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隊中叫老大的,應該隻有一個。</p>


    以前柏木是這麽認為的。</p>


    但現在他才知道,統領砂組的最高幹部蒼誌郎也被底下的人叫做老大,而非組長。</p>


    問題很嚴重。</p>


    別看隻是一個稱呼,卻彷佛隱含著類似“領主的領主不是我的領主”的寓意。</p>


    他希望這是自己想多了,可越深入了解越覺得流沙隊這艘船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p>


    希望自己成長起來前流沙隊健在。</p>


    狐狸似的男人領著柏木往裏走,等走到一台升降梯上,忽然轉頭道:“我叫流歌。”</p>


    “您好。”</p>


    柏木輕聲回應,用眼角餘光關注了一下可可多拉,見它隻是對周遭的金屬製品好奇地張望,便放下了心。</p>


    寶可夢是一種擁有類人智慧的存在,但往往它們的理智並不足以壓製本能——暴虐本能、繁衍本能及進食本能。</p>


    盡管出來之前喂飽了可可多拉,可萬一麵對如此多的鐵器,沒忍住欲望撲過去啃兩口就麻煩了。</p>


    流歌按了開關,升降梯啟動緩緩向下方墜去。</p>


    他看了眼柏木和貼住其腳踝蹲好,無比乖巧的可可多拉,張口問道:</p>


    “它是你從考核地裏帶出來的?”</p>


    “嗯,我覺得這也是一種緣分,就嚐試著把它收服了。”</p>


    “隊裏分發的那隻呢?”</p>


    “換成金錢補助了,我擔心第一次培育沒經驗。”</p>


    “嘿欸……你還蠻有自知之明的嘛,有很多人得到了第一隻寶可夢後,又馬上想得到第二隻,結果兩隻都照顧不好。”他扯出一個笑容。</p>


    吱嘎。</p>


    升降梯到底。</p>


    柏木眼前陡然出現一片巨大而廣闊的地下空間,各種簡易的鐵皮屋層層疊疊,五彩斑斕的霓虹燈照亮昏暗,鋼筋鋼柱貫穿上下,廢棄鐵箱和隔離用的鐵絲網四處零落。</p>


    像極了某些科幻遊戲中的貧民街區。</p>


    【地下城】。</p>


    黃鐵鎮完整的陰暗麵,暴力團的天國,貧民的地獄。如果說地表還有形同虛設的警署,那麽地下城則徹底屬於暴力團。</p>


    誰的拳頭大,就按誰的規矩來。</p>


    柏木也沒來過幾次,因為又危險又沒必要,他從小就不是那種愛作死的性格。</p>


    而當他走上前四處瞭望之際,旁邊的流歌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鏡,“我喜歡理性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話,跟我吧?”</p>


    “誒?”</p>


    柏木愣了一下,正要說點什麽,昨天招呼他報到的人湊了過來。</p>


    “噢噢噢來得還挺早,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是——嗚!流歌大人!早上好!”</p>


    那人雙目瞪大,筆直站好敬了個禮。</p>


    “你也早上好。”流歌揮手,轉頭看向麵露驚訝的柏木,“如你所見,我是砂組的幹部,招新人中。”</p>


    “剛才失禮了——”</p>


    “欸!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老大還在等你,快去吧。”流歌推了下他的肩膀。</p>


    柏木隻好跟在那人身後,與可可多拉一齊繼續往裏走。</p>


    流沙隊中最高幹部的下位就是幹部——即中隊長,掌管著十個小隊,一個小隊是十人,換言之流歌是一百名正式成員的統領。</p>


    砂組有這麽一位年輕的幹部?</p>


    他細細思索了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有人跟他說過的砂組八卦,關於一個繼承死去父親職位,並在短短一個月內打敗所有不服者的男人。</p>


