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藍色的光束撕裂了空間,所經之處的高溫讓洞穴看起來都扭曲了些許。


    高熱的激光束擊中了冷紀那漆黑的軀殼——但隻有那麽一瞬間而已。他立刻避開了光線照射,身手極其敏捷地閃到了蝙蝠俠麵前。


    “等離子切割器需要持續命中才有機會燒穿它的外殼,先生。”星期五提醒。


    此時蝙蝠俠已經收起切割器,矮身搖閃避開了冷紀的勾拳,接著側閃躲開了下一發勢若雷霆的直拳。


    蝙蝠俠拿捏得無比精確,躲開直拳的同時已順勢拿住了冷紀的胳膊,旋身便準備跟上一發過胸摔。


    但沒有奏效。


    鎧甲手臂的動力結構發出了瀕臨過載般的滋滋聲響,還有機械零件像是卡在了一起的聲音。感覺就像汽車陷入泥坑時引擎沒命地空轉,但動力終究不足以將車身推出深坑。


    顯然這個冷紀的力量比之前那些要強出太多,以至到了鎧甲的動力難以抗衡的地步。


    有道是一力破萬法,所描述的正是眼前這一幕。冷紀靠純粹的蠻力破解了蝙蝠俠的反製,被製住的胳膊單手就將蝙蝠俠甩了出去。


    蝙蝠俠滾了一圈卸去力量,回過身時冷紀已進一步向著自己迎麵撲來。他想都不想,抬手就甩出了一發蝙蝠炸彈,啪地一聲吸附到了對方胸口。


    轟!


    爆炸發生時冷紀正在衝刺途中,引爆的瞬間離蝙蝠俠已經較為靠近了。在兩人之間釋放的衝擊波將那冷紀仰麵炸飛,蝙蝠俠同樣被波及,向後翻滾卸去了衝力。


    鎧甲的防護作用抵擋了大部分的高溫和衝擊,但楚誠的屏幕畫麵還是震了一下,出現了英雄受到傷害的特效。


    冷紀再次從黑煙中衝了出來。


    就像一頭憤怒的野獸,咬定了自己的獵物,至死不肯放手。


    楚誠再次挑了下眉毛。


    要知道這個炸彈也是b級蝙蝠俠的新裝備,效果比常規爆破蝙蝠鏢還要猛。沒想到居然完全沒用......不對,應該不是完全沒用。


    偵探模式下的夜視視野能看到,冷紀身上那層防禦物質似乎是受到了傷害的。隻不過這會兒還能看到它正在自我修複。


    他的皮膚上附著了某種能自愈的防護結構,這使得物理打擊難免打些折扣。


    也就是說炸彈威力倒是足夠破防,但對方會自我修複。


    “想通過衝擊傷害剝掉那層殼的話,創傷速度可能需要快過對方的恢複速度,先生。”星期五說。


    “這樣麽?”


    意思就是說,隻有一發破防還不夠,最好需要快節奏持續性的輸出麽?


    楚誠輕微眯起眼睛。


    不過雖然物理打擊沒用......那這招又怎麽樣呢?


    衝到半路的冷紀踩到了什麽東西。


    啪。


    冰凍手雷引爆。


    冰晶的煙幕釋放開來,區域內的溫度急劇下降。冷紀衝到半途的身子從腳到頭瞬間被凍成了冰凋,在冰晶中停止動作時依然保持著衝刺的姿勢,向前伸出的手被固定後仍頑強地伸向了蝙蝠俠的方向。


    凍住了。


    他的身體被冰封,動作也暫時停滯,但冷紀並未就此停止思考。


    他在冰晶內的眼珠依舊在轉動,大腦也還在活躍。


    急凍武器他也是第一次遭遇,但這種感覺已經不新鮮了。


    那種人生被定住、無法前進,空前徒勞無力的感覺。他經曆過,也有充足的經驗,他知道應當如何應對。


    ......


    在擺脫背叛他的女友和曾被他視作兄弟的人後,冷紀的人生就陷入了這樣的階段。


    他繼續追求力量,將自己全身心地浸入其中,卻發現碰到了瓶頸。


    他是部門內所有人仰望的目標,是身負無數功勳被憧憬的對象。但同時這也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沒法更進一步。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迎來了自己的最後一次任務。


    本來隻是一次普通的探索任務,他需要帶隊作為考古隊的先鋒對新發現的遺跡排除危險。他們為此做了好幾天的準備工作,正是在那個期間出現了異樣。


    起初是噩夢。


    他夢到了拋棄自己的父親,夢到了病故的母親,背叛自己的女友和兄弟。他們都在嘲笑他,笑他的無能,笑他的人生就是一場漫長的笑話。


    一天後,問題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他甚至醒著的時候也開始看到幻覺,甚至一度將行動隊的一名隊員當做傑夫痛罵了一頓。


