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突然想起什麽,轉開話題,“對了,胡蘭那丫頭在做什麽,感覺快有二十年沒見過她了。”


    “她跟魚木決定闖蕩天下後,就沒了音訊。”


    “魚木?”白薇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曲紅綃說:“魚木,對於她的身份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她跟先生關係很親密,並且,可能並非一般程度的認識。”


    白薇稍稍有些不開心,怎麽葉撫那家夥到處沾花惹草,自己除了他可沒想過其他任何一個男人,他倒好,身邊跟的盡都是又好看又年輕的小姑娘。讓她去找個其他男人玩玩,她覺得可能沒惡心到葉撫,就先把自己給惡心到了。


    這太不公平了!


    白薇心理活動很多,表現在臉上就是微微的不喜。


    “算了。你知道她們現在在哪兒嗎?”白薇問。


    曲紅綃搖頭,“也真是奇怪,上次跟她們道別後,她們簡直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先前‘黑天’危機,我還擔心她們會不會碰到麻煩,好一番找,連一絲氣息都沒感知到。”


    “又是葉撫的手段嗎?”


    “不知道。”


    “說起來,也不由得惹人多想。你看葉撫收的你們陸陸續續幾個學生,你是萬物意誌的代表,三月是世界意誌的代表,他半個學生裏有那個何依依,如今成了曆史觀測者,很大程度上幫我對付使徒。跟他關係好的師染,還可能成為比我更加全麵的純淨升格者,”


    “還有個煌。聽到這個名字,你應該知道他意味著什麽。”


    “所以啊,胡蘭到底是個什麽存在,就很讓人好奇了。”


    曲紅綃想了想說,“要說胡蘭的現世身份的話,她父親是一位大聖人,母親曾經是位大武神,但在破天門之際隕落了。”


    “破天門,想必她是發現了那幾位的謀劃吧。”


    曲紅綃不由得歎了口氣,“最無奈的是,我們從來無法說他們的謀劃是錯誤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要做什麽我懶得管了,但要是來打擾我,我肯定不會再給他們留情麵。”白薇嗬嗬一笑,“一個儒,一個道,成了家的人就是不一樣,行萬事都想著留下個薪火相傳的可能。佛家那個老和尚,都比他們看得明白,不提著那口氣,早些散掉了,把希望留給後世之輩。”


    “能從第一天活到現在,未必不是一種本事。”


    “是本事,我也承認,一二三四天都是由他們推進文明演化進度的,繁盛的修仙文明,少不了他們的功勞。可治標治本的辦法又能進行幾次呢?難不成,他們還在念想第五天的事情?照葉撫的意思來說,使徒這次是必須要拿下這個世界的。我們失敗了,他們又打算怎麽辦?哪裏還有建築第五天的機會。你看看,‘黑天’危機下,天下一片混亂,他們也沒有一個下來主持公道。不算儒祖和道祖兩個至高超脫者,還有六個超脫者,可除了妖族那位白公子,其他人就靜靜看著天下,一動不動。”


    曲紅綃搖搖頭說:“對他們而言,文明毀滅後是可以重建的。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許多次上演了。儒家今天毀滅了,儒祖明天又可以新開創一個儒家,守林人今天覆滅了,隍主隨後又可以扶持幾個代言人,繼續整合天下資源。”


    “這就是脫離了實際的表現。他們不再把自己視為世界的一部分,不再參與創造曆史,站在曆史之上,俯瞰一切,隻管大方向的事情,這未必不是一種失真的體現。結果就顯而易見,在他們的經營下,從第一天到第四天,一次比一次淒慘,淪落到現在世界意誌需要具現成三足金烏、月神等人自己來拯救世界。大可以想象,如果沒有三足金烏這些,可能第四天現在還處在蠻荒之中,他們根本不在乎天底下到底是什麽樣的景象。”


    曲紅綃很清楚地感覺到,白薇對他們怨念極深,是堅定站在他們對立麵的。


    她笑笑,“我們是不是扯太遠了,本來還說著胡蘭的事。”


    一提到胡蘭,白薇心情好上一些,她很喜歡這個靈動的小姑娘。


    曲紅綃接著說:“說起來,胡蘭身上有一點值得關注。”


    “什麽?”


    “她的劍意。曾經我在神秀湖,借她一劍,強開靈犀,即與人皇的關聯,抽空天下靈氣一瞬,以分神境界之力,斬掉了一條殘龍。那時候,我並沒有想太多,後來仔細去想她所領悟的劍意,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她的劍,無法躲避。”


    白薇皺起眉,這句話她並不是很能理解,“你現在躲避不了?”


    曲紅綃點頭,“我確信,無法躲避,並且,我認為你也無法躲避。我並不清楚那樣一劍是如何誕生的,是什麽條件所共同促使的,但我隱隱覺得,那一劍可能在法則之外。”


    “不是規則之外?”


