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兩個護士的回答,北川寺心裏已經有數了。


    那位出現在精神病院中的鐵鏟男應該就是怨靈了,但奇怪的是——


    “我想問一下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那道手提鐵鏟的人影就沒做其他的事情嗎?”


    “其他的事情?”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對視一眼,都看得見對方眼中的不解。


    她們想了一會兒後問道:“那個,不知道北川法師是什麽意思,什麽其他的事情?”


    “那道人影沒有攻擊你們的趨向嗎?隻是看著你們?”北川寺反問道。


    不錯,若是對生者懷恨在心的怨靈,必然會攻擊生者才對,可按上園護士與高城護士的話語來看,那個黑色的人影卻沒有對她們采取攻擊。


    “沒有吧...我和上園護士發現了之後就立刻跑到護士站呼叫保衛科的人了,人趕到的時候就看不見那個黑色人影了。”高城護士回憶道。


    “我明白了。”北川寺點頭,轉而看向三個精神病人。


    這三個精神病人第一個是具有嚴重自殘且患有人格解離的拘束衣男性,第二個是臆想症女性,最後一個則是嚴重幻視幻聽的女童。


    他們麵色蒼白,目光閃爍,看得出來,他們的神誌還有些不太清楚。


    北川寺來到第一個穿著拘束衣的自殘男性麵前,還沒開口問,這個穿著拘束衣的中年男性就嘿嘿哈哈地笑了起來,看著北川寺的目光中也出現一抹自嘲之色:


    “哈哈嘿嘿...我看見他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但是很快我就意識到那是我的機會,我好想看看啊,鐵鍬砸進我腦袋裏時候的樣子,可是不管我怎麽發出聲音,那個鐵鍬男都無視我,他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好像在找什麽?


    北川寺神色一動。


    這難不成就是鐵鍬怨靈不襲擊生者的原因?它想找的東西是什麽?這個醫院裏麵難不成藏著什麽嗎?


    “井野!北川法師要問的不是這個!他是想知道你具體在哪裏看見那個烏黑人影...”


    上月香皺了皺眉,對這個病人幹脆地開口道。


    北川寺擺了擺手,回答道:“沒什麽,上月主任。”


    他看著井野,緩聲問道:“井野先生,你知道那個人在尋找什麽嗎?或者你看清楚他身上的具體衣物了嗎?”


    “身份?”井野臉色一變,他身子一彈,穿著拘束衣的身體顫抖著。


    他聲嘶力竭地喊叫:“我不知道!我什麽都沒看清楚!我不想吃藥...我不要打針...”


    見他這副模樣,上月香忍不住搖頭歎息叫來了一直待在門邊的兩個保安將不斷掙紮著的井野摁住。


    “我都說過了,詢問是需要技巧的,北川法師,井野對藥物以及強行鎮靜有嚴重的反抗性,你剛才的問話中,或許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抱歉。”北川寺坦率地道歉了。


    但同樣的,他心中也閃過一絲困惑。


    自己剛才的提問中應該沒有什麽讓井野回想起醫生或者藥物的因素才對。


    衣物...醫生...尋找...


    北川寺念叨品味著自己剛才的話,雙眸中閃過一道光彩。


    難不成是這樣?


    那個鐵鍬男穿著的是醫生或者男護士的衣服,所以北川寺提問讓井野起了反應?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


    北川寺來到第二位精神病人麵前。


    這是一個患有臆想狂躁症的中年女性,她口水隨著嘴角滑落,眼神渙散,嘴巴裏還在念叨著猙獰的詞語。


    “撕開下顎...把舌頭剪掉...髒器取出來...嘿嘿嘿...”


    “能聽到我說話嗎?女士?”北川寺打了聲招呼。


    “你...你...?”


    中年女性從椅子上站起來,她雙手還緊緊地被亮晶晶的手銬在一起,她歪著腦袋像是在思考,最後又搖了搖頭:“不認識,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不明白。天堂的大門上刻著雅努斯神像...嘻嘻嘻...”


