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寺一來醫院就看見重重疊疊圍起來的人群,在人群之中,中嶋実花神情迷茫地應付著四周的詢問。


    怎麽中嶋実花沒戴口罩墨鏡?


    北川寺眉頭一皺。


    不過也沒問題,他從口袋裏麵摸出大口罩,將自己的臉遮擋住。


    “不好意思。”北川寺靠著力氣分開人群來到被圍住的中嶋実花身邊,幹脆地將其拉出。


    “北...北川...?”中嶋実花抬起頭,看著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跟在他身後。


    人流被他強行分開,同時北川寺冷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到底怎麽了?”


    “有人...有人因為我...被卡車...”


    一聽見這個問題,中嶋実花的眼眶就微微泛紅。


    她有些責備自己,這件事與她有一定的關係,對方也是為了幫她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嗎?”


    北川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她空無一物的身後。


    原來如此...


    “大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是要繳費對吧?”北川寺將她徹底帶出人流問道。


    “是。”中嶋実花垂頭喪氣地點了點腦袋。


    北川寺看著身後又要追上來的人群,大感明星的麻煩之處,於是說道:“我馬上去繳費,你把口罩還有墨鏡戴上先回家,我來處理這邊的事情。”


    中嶋実花要是繼續待在這裏的話,說不定還會引起醫院騷動,因此還不如先把她打發回家。且北川寺從中嶋実花那裏已經拿到了一千萬的訂金,繳費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這個費用中嶋実花後麵肯定會補給他的,北川寺也不是特別在意。


    “好...”現在的中嶋実花有種說不出的柔弱乖巧感,與平時那種鹹蛋大姐姐的感覺完全不同。


    她把口罩與墨鏡戴上,失魂落魄地低著腦袋向外走去。


    看著中嶋実花遠去的背影,北川寺雙眸中也是閃過一縷黑氣。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可能也是一次機會。


    ......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雖然勉強搶救過來,但病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我們將其移送進重症加強護理病房了,留待觀察後續情況。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患者最嚴重的是腦部創傷,若是後續病情嚴重的話...情況將不容樂觀。”


    時隔八小時總算將手術完成的男性醫生將女生手機等物品交給了北川寺,又吩咐了許多事情後就打著哈欠離開了。


    北川寺嗯嗯啊啊地應聲,但心裏也算鬆了一口氣。


    沒有徹底死亡就行。


    既然沒有死掉,那麽對於死氣治療來說,單純的皮外傷以及內傷都不是什麽問題,隻需要時間來堆積治療而已。


    “具體的情況找機會再去詢問中嶋小姐...”


    北川寺打開血跡斑斑的皮夾,從中翻出一張學生證。


    這個女生名叫渡邊小百合,在附近一所短大上學。


    看著照片上燦爛笑著的齊耳短發女生,北川寺又想到剛才的一幕。


    在中嶋実花身後漂浮著那道淡金色的人影...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這位渡邊小百合才對。


    對方的肉體沒有死亡,但靈體卻已經溢散而出形成善靈了——


    “這個情況似乎有點複雜了。”


    北川寺將皮夾收入口袋裏,摩擦著下巴走出醫院。


    善靈能不能融入自己尚未死亡的身體中,北川寺是沒有試過。


    隻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穩定住渡邊小百合的危險情況,可同樣的北川寺也不敢做得太過火。


    若是進入病房中把對方直接治好,這未免也太過於驚世駭俗了。


    他倒是有辦法隱藏自己的身份,但痊愈的渡邊小百合怎麽辦?


    醫學奇跡?被人研究?


    北川寺思索後就有了決斷:先徒手爬上八樓,進入渡邊小百合的病房,穩定住她最為嚴重的腦部情況,接下來的身體傷勢再花費時間一點一點慢慢修補。


    但徒手爬上八樓——


    北川寺回頭看著閃爍著燈光聳立而起的醫院,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語:“是得找個機會和中嶋小姐重新談談報酬的問題了啊。”


    ......