    然後他開始聽到了耳語。


    那個聲音整天縈繞在他耳邊,對他竊竊私語。它告訴他自己名為來托斯,它能感覺到他對力量超出常人的渴望,而它正好有他要的東西。條件很簡單,隻是需要放它自由就行。


    但他沒有屈服。


    那個東西自以為能蠱惑他,它太自以為是了。冷紀向來標榜自己為不屈的硬漢,他的意誌力比鋼鐵更加堅韌,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能做他的主人,那就是他自己。


    但很快他開始意識到其他人不對勁了。


    有時他會注意到隊伍裏其他人會從身後投來偷窺的視線,但當他回頭去確認時,隊員們往往都匆匆避開了視線,假裝無事發生。


    他能感覺到其他人在有意躲著他,有時還會避開他竊竊私語。就好像他們所有人在一起密謀些什麽,而唯獨將冷紀這個隊長排除在外。


    然後他很快就醒悟了。


    他們都被蠱惑了。


    和自己一樣,他們也都聽到了那個聲音。但他們沒有自己這般鋼鐵的意誌,不像自己這般堅定。他們的思想被腐蝕了,他們在密謀著要放出那個東西,甚至可能在密謀著背叛自己。


    不知怎麽,他聯想到了一度背叛自己的前女友和兄弟,怒火瞬間湧上了心頭。


    再沒有人能背叛他。


    沒有人。


    如果其他人都沒有這份堅定的意誌來做正確的事,那麽他就將成為那個做出艱難抉擇的人。


    他把所有隊員都派進了遺跡的入口,將早已備好的炸彈扔在了裏麵,自己退了出去。


    扣動扳機的瞬間,他看到了其中一些人臉上震驚不解的表情。


    冷紀當時就笑了。


    他們肯定做夢也想不到,他們的密謀自始至終都被隊長看在眼裏。他們以為自己在第三層隊長站在第一層,其實他冷某人始終都在第五層。


    他殺掉了所有人,所有那些他認定了被感染蠱惑的家夥。最後他炸掉了那個洞口,失去這個洞口的話任何強行突入遺跡的措施都可能會引起坍塌反應,這樣一來就再沒有人能進去。


    但沒多久他就意識到,自己太天真了。


    他所麵對的,是他過去從未見過、也超出了他想象的東西。他的努力根本是徒勞。


    就在他炸掉洞口,從那裏出來後就意識到了。


    巨大的影子就聳立在那,遮天蔽日地守在那個洞口,彷佛譏諷著等待他從裏麵出來。


    噩夢般的巨大影像,彷佛整個天空都為它所遮蔽。盡管它身子漆黑一片讓人看不清細節,但僅僅是直視那個輪廓就讓人不由自主心生戰栗。


    普通人的話看到它可能身體就被麻痹了動彈不得,但冷紀沒有。


    他強迫自己舉起槍,用他引以為傲的意誌扣動了扳機。


    他一直打空了整個彈夾,但沒有任何用處。那個東西紋絲不動,從黑暗中射出了甚至似乎覺著有些好笑的視線打量著他,就像在看著一個自娛自樂的小醜。


    那一刻冷紀才深刻認識到了,什麽是生命層次的差距。


    他所麵對的和自己根本不是一個次元的存在。


    “你很有趣。”那個東西對他開口了,“至少在你的同類裏算是出類拔萃。但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要拘泥於人類的身份呢?”


    冷紀依舊保持著舉槍的姿勢,緊緊握著那把其實已經沒有子彈的槍對準那個巨影,就好像那能帶給他些許的安全感。


    “你本來就活在一個處處受製的環境裏,你應該多少也已經開始反思了才對。你自以為擁有的東西,真的是你想要的力量麽?”


    冷紀一時無言。


    他沒有花多久就意識到,那個聲音是對的。


    當他在學校扮演乖孩子的時候受盡欺負。但當他揮起拳頭反擊時,老師和校長,以及其他那些真正擁有力量的人就會出現,會用他無法反抗的力量教會他認識誰才是真正說了算。


    到了拳場上依舊如此。他看起來光彩奪目,是擂台上最能打的那個,但仍然改變不了被逐出擂台的命運。


    甚至到現在也是如此。他在部門裏受人敬仰,是傳奇特工,但說穿了也僅僅隻是個打手,是一件可以被丟棄的工具。永遠有人說了算,他永遠必須學會服從命令。


    這才是他一直以來感到被束縛的瓶頸,是使他苦惱的根本。


    想到這,他舉槍的手不自覺間已慢慢放了下來。


    是啊,從那時起他就下定了決心,不會再被束縛,不會再被枷鎖困住。


    任何人都不行。


    ......


    卡察。


    裂痕迅速蔓延。


    一聲脆響,冰凋炸裂。黑色的影子從裏麵狂吼著衝了出來,視線依舊鎖在蝙蝠俠身上,眼神裏充斥著暴戾和狂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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