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晏清正想著自己大概是見色起意,到了後院,看著一目了然的空蕩蕩,兩人都互相疑惑。</p>


    采蓮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甚至都有點冤枉,說:“主子我發誓,我就帶到這裏的啊。”</p>


    麵前隻有高高的院牆和幾棵剛發嫩芽的樹,在月下薄弱地搖著,投影若有若無地撫著磐石和院牆。</p>


    穆晏清站在微涼的晚風裏,無所謂地聳聳肩,說:“可能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走了,咱們回去吧。”</p>


    采蓮提著燈籠走在前麵,沉默了一會兒,仍是不解,“不可能啊,正門一直有人,況且還是姚妃和楊貴人的宮人,他沒法走啊。”</p>


    誰知道呢,走了就走了吧。</p>


    穆晏清搓了搓雙手,覺得有些涼,“別想了,也別說出去,這種時候免得生事了,知道沒?”</p>


    采蓮小聲“嗯”了一句。</p>


    清明的遊園會向來是蔚朝開春後的重頭戲,邀請王公貴族和重臣入宮同遊。皇後自然是要統籌一眾女卷的邀請與安置,連日來忙得暈頭轉向,偏偏臨近了這樣的關鍵日子,李煜玄連著兩日都黑著臉過來中宮。</p>


    不為別的,正是楊貴人有意無意透漏出來的傳聞,皇帝偏偏又從姚妃那裏得到了一些左證。</p>


    皇後才安排好宮宴的座次,讓尚食局的人直接將宴飲菜單與座次安排帶去給易妃過目,這才得以抽出空先後召見了驍嬪。</p>


    秦佩英從景仁宮出來,一臉愁容,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時半刻也沒有立刻回宮的意思。</p>


    楊貴人在後麵跟了好一段路,發現秦佩英都在出神,壓根沒有留意到她,才加快了步伐跟上來請安。</p>


    “姐姐萬安,”楊貴人擔憂道:“看姐姐這臉色,可是因為皇後娘娘?”</p>


    秦佩英興致不高,隻澹澹地掃了她一眼,說:“皇後娘娘是六宮之主,不管是訓斥還是勸慰,都是我該領受的。”</p>


    楊貴人苦笑道:“姐姐深明大義,妹妹怎會不知?雖說不管如何也不該有怨言,可人活一日就定會有煩憂的時候,看姐姐這樣,妹妹心裏也難受。既不好明說,不如我陪姐姐走一走,散散心也好?”</p>


    驍嬪沒有答應,卻也沒有趕走她。</p>


    榮姑姑趁著上前攙扶一把的空隙,輕輕扯了扯驍嬪的袖口,驍嬪這才會意,閃過一絲勉為其難,說:“你也覺得,本宮這煩憂太惹眼了是嗎?”</p>


    楊貴人說:“素知姐姐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喜怒都在臉上,妹妹反而覺得心安,與姐姐相處,不必各自猜著心意。”</p>


    “難為你還懂我,願意陪我說說話,可是我的事,一時半刻也不是走幾步就能消遣的,妹妹還是別陪我累著了。”</p>


    楊貴人霎時起了興致,努力按捺著興奮,皺著眉道:“姐姐說這話就是與我生疏了,咱們同為姐妹一場,姐姐有什麽煩憂的解決不了的,大可與我說,妹妹就算人微言輕,幫不上忙,好歹也能聽姐姐傾訴傾訴。”</p>


    </p>


    她說著還將手搭上了驍嬪。</p>


    秦佩英差點沒忍住心裏的厭惡,在側過頭的間隙急忙翻了個白眼,心中暗道惡心也得忍著。她鬆了鬆僵硬的手臂,讓楊貴人成功圈上來,“妹妹那日也陪姚妃來過,同為女人,妹妹應當知道我心裏的感受,隻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命,到此我也認了,再沒有回頭的機會。”</p>


    楊貴人一怔,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p>


    榮姑姑忍不住開解道:“主子,木已成舟,您已是宮裏的娘娘,家裏也喜事將近,過去的事情萬不可再去想了。”</p>


    楊貴人腦補完,一聽就懂了,說:“妹妹也聽聞,姐姐府上喜事將近,合該高興才是,姐姐為何愁眉不展呢?”</p>


    “我高興不起來當然是因為……罷了,姑姑說得有理,木已成舟,我隻是遺憾,連一個當麵道別的機會都沒有。”</p>


    “主子慎言,府上有喜,合該恭賀才是。”榮姑姑提醒道。</p>


    秦佩英也才反應過來,忙澄清說:“是,你說得對,不去想那些不該想的了。”</p>


    “姐姐既然要下定決心與過去道別,如今也被這些瑣事煩著,就別留下任何遺憾才是,”楊貴人揣摩著驍嬪似乎為之動容的神情,說:“若連見一麵都不能夠,隻怕要抱憾終生。”</p>


    “身處這偌大的皇宮,有些人是再沒有機會相見的,你我同為姐妹,也願意和我說幾句私心話,足以寬街一二了。”驍嬪說完就不忍再回憶,要往回走。</p>


    楊貴人又是急忙跟上,說:“姐姐素來果敢,難道不盡力一試就要認命嗎?殊不知那人是不是和姐姐想的一樣,也想在塵埃落定前再見一見呢?”</p>


    秦佩英似乎被說中了心事,突然頓住腳步,思索再三,才似下定決心般,“此事不要再提了,謝謝妹妹陪我同走一程。”</p>


    楊貴人望著她遠走的身影,心裏默默感歎,昔日那麽高傲不可一世的秦佩英,竟也會為一份年少情意而落寞成這個樣子,還真是姚妃時常念叨的那一句:為尹消得人憔悴。可惜了這麽一雙璧人,將要成了易妃的手中刃。</p>


    “她當真這樣說?”易桂華正從匣子裏挑出一支金釵,頭也沒回,由著楊貴人在後麵添油加醋地講了好一會功夫。</p>


    楊貴人唯恐自己哪裏沒有說清楚,往前湊了幾步,“千真萬確呀娘娘,不信……您可以問我身旁的宮女,聽得一清二楚呢。秦佩英向來有一說一,藏不住心思,看來果真是放不下那個舊情郎。可惜人還不算昏了頭,嬪妾怎麽教唆,她都沒膽子答應見一麵。”</p>


    易桂華冷冷一笑,說:“她放不下也是情理之中,若不是當了皇上和秦家之間的掣肘,可能秦佩英和那位小將軍也是所向披靡的一對璧人。”</p>


    “雖是棋子,卻心有不甘,可不怪咱們利用了。可是娘娘,驍嬪是直性子,人倒是不蠢,沒那麽容易在這件事情上出錯。”楊貴人看著易桂華手上那支鎏金花樹釵,不禁兩眼冒光。</p>


    易桂華拿起另一支在對鏡比劃著,說:“那是自然,就算秦佩英想冒險出錯,你當她身邊那兩個大宮女也是傻子?這件事本宮會有盤算,有用得著你的地方自然會再告訴你。遊園會在即,本宮這裏出入的人多了,你走的時候當心些。”</p>


    楊貴人見易妃無意再商討下去,也隻好作罷,說:“是,嬪妾告退。”</p>


    “等等,”易桂華終於回頭,親切地笑著說:“你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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