    “對,不是規則之外,是你之前提過的法則的法則之外。”曲紅綃對此並沒有什麽底,“或許是我想多了。把曾經的震撼代入到現在,可能造成了認知的偏差。”


    盡管曲紅綃這麽說了,但白薇還是將其牢牢記在了心裏。


    見著白薇沒有說其他的想法,曲紅綃便說:“我先走了。”


    “嗯。”白薇心不在焉地應答。


    “對了,你留心一個叫葉扶搖的人。”


    “葉扶搖?她跟葉撫什麽關係?”白薇下意識就問。


    曲紅綃稍稍一愣,有些不解白薇為什麽第一時間是問跟先生有什麽關係,都姓葉嗎?


    “關係我不清楚。不過,她給我的感覺與先生很像,可能,他們是同種存在。葉扶搖,我覺得,她或許會在之後一段時間裏,扮演十分關鍵的角色,希望是我想多了。好了,我走了。”


    曲紅綃說完,道過別,便離去了。


    今天對於白薇而言,最大的收貨就是把葉撫來到這個世界的方式進行了一次合理的猜想,並且明確了一點,那就是他是糾結的,是高度複雜的一個人,所以並不是無懈可擊,是有弱點的。有弱點,那就找得到把他留下來的辦法。


    稍稍整理了今天與曲紅綃的談話後,她先試著在全天下找了一遍胡蘭,跟曲紅綃一樣,也沒找到。


    隨後,她了解了一下葉扶搖這個。葉扶搖好找,就是浮生宮的弟子。


    白薇沒有猶豫什麽,第一時間就親自去浮生宮找人去了。


    找到葉扶搖時,她正在浮生海旁釣魚。這裏風景宜人,氣氛安寧。


    對於白薇的到來,葉扶搖並沒有驚訝,反而自來熟地便約她來一起釣魚。


    “看你的樣子,你知道我會來找你嗎?”白薇走到她旁邊,坐在一塊礁石上問。


    白薇瞧著葉扶搖,她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她,看到葉扶搖也不由得會心動。


    葉扶搖很漂亮,容貌上十分完美,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事實上,見到她的容貌,白薇就覺得這個人非凡了。世界上不會存在完美的東西,因為規則沒有規定完美的東西是怎樣的,但葉扶搖的容貌是完美的,真正意義上的完美。


    “當然,畢竟,我也姓葉。”葉扶搖每次一笑,就會露出白淨的牙齒,很有感染力,但前提是她不犯病。


    犯病,是還是蘭采薇的胡蘭總結的葉扶搖的非常人行為。


    “這有關係?”


    “當然,葉撫姓葉,你在意他,我也姓葉,難道你就不在意我?”


    “三段論的推導並不合適。”


    “哼哼。”葉扶搖神秘一笑,“我覺得,你肯定很好奇,為什麽我的長相是完美的。就像好奇,葉撫這個人為什麽曾經是完美無懈可擊的。”


    “所以,為什麽呢?”


    “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白薇愣住了,這家夥公然的調戲是認真的嗎?她壓根兒沒想到葉扶搖會來這麽一遭。


    “為什麽?”


    “啊,難道你沒親過葉撫嗎?”


    “親過。”白薇大大方方承認。


    “那為什麽不可以親我。他姓葉,我也姓葉。”


    “我不認同你的三段論推導。”


    “可惡啊,我跟他有什麽不一樣,不就是長得不像嗎?”


    “所以,你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白薇平靜地問。


    “唉,別較真兒嘛。我葉扶搖豈是那占人便宜之徒,你親我一下,大不了我在親你一下唄,那樣你就不虧了。”


    白薇當然不會真的去親她,開玩笑,好歹也是東宮的大帝,被別的女人調戲就上當受騙,像什麽話。


    “紅綃說得果然沒錯,你跟葉撫很像,都會裝糊塗。”


    葉扶搖看向她,眼睛一亮,“紅綃妹妹這麽誇獎我嗎?”


    誇獎?


    白薇不太能理解葉扶搖的腦回路。她到底在想什麽,怎麽看都是在調戲自己。


    白薇稍稍有些惱火了。


    不得不說,葉扶搖精準地把握了白薇的脾性,瞧著她有點煩躁的苗頭,立馬又認真起來,猛地把話題扯回到正經事上。


    “以前我還不太明白葉撫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但在這十來年的思考裏,並且對他暴露的破綻探究了一番,有了個大致的看法。”


    “破綻?”


    “是啊,他最大的破綻就是你們。事實上,我猜想得沒錯,按照葉撫本來的計劃,他以葉撫身份來到這個世界後,徹頭徹尾當個看客,看完一個世界的毀滅史,然後離去,一來他的目的也達成了,二來他也全身而退,十分完美。他曾經也的的確確是完美的,像個遊客,留下自己的足跡,但又不影響景點本身。可惜,現在他不完美了,破綻太明顯,他……想留下來。”


    葉扶搖看著平靜的浮生海,美麗得讓人心醉。


    白薇認真思考了一番葉扶搖的話,然後又問:“你對他的看法是什麽?”


