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彌漫,陽光仍舊躲在後麵不肯驅散這霧,霧凇掛在光禿禿的樹枝上,粉飾著光禿禿單調的冬日。披著綠色迷彩大油布的大卡車晃晃悠悠的七扭八拐在一段鄉間公路上行進,似乎在去往一個未知的地方。


    韓鬆摘下眼鏡擦掉附著在鏡片上的霧氣,重新戴上。緊了緊衣領,可是仍舊抵擋不住寒氣一個勁的從脖領處的空隙往身體裏鑽,帶給肚皮一陣陣涼氣,韓鬆覺得肚子一陣發緊。


    看著一車人眼中透露出的或是興奮,或是迷茫的神色,和滿臉的稚氣未脫,韓鬆感到很是無可奈何。碰了碰旁邊迷糊的王凱,“別睡了,一會著涼感冒。”


    王凱“恩”了一聲,揉著睡眼朦朧的眼,嘟囔著:“困死我了,大晚上不睡覺非要去給我開什麽party,搞得老子一晚上睡不著,不就是當個兵麽,感覺我像赴死一樣,這幫不要臉的家夥,還想給我找小姐讓我開葷,老子的處是那麽好容易被破麽,老子的還等著留給老婆呢。”


    一陣竊笑從車裏傳來,韓鬆無語的看著王凱那衰樣,真想裝作不認識他一樣。要不是叔叔有交代好好看著他,都有一腳丫子把他踹車轉轆下軋死算了的衝動。


    “恩?鬆哥,到了麽?”凱子的賤手擦開擋風用的大門簾,一陣寒風立馬躥了進來,肆虐著裏麵每個人幾乎凍僵的神經。


    王凱這一動作瞬間招來了全車人憤怒地目光,有幾個人似乎要張口開罵了,甚至有些人要站起來。


    韓鬆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你有病啊,你不嫌冷我還嫌冷呢。滾一邊兒拉子去,不好好窩著亂動什麽。”趕緊把他拽回來,把門簾又放下。


    車廂內再次恢複了平靜,那幾個作勢要起來的人不知道嘟嚏了句什麽,安靜地又坐了下來。


    王凱當頭遭這一下,悶悶地靠著車擋板,掃了眼發悶的車廂:“無聊死了,早知道是這樣當什麽破兵,不如在家窩在被窩裏打cs。”說罷,又不老實起來,在那裏渾身上下摸起來。可是什麽都沒找到,於是手伸到了韓鬆眼前。


    “幹嘛?”韓鬆奇怪問。


    “給我根煙。”王凱理所當然的回答。


    韓鬆沒有動,看了眼裏麵眯著眼假寐的帶車軍人,臉色有點不好看。“沒有!”


    “拿來啊”王凱提高了點聲調,“你絕對有,早上我看見你塞在內衣口袋了,快給我拿一根。”


    “滾!”韓鬆惱了,打掉他的手,劈頭蓋臉罵了他一句。


    王凱被罵的莫名其妙,剛想站起來發火,突然發現肩膀被人摁著,讓他起不了身,本來被韓鬆罵了一頓心裏窩著火呢,又有不開眼的惹著自己,找揍呢吧。


    於是王凱想站起來看看身後到底是誰這麽沒眼力見,敢阻撓大名鼎鼎的凱哥,如果可以的話,不介意揍他一頓。等扭頭看清楚身後的人的臉,立馬沒了脾氣,乖乖的坐下,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看向韓鬆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懊悔和愧疚。


    “兄弟,坐好,路比較顛。還有一會兒才到呢。”說話的正是車上穿正規軍裝頂大簷帽的帶車軍人,王凱不知道他的軍銜是什麽級別的,但是毫無疑問,在這輛車上,他才是名副其實的老大。


    王凱見那軍人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悄悄拉了拉韓鬆的衣服,“鬆哥,我錯了。”韓鬆瞪了他一眼,緊了緊衣服,不再搭理他這個二百五,靠著車廂板眯著眼假寐。


    軍人麵無表情的掃了下車廂裏的所有人,回到自己位置繼續保持著一言不發的狀態。


    半睡半醒間,韓鬆似乎看到了李雪的笑容,如花兒一樣綻放在他的眼前,一如春日的暖陽驅散了他心中一切的灰暗色彩,韓鬆拉著她的手,漫步在開滿花的學校花園裏,穿著碎花裙子的她,驀地甩開他的手,跑進花叢中,摘下幾朵花捧在手裏,笑著看著韓鬆問他好不好看。韓鬆笑著答好看,跟她一樣好看。可是,一個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兩個人就那麽旁若無人的笑著一起看他,漸漸消失。


    “李雪!”韓鬆驚得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猛的一下子睜開眼,驀地發現是一張陌生的臉湊在自己眼前,而他正抓著那個人的領子。韓鬆掃了眼車廂,發現車廂已經空了,所有人都不見了。


    “我叫李冰,不叫李雪。新兵,我們到了,下車吧。”那個軍人看他醒了過來,把他的手移開自己的衣領,站起身離開了車廂。


    韓鬆拎著包,連忙跳下車,因為長時間坐著,腿有點麻,一個沒站穩差點跌倒了。旁邊的戰友見狀,急忙扶住了他。


    韓鬆一邊道謝,一邊站在這個人旁邊,前麵,王凱轉頭朝著韓鬆擠眉弄眼,似笑非笑。


    陽光穿透大霧,重新灑落整個大地。濃霧散去,韓鬆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非常大的院落裏,眼前是集體宿舍樣式的三層樓房,四麵都是這種建築物,樓房下麵是籃球場和乒乓球運動場,緊接著是兩排楊柳樹圍起來的圓形跑道,最中間的則是兩個足球場,中間隔著一條跑道,其中一個場地,正有兩支隊伍在進行著比賽。


    “新兵們,歡迎來到部隊!”站在隊伍前麵,一個穿著同樣軍裝,不知道什麽職位的人笑著看著大家。“在這裏,你們將會度過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兩年,五年,或者八年,甚至更長。無論你們呆上幾年,你們的人生都會增加一段不平凡的經曆,這些經曆在你們以後的生命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一段無法磨滅的珍貴記憶。而你們,收獲的不僅僅是這些財富,還有最重要的戰友情!


