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樓閣凋梁畫,編鍾擊磬奏樂聲。</p>


    金碧輝煌的魏王宮內,鬥簷飛拱之下,樂人蔥指撥動著琴弦,仕女秀臂輕擊向編鍾。</p>


    古琴涔涔、鍾聲叮冬,不由勾起殿內所有人的心神。</p>


    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魏國的朝臣推杯換盞間,目光不由得望向王榻之上,那個蒼老的身影。</p>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自家王上,像今天這般開心了。</p>


    “恭喜王上,賀喜王上,今我魏國西敗強秦、東怯強齊,我大魏收複西河指日可待。”此時酒意微醺的大司寇魏厲,對著上首的魏王鎣作揖拜道。</p>


    魏厲把齊敗秦、三晉退齊之功全部強加到魏國身上,魏國諸臣此時卻覺得沒有絲毫的不妥之處。</p>


    魏國的上將軍翟章卻是個清醒人,聽到魏厲此番說,心下不由得嗤笑一聲。</p>


    翟章乃是魏文候時期的相邦翟璜之後,他師從龐涓,龐涓戰死之後,翟章便繼承了龐涓的位置,成為新的魏國主將。</p>


    雖然在西方,對秦國戰局很被動,但是在腹地,收拾附屬國衛國還是很在行的。翟章曾數次伐衛,連續拿下衛國多座城池,從衛國截取許多寶物,使得屢屢興兵與秦國作戰的大魏朝廷虧空得到了一定的補充。</p>


    此次魏國對齊作戰的主將便是翟章,他最清楚當時局勢的凶險程度,若非緊要關頭,韓、趙兩國出兵相助,恐怕齊軍此時都已經打到大梁城下了吧。</p>


    翟章抬頭看了魏鎣一眼,他也不想擾了興致,遂悻悻住嘴。</p>


    ……</p>


    盛大的酒宴行至中旬,上首的魏王輕輕揮了揮袖袍,演奏的樂人、仕女見狀,匆匆躬身退出來大殿。</p>


    魏王鎣自然沒有理會魏厲的奉承,他對自家現在幾斤幾兩再清楚不過了。</p>


    他扭過頭朝著正盤坐於自己下首的公孫衍說道:“犀首,這次拖汝之福,寡人和魏國才免遭一場劫難,汝想要何賞賜,盡管開口。”</p>


    “仆萬不敢求賞,仆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已,為昔日之過,贖罪罷了。”說到這裏,公孫衍眼角揩淚,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樣。</p>


