想,便徑直放棄了。


    不過,周彧既然提起這個話,但他一定有法子。


    周彧朝著外頭吩咐:“到土市子那裏的巷子處停下來。”


    他垂眸,瞧趙嫤眸子濕漉漉的,正望著他。


    他解釋道:“我騎馬帶你過去。”


    “遠嗎?”趙嫤問。


    “還行。”周彧回她,又道:“羅士謀找定國公夫婦要人,想將你強搶過去。


    定國公便應下羅士謀,說此事交由他來。


    而後,定國公夫婦便找上了蔣晴柔。


    他們答應給蔣晴柔人手來對付你,卻不讓蔣晴柔將你送給羅士謀,隻說讓蔣晴柔自己處置了你便可。”


    趙嫤聞言,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定國公夫婦想除去我,但是又不想親自出麵,所以借了蔣晴柔的手?”


    “不錯。”周彧點頭:“定國公府與雍王妃到如今都不確定,你與我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


    但隻要你活著,羅士謀就會一直惦記,以後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


    為了防止羅士謀得罪我,他們幹脆讓蔣晴柔除了你,永絕後患。”


    “嘖。”趙嫤笑起來:“好狠的招數啊。


    為了防止自己的兒子闖禍,就把還不確定是不是會惹上麻煩的人殺了,這是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真不愧是定國公,想的夠長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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