    中嶋実花坐在床邊,神情恍惚。


    剛才北川繪裏接到北川寺的電話,也過來安慰了她,但這並沒有什麽用。


    “如果當時那個女生不問我的話,我不麻煩她的話,應該都不會有事才對。”


    中嶋実花扯了扯自己的頭發,深深地歎息著。


    她現在也算勉強整理好了心態了。


    像剛才那種突發事件,她是沒有辦法預料到的,


    但究其根本,她覺得自己也有原因,這也是她為何自責最主要理由。


    “又麻煩北川君了...唉...我真是個爛人。”


    她喃喃自語著,剛要露出自暴自棄的笑容——


    ‘請不要這麽說。’


    有聲音響起。


    “誰?!”


    中嶋実花神經一繃,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來,看向四周。


    四周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難不成是因為自己壓力實在太大,所以出現幻聽了?


    中嶋実花神經質地繞著房間走了一圈,但什麽都沒有發現。


    也對。


    她捏了捏眉心。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了,自己的房間內怎麽可能還有其他人在呢?


    “總不可能真像螢說的那樣,有靈體纏上我了吧?”


    中嶋実花強顏歡笑地打趣了自己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狀態,但您要說我是靈體的話,似乎也沒有說錯。”


    聲音又響起來了。


    這次聲音清清楚楚的在中嶋実花的身後響了起來。


    中嶋実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身體僵硬地像個漏電的機器人一樣向後看去。


    自己身後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我就在您身後。”


    不等中嶋実花安心,聲音又一次響起了。


    中嶋実花整個人一跳,嘴巴抽動著,麵色發白。


    她先是嗬嗬地笑了兩聲,旋即整個人衝向門口,手掌搭在門把手邊,還沒開始擰動——


    哢擦。


    門自己打開了。


    中嶋実花僵硬地看向門口。


    隻見門口躺著一個麵目猙獰的布偶,她甚至能看見對方十分人性化移動紐扣眼睛的動作。


    中嶋実花渾身一顫,今天一天的疲勞不安與現在極度的恐懼相撞,她竟然後退兩步,直接昏倒在床上了。


    嗯?


    西九條可憐從地上蹦起來,忍不住用圓滾滾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似乎對麵前的情況有些不知如何處理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好像...好像嚇到実花姐了。”


    空氣中又傳出微弱的聲音。


    站在地板上的西九條可憐邁著笨拙的步伐,對著空無一物的空氣做了個‘記得向寺哥保密’的手勢後,圓滾滾的手中湧出淡金色的氣流。


    如上一次為麻宮瞳的婆婆麻宮冬子輸送善念一樣。


    淡金色的氣流之中逐漸浮現出了一位齊耳短發女生的靈體。


    她穿著與生前一樣的樸素私服,懸浮在空中。


    見她總算顯形,西九條可憐中斷善念了傳輸,圓滾滾的手臂擦了擦自己沒有半分汗水冒出來的布偶額頭,好像剛才的動作累到她了。


    做完這些動作後,西九條可憐剛想繼續對著她做幾個手勢。


    但手勢還沒做完,身後就已經響起了冷淡的聲音。


    “我已經知道了,可憐。”


    西九條可憐的身子一頓,布偶小腦袋艱難地向後看去。


    不知何時,一臉冷色的青年已經站在她身後,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西九條可憐。


    啪嗒。


    西九條可憐選擇直接倒在地上裝死。


    什麽都不是我做的,寺哥也什麽都看不見。


    小小布偶如此祈願。


    但是——


    “我記得我剛才打電話隻是讓你將靈體還不穩定的渡邊小姐給穩固靈體吧?”


    北川寺將布偶從地上拎起來,雙眼盯著靜靜不動的西九條可憐。


    在他這種咄咄逼鬼的目光下,西九條可憐心虛地將腦袋偏向另一邊。


    祈願失敗。


    所幸北川寺也沒有繼續數落西九條可憐。


    畢竟對方除了把中嶋実花嚇得昏死過去以外都做得很好。


    他看著空中漂浮著膽怯地看著自己的渡邊小百合提議道:“我們兩個談一談如何?”


    “談一談...?”


    渡邊小百合隻覺得這個冷麵青年實在是太可怕了。


    若西九條可憐給她的感覺好像陽光般溫暖,那這個青年給她的感覺就猶如寒冰。


    特別是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隻要對方願意,一瞬間就可以把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抹消。


    “嗯,關於你現在的狀態,關於中嶋小姐對你的態度,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北川寺目光閃爍著晶瑩的亮彩,原本冷冰冰的語氣在渡邊小百合看來似乎多了一份惡魔般的誘惑。


    “是什麽交易?”