    在座的魏國卿臣,自然都知道公孫衍所說的贖罪是什麽意思。</p>


    “犀首切勿此言,正如父王當時所說,昔日之事早已煙消雲散,今日犀首能重歸母邦,便已經贖清昔日之過了。”太子嗣適時的開口說道。</p>


    太子嗣年少時曾在秦國為質子。</p>


    昔年秦、魏兩國河西一戰,魏軍大敗。魏嗣心有不忿下,遂在秦國鹹陽故意尋釁,最後還失手殺了一個秦人。</p>


    按照秦律,殺人者償命,若非公孫衍在危急關頭,強力保下了他,他是妥妥的死定了,更別要說現在的魏國儲君之位。</p>


    這份情,魏嗣一直暗暗記在了心中。</p>


    “仆,不敢奢求我王的諒解!不敢奢求我魏國百姓的諒解!仆隻願能用畢生所學為魏國謀。</p>


    臣,今後願為王上社稷效命!”公孫衍再次朝著上首拜道。</p>


    魏王鎣見公孫衍鬆口,心下頓感寬慰,伸手虛扶道:“卿既願出仕於我魏國,寡人即刻授卿於魏國相邦之職。”</p>


    </p>


    “王上英明。”殿下魏國諸臣皆拜道。</p>


    這個時代人們崇拜強者,也認可強者,盡管這個人是他們昔日的敵手。</p>


    ???“臣不敢,惠子乃當世大才,臣怎敢越俎代庖!”公孫衍急忙對著側首的惠施作輯拜道。</p>


    他雖然早就知道,此番入魏王宮,魏國定會對他委以重任,但沒想到魏王如此大氣,上來就讓他行一國之相。</p>


    惠施對著公孫衍回了一禮,“犀首切勿妄自菲薄,汝之才,遠大於吾也。”惠施此刻的言語中竟無絲毫嘲諷、妒忌之意。</p>


    “今犀首相魏,當魏之興也,仆自願向王上請辭,仆已數年未曾見宋之老母,還請王上成全。”惠施朝著上首的魏鎣拜道。</p>


    惠施乃宋國人,相魏已有十數載。早已經將魏國看成是他的第二個故國,惠施是個通達之人,今日既見魏國有崛起的機會,自然原意將相邦之位拱手相讓。</p>


    “仆愧不敢當啊!”公孫衍有點慚愧的說道。</p>


    他沒想到惠施如此通情達理。突然公孫衍心中對惠施生氣了一股愧疚之意,剛來魏國就擠走了人家多少有點不合適。</p>


    “汝有何當不得……”惠施豁達的回道。</p>


    “好了,你二人就別在這裏惺惺相惜了,寡人命犀首,即日任相邦之職!”魏鎣說罷頓了頓,又麵向惠施道:“相邦永遠是我魏國的上卿,若是想回來,魏國的大門永遠對相邦敞開著。”</p>


    “吾王萬年!”惠施拜道。</p>


    惠施早已看出魏鎣近兩年的精氣神有些衰敗,他知道這大魏恐怕離易主時日不遠了。</p>


    雖說伴君如伴虎,但十數載的相伴,他對魏鎣還是有那麽絲絲的不舍。</p>


    ……</p>


    相位之事既然已定,那公孫衍自當應該要履行他的職責。</p>


    “此次秦國敗於齊,我魏國又遭齊攻打。寡人欲聯合三晉同秦國共討強齊,犀首認為如何。”魏鎣目光凝視著公孫衍,緩緩的說道。</p>


    公孫衍沉默了片刻道:“王上所言非虛,我魏國當聯合三晉。但不該是攻齊,而是伐秦!”</p>


    “此話怎講?”魏鎣有些不解。</p>


    “當今華夏,天子無道,諸侯紛爭,至今日除了我三晉之外,唯有齊、楚、燕、秦七個大國。而七國之中又屬秦、齊、楚三國最為強盛。三國之中又屬秦最為霸道。臣不才,曾仕命於秦,固臣深知,秦君之野心。</p>


    此次秦敗於齊國,定會像我魏國示好,但等它緩過勁來,定會轉頭第一個攻打我魏國!為何?無非是我大魏阻擋了秦國東出的步伐。</p>


    固臣以為,當聯合韓、趙、燕三國發起相王,趁秦國頹弱之際,一舉攻滅之!”公孫衍委委道來。</p>


    魏鎣乃至殿下的魏國諸臣聽完公孫衍的話都是一驚。</p>


    都說當局者迷,十年前蘇秦聯合五國伐秦,也是因為魏國聽信了秦國的鬼話,而導致功敗垂成。</p>


    今日被公孫衍一語道破,眾人方如夢初醒。</p>


    “犀首此言,寡人受益良多!”魏鎣對著公孫衍拱手拜道。</p>


    “臣不敢當王上此禮。”</p>


    魏鎣並未理會他的態度,而是接著說道:“寡人欲當合縱之長,當何為?”</p>


    又是魏鎣那該死的自尊心在作祟,早年若非他那驕狂自大,目空一切的態度,恐怕魏國此時依舊是一方霸主。</p>


    臨到老了,他這個壞毛病還是改不掉。</p>


    公孫衍如何不知魏鎣心中所想,他早已對策,“王上可是憂慮趙國君臣的不服?相王之時邀請中山國君參與便可!”</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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