    韓鬆當時聽得很認真,也想當然認為這個人說的是正確的,如果知道後來那段時光是那麽的艱難,韓鬆絕對不介意當場走掉,才不管他說的多好聽。


    “分兵吧。”他扭頭對身後的一個人說,轉身鑽進一輛非常牛氣大氣豪氣的吉普車,韓鬆後來才知道這個人就是新訓大隊的教導員,是個上校,而車子是路虎,當時陸軍裏最牛最厲害的越野車,也是國際上響當當的牌子。


    一起來的人一個個被分到了不同的新兵連隊,還好,王凱和他在一個排,沒有被分到別的地方,算是能繼續完成叔叔的叮囑了。


    韓鬆這個班先來了五個新兵,五個人用並不是很規範的軍姿站在一個飽經滄桑的人麵前,每個人前麵放著自己攜帶的行李,而那個人很輕的笑看著大家。


    “歡迎來到三排九班,兄弟們,我叫霍連傑,接下來的三個月將由我和大家在一起,認識這裏,熟悉這裏,當然你們肯定不會愛上這裏,因為這裏除了福利社裏麵幾個大媽外,你們再也看不到任何雌性物種,甚至是一頭母豬。好了,首先我要說明,部隊有部隊的規矩,令行禁止是必須的的,不能有任何異議。不要將社會上那套帶到這裏來,部隊不是你們想怎樣就怎樣的,不然你們會見識到部隊的特別之處。一會等你們的副班長回來先給你們檢查下隨身物品,然後今天你們有兩項工作,疊被子和基本隊列練習。現在,你們會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給家裏人打電話報平安,電話間在出門右手邊第一間屋子。半個小時後回到屋子集合。都聽清楚了吧!”


    “清楚了。”


    五個人,前擁後擠的出了屋子。韓鬆沒有跟他們一起,而是和分在旁邊新兵八班的王凱一起拿出了手機來給家裏人打電話。


    王凱捅了他一下,悄悄的說;“把煙拿出來一盒給我,我要送給班長套套近乎。”


    韓鬆瞄了眼坐在小凳子上的班長,見他翻著一本雜誌看的津津有味,轉向王凱:“給你,希望你的方法有用。”


    韓鬆想的是如果有用,自己也賄賂一下,左右一盒煙損失不了什麽。


    王凱白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他聽不清的話,抄起煙就走到了他班長麵前。


    “班長,來一根?”王凱笑眯眯的對他班長遞上了煙。


    他班長笑了笑,接過他的煙放在了桌子上,沒說話。


    王凱偷偷對著韓鬆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恰巧被霍連傑看到。韓鬆突然發現霍連傑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了。這個神態落在他眼裏卻透著一種不一樣的味道,連忙停下自己準備向前的腳步,打算看看再說。


    事實證明,韓鬆這個決策避免了他們一場殘忍的懲罰。等王凱他們回來後,他班長略施小計便把所有人的煙全都詐了出來,然後當著全排人的麵,每個人一包煙,頂著臉盆,四五根一起抽,看的他韓鬆心裏直哆嗦。


    “副班長,檢查物品,下午帶出去練隊列。”霍連傑淡淡的說了一句,“煙酒雜誌啥的違禁品都搜出來交給我。先從他的開始。”霍連傑指著韓鬆說。


    自己班長這句話讓韓鬆直接愣在那裏,違禁品,從霍連傑這話分析的情況來看,他這次帶來東西的除了衣服外,基本都是違禁品!煙酒雜誌一應俱全,哦,除了酒。


    可是他不敢動啊,剛才王凱發生的事可曆曆在目,而且來之前已經好多人都忠告自己,部隊,沒有命令是不能私自行動的,那叫違反命令,後果會很嚴重。


    雖然猜不出到底是什麽處分,但是韓鬆可不認為自己的身體能承受多大的摧殘。


    轉眼間,副班長已經走到韓鬆行李包前拉開了拉鏈。映入眼簾的是一堆的煙和雜誌,隨便翻了幾頁,副班長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拎起包走到了霍連傑麵前,展示給他看。


    “班長..…”


    霍連傑隨手翻了翻韓鬆的行李包,說道:“給他換個新包,把平時需要穿的便裝挑出來放新包裏,這個包包入不要貼標簽,不用入庫,放我這來處理。”


    霍連傑隨手就把包放在他床下,看也不看韓鬆,繼續低頭看手裏的書。


    韓鬆的後背立馬冒出冷汗,看樣子似乎是要秋後算賬啊,可是自己來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些屬於違禁品啊。


    “班長~~”


    韓鬆剛想去說明下情況,霍連傑就擺手讓副班長帶隊出去了。因為心思全在這件事上,導致他在訓練隊列的時候出了好幾次錯,被副班長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晚上學習條令條例也心不在焉的,又是好幾次出了差錯。


    隻是,接連幾天,霍連傑提都沒提這件事,似乎,被他刻意遺忘掉,從沒這件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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