    “他想留下來,可惜留不得,所以想給你留下最好的告別禮物,不得不說他是個很值得熱愛的人。你們每一個人從他那裏收貨的感悟,所成長的,所學到的,都是他精心為你們挑選的禮物。”


    白薇眉頭顫抖。


    “很感動是吧。”葉扶搖笑了笑,“可惜,要不是他真的很愛你,我可要對他死纏爛打了。”轉而,她又不滿地抱怨,“我不能接受,他對你們每個人都那麽好,卻偏偏把最壞的甩給我,讓我背大鍋。”


    葉扶搖這短短一句話,值得深究的地方有很多。中間那句“死纏爛打”就暫且不提了,白薇先問:


    “他必須要離開的原因是什麽?”


    “我想想……他必須要離開的性質,大概就跟你必須要升格差不多吧。”葉扶搖說:“我親愛的大帝,不要問我太多,我不敢說。葉撫發飆的話我可承受不起,指不定他就公報私仇,強行把我推到審判台上去審判了。”


    “你們以前就認識嗎?”


    “不認識不認識,你可千萬別多想啊。我對他的身份也隻是有個大致的猜想而已。”葉扶搖爽快一笑,“不過嘛,雖然他的身份我不敢說,但我的身份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你啊。”


    “你是誰?”


    “哼哼,我是首席審判者,怎麽樣,厲害吧。”葉扶搖得意洋洋地說。


    白薇完全無感,當然,這是因為她並不知道什麽事審判者。


    瞧著白薇沒什麽表情變化,葉扶搖大呼沒勁兒。


    “你說了跟沒說一樣,我又不懂。”白薇吐槽。


    “哎呀,具體的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我大致做個比較,我跟第一使徒是同一個層次的,那些個什麽第二到第十二使徒見了我,按照你們的禮儀,都是得行禮的。”


    葉扶搖炫耀著自己的身份,就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白薇盡量不用常人的思維去看待她了,仍舊覺得她太過離譜。


    “那你是比使徒更厲害?”


    “可不能這麽說。使命不一樣,職責不一樣,它們沒法影響我,我也沒法影響它們。所以,就別指望我幫你們的忙啦,我是相幫也幫不上的。更何況,我現在隻是個弱小又可憐的大美女罷了。”葉扶搖說。


    白薇臉忍不住抽抽。


    “審判者是做什麽的?”


    “審判那些違反永恒法則的家夥。”


    “使徒入侵世界不算違反嗎?”


    “你別說,還真不算。”葉扶搖放下魚竿,躺在礁石上,望著天,“說句很殘忍的話,一個世界的覆滅,真的不值一提,就像往這片海裏扔一顆小石子,泛起一點無關緊要的波瀾罷了。我也好,葉撫也罷,完全可以瞧這個世界一眼便揚長而去。”


    白薇沒有說話。


    “很無奈是吧。但事實就是這樣,身為葉扶搖的我,尚且是具有人性的,喜愛著你們,想當全天下所有妹妹的姐姐,每天無所事事,釣魚,睡覺,看書……但如果是身為首席審判者的我,不具備人性了,你們,以及這個世界生滅如何,與我何幹。”


    葉扶搖舉起一隻手,透過手指縫隙看著天上清光。


    “那你為什麽來到這裏?”


    “這……你要去問一個叫‘或者’的人。我本身隻是履行的我職責,在各個世界巡遊,恰巧到了這個世界後,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那麽大的本事,居然能把身為首席審判者的我從最高天擊落,掉了進來,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找到回去的路,弄得我都不想回去了。”


    葉扶搖翻身打了個哈欠。


    她笑了笑,“再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葉撫來到這個世界,一開始的目的是為了找我,但來了之後,目的就改變了。本來他應該早就到了,但因為某個可愛的小笨蛋給定了錯誤的位置,他晚了將近三十年才來到這個世界,而給錯位置也是刻意而為之的。其中的關聯,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邏輯十分清晰。


    或者貫穿了一整條線。


    擺在白薇麵前的有兩個難題,一是或者到底想做什麽,如果說她擊落葉扶搖是為了把葉撫引來的話,那她為什麽要把葉撫引來?二就是葉撫晚了那將近三十年的時間是在什麽地方以什麽形式度過的。


    白薇正要繼續問時,發現葉扶搖已經睡著了。


    她睡得很香,臉上帶著恬淡的笑意。


    白薇沒再打擾,安靜地離開了。


    關於葉撫的謎團,要一點一點揭開,著急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當務之急,還是使徒。


    現在情勢看上去,一切都很樂觀,可事實真的這樣嗎?白薇從不敢保證能安然度過。


    畢竟,她最多隻見識感受過第五使徒的調性與能力。


    第四、第三、第二、第一又該是什麽樣的呢?


    還有,每一個使徒降臨時都吟誦的那個“厄隉之種”。


    與葉扶搖的談話,讓白薇觸碰到了更多,永恒法則、審判者、最高天……


    也讓她清楚,他們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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