    純真的女生忍不住問了一句。


    “對你百利無一害的交易,同樣對中嶋小姐也百利而無一害,你應該也是中嶋小姐的歌迷吧?”


    北川寺將渡邊小百合的學生證取了出來。在她學生證的邊上,還有中嶋実花的貼紙。


    “我...我明白了。”


    渡邊小百合咽了咽口水。


    她確實喜歡中嶋実花的歌曲,但她同樣也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一有意識的時候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若是眼前的青年能解開自己疑問的話...


    交易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


    中嶋実花還是第一次睡得如此舒服,自從患上白血病後,她每天都是瞻前顧後,心懷惴惴。


    毫無顧慮、舒舒服服睡一覺基本是她很久都沒有過的體驗了。


    叩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響起,中嶋実花下意識地從床上爬起來,手臂一抬開始換粉白色運動服...


    “不對啊!”中嶋実花猛地反應過來了。


    自己的房間昨天不是遇鬼了嗎?為什麽自己還能這麽心大的穿運動服啊?!況且醫院裏麵那個女生究竟是什麽情況還不清楚,自己就這麽乖乖地條件反射準備運動鍛煉也太...


    中嶋実花憋著一股子氣打開門。


    然後她的氣泄了。


    北川寺手裏捏著藤條,表情如平時一樣沒有半分變化。


    仿佛昨天她遭遇的事情就是單純的南柯一夢。


    “中嶋小姐,早上好,下樓洗漱吧,我在門口等你。”


    說完這句話後,北川寺在中嶋実花說不出的詭異目光下轉身離開。


    看來今天還是要進行鍛煉,如果不按照北川寺說的做,說不定他又要過來把自己拎出門了。


    “明明昨天才發生那種事情...”


    中嶋実花麵色複雜。


    她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話,關於昨天那位女學生的細節就無法從北川寺的口中得知了。


    抱著這種複雜的心情,中嶋実花拖著腳步走入盥洗室。


    洗漱結束後,中嶋実花戴著口罩墨鏡跟著北川寺出門了。


    一如往常。


    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


    在沉默與詭異的氛圍中,中嶋実花剛想開口詢問北川寺——


    “你想知道昨天病院的後續?”


    北川寺猶如讀心一樣突然開口。


    “嗯。”


    “女生的名字叫渡邊小百合,現在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她還活著,隻是意識不明,全身都受到創傷,現在已經進入icu病房看護了。”


    北川寺刻意將‘脫離危險期’這幾個字念得很清楚。


    “已、已經脫離危險期了嗎?!”


    中嶋実花下意識地靠近北川寺,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


    啪!


    北川寺抬手就是一藤條,中嶋実花急忙捂住屁股向前跳了兩步。


    “痛痛痛!”


    “是差不多脫離危險期了,隻不過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想告訴中嶋小姐。”


    “呃?”


    “渡邊小百合的父母已經去世了,爺爺奶奶住在神奈川縣邊緣的郊區,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孫女遭受到重大交通事故...”


    北川寺眯起眼睛繼續說道:“不管中嶋小姐你之前怎麽想的,我也不知道你為何毫無幹勁,但我覺得為了病院中的渡邊小姐,你也應該稍微提起幹勁了吧?”


    “...北川君,你說的很有道理。”


    中嶋実花沉思許久,小聲呢喃著。


    “反正我也就剩下半年了,若是在這半年時間內,能幫助到這位因為我而遭遇如此不幸命運的女生做些什麽的話,我覺得我也甘之若飴。”


    特別是對方上下起伏的心電圖...那無疑是對生命倔強的呐喊。


    恰恰與現在遊戲人生的她完全不同,對方是真的在努力地活著。


    北川寺打量著沉思呢喃的中嶋実花,心頭微微一跳。


    他這邊的進展不錯。


    接下來就要看渡邊小百合那邊了。


    隻不過——


    “這個女生也太感性了吧?”


    看著漂浮在中嶋実花身邊露出快哭出來表情的渡邊小百合,北川寺深深地感到對方不太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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