    恐怕就是這位。</p>


    雖然比他開局強很多,但能做到這種地步也算了不起了。</p>


    失去了靠山的流歌當時的處境想必很艱難。</p>


    “嘿,你和流歌大人很熟?”</p>


    領路者打斷了他的思緒。</p>


    “沒有,剛剛才認識,有幸聊了兩句。”柏木搖搖頭,完全不打算扯虎皮拉大旗。相反他還有些擔心剛才太沒禮貌,會不會被記恨。</p>


    ——這種事情在黃鐵鎮太普遍了,他的同僚中就有個忘記向正式成員行禮被整的。</p>


    他隱秘地掃了眼四周,地下城中人不多,偶爾出現的也隻是默默地觀望。</p>


    隻不過與陸地上那群夾雜著嫉妒、戲謔的視線不同,這些視線多數為好奇,也更友好。</p>


    極少的竊竊私語聲聽不太清,但似乎不是什麽壞話。</p>


    “那你超走運的啊,流歌大人很少主動邀請別人的,他們隊福利好、氣氛也好。”領路者眼中不乏有羨慕之情。</p>


    柏木禮貌地笑笑,“那得多謝老哥你了,沒你提醒我今天也不會來。”</p>


    “哈哈哈哈,小夥子嘴還挺甜,去吧,老大就在裏麵。”</p>


    領路者拍了拍他背,指著正前方一棟鐵皮屋。</p>


    裏麵不斷傳來炸耳的音樂和彭彭彭的悶響,像是捶打什麽東西,頗為可怕。</p>


    柏木扭頭瞅了眼可可多拉,見它麵色如常便緩步走進去。</p>


    一進門,視線豁然開朗。</p>


    他發現自己來到了類似拳擊場的地方,巨大的八角籠、閃亮的白熾燈、一塊塊播放著錄像的屏幕。</p>


    四周的喇叭播放著吵嚷又讓人熱血沸騰的音樂,彷佛熱鬧的比賽現場。</p>


    然而,拳擊場中沒有觀眾。</p>


    隻有一個快兩米高的壯漢和一隻雄壯的怪力,二者站在八角籠裏向對方揮舞拳頭或躲閃。盡管都戴著拳套,但那拳拳到肉的悶響仍舊十分嚇人。</p>


    </p>


    柏木看了半分鍾,就瞧見怪力陡然一拳打在壯漢的腹部,後者噗得一聲吐出血絲與唾沫混合的護齒,跪伏在地上喘個不停。</p>


    “……”</p>


    他扯了扯嘴角,與對麵那隻怪力對視一眼,後者原地不動衝壯漢的方向昂了昂下巴。</p>


    一副等什麽呢,還不上來搭把手的表情。</p>


    柏木隻好翻身爬上去,將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壯漢扶到角落,遞毛巾喂水。</p>


    壯漢紛紛接受卻全程低頭沒看他一眼,直到呼吸勻稱了才抬起來,露出一對凶戾的眸子,道:“誰允許你上擂台的?”</p>


    柏木眼角餘光瞄了眼側過頭,雙拳枕在腦後吹口哨的怪力,“……流沙隊隊規。”</p>


    壯漢皺眉,“嗯?我怎麽不知道有什麽隊規?”</p>


    “身為隊員,必須第一時間保護老大。”柏木麵色如常。</p>


    “哼!”</p>


    壯漢冷笑一聲,拆掉手上的拳套,“伶牙俐齒。穿起來和它打一回合,撐下來我就饒了你隨便上台的行為。”</p>


    “……好吧。”</p>


    柏木漠然撿起拳套,心中頗為無奈。</p>


    到這份上他哪裏還不明白自己被下套了,但他真沒想到堂堂最高幹部會耍這種小心思,咱們直白點不行麽。果然聽信風評是錯誤的。</p>


    尷尬的是,他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p>


    無論對方好意惡意,這種身不由己、沒辦法說不的感覺都糟透了。</p>


    “這條腿才剛好啊。”</p>


    他扭了扭右腿,一回合普遍是三分鍾,隻是就剛才怪力展現出的進攻烈度,能不能撐過十秒都是個問題。</p>


    正對麵。</p>


    怪力揮了揮拳頭,發出呼呼的破風聲,臉上見不到半點坑人過後的愧疚,隻有堪稱殘忍的笑容。</p>


    但就在它要靠近之時,一道銀色的身影忽然站在了二者之間。</p>


    “咕!”</p>


    可可多拉衝怪力發出警告的低吼。</p>


    “啊!我這個笨蛋,怎麽慌得把你給忘了。”</p>


    柏木懊惱地蹲下去,拍了拍可可多拉的腦袋,“沒事的,去下麵等著我,很快就結束了。”</p>


    “咕!”</p>


    可可多拉轉過身,嚴肅地叫起來。</p>


    彷佛在說怪力很危險,不該和它硬拚。</p>


    能拒絕就好了啊……</p>


    柏木正打算再勸一下,頭頂忽然傳來可怕的破風聲,像是某種物體正在極速靠近!</p>


    呼!</p>


    重拳落空!</p>


    怪力意外地扭頭看向滾到一旁的柏木,後者抱著可可多拉,麵容嚴肅眉頭緊鎖。</p>


    “台上可還有無關者,就已經開始了嗎?”</p>


    “嘅!”</p>


    怪力笑著勾勾手。</p>


    角落喝水的壯漢張口道:“它讓你們倆一起上,便宜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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