    這個女人嘴裏麵唱著不成調歌詞,舉止瘋癲。


    但好歹沒有做出像井野那種動作,讓身後的上月香也放鬆了不少,她為北川寺介紹道:“她是石木女士,已經在院內待了五六個月了,她因為重大的交通失事失去了丈夫與孩子,她經受不了那樣的打擊,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她似乎已經沒有其他的親人了,還是鈴木院長見她實在太可憐才把她留在這裏的。”


    高城護士也在旁邊幫腔:“石木女士其實平時挺正常的,是個很和善的人,可能是北川法師你今天沒有趕巧吧,剛好就遇見她這個樣子。”


    “是嗎?那我的運氣確實不太好。”北川寺也不在意,他來到第三位男孩子麵前,但還沒等他開口,這個女童就直接撲過來緊緊地揪住北川寺的衣角,尖聲地叫了起來:“他就在病房裏麵!我知道的!他就在病房裏麵看著我!就在這裏!”


    就在這裏?


    看著女童臉上不似作假的驚恐之色,北川寺雙眼閃爍著黑氣,向四周看去。


    但在他的死氣視野之下,什麽非人可怖之物都沒有看見。


    神樂鈴與西九條可憐也沒有半分反應。


    “沒有什麽東西啊。”北川寺低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看著她過度受驚的蒼白小臉,衝著身後的上月香問道:“這個小女生又是什麽情況?上月主任?”


    小女孩兒的手指揪得很緊,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上月香摸了摸下巴,開口說明道:“她叫做七海巧奈,是茨城縣七海議員的女兒,因為前不久發生的一起綁架案件,母親死在了她麵前,所以患上了嚴重的幻視與幻聽症狀。最近發生這些事情後,原本她已經有些穩定的病情又有加重的趨向,因此鈴木院長對她的精神狀態也挺關心的。還專門為她準備了特護病房。”


    畢竟是議員的女兒,安排得也是妥妥當當的。


    看著七海巧奈小臉上驚魂未定的表情,北川寺略微思索後道:“上月主任,我想去七海小姐的病房裏看一看。”


    “這個...”上月香目露難色:“若是為了除靈的話,那倒是沒有問題,不過進去之後我希望北川法師不要到處亂看亂摸,影響到我們這邊的護士工作。”


    北川寺不可置否地點頭:“這是當然的。”


    得到這個回答後,上月香鬆了口氣,她指揮醫生們將井野與石木送回了他們的病房後,帶著北川寺上了六樓。


    這裏的環境清靜許多,整層樓中什麽聲音都沒有,死寂得讓人心中有些發怵。


    北川寺抱著七海巧奈跟在上月香身後,不時逗笑七海巧奈讓她放鬆一點。


    “就是這裏了,北川法師。”


    這是一個放了不少布偶、以粉色可愛色調裝飾的病房——


    與其說是病房,倒不如更像七海巧奈一人使用的閨房。


    果然不愧是醜惡資本的嘴臉。


    房間寬敞,還放著很多玩具,在小書桌邊上還放著一台電視機。


    根據上月香所說,還有專門的護士負責照顧七海巧奈。


    也難怪她可愛的臉蛋還是圓嘟嘟的。


    北川寺將七海巧奈放下,接著從背包中取出神樂鈴,站在牆角,雙眸之中有死氣閃過。


    他掃視著四周的環境,還真被他看見了一縷縷溢散的魂念。


    隻不過這一道道魂念太過於微弱,導致神樂鈴根本就沒有反應。


    可這裏確實有什麽東西來過。


    “原來如此。”北川寺目光閃爍,他又看了一眼七海巧奈,心中暗自點頭。


    “你已經發現原因了嗎?北川法師?”上月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北川寺離開牆角,點頭隨口應道:“差不多,問題不算太複雜,上月主任,我們邊走邊說。”


    “...也好。”上月香點頭,同時也不忘吩咐一邊的獨立護士,讓她照顧好七海巧奈。


    “北川大哥哥!”


    七海巧奈跑過來抱住了北川寺的小腿。


    見她一副不願自己離開的樣子,這讓北川寺冷淡的臉色稍緩,他低下身子,聲音溫和:“有機會我還會來看七海的。”


    “真的嗎?”七海巧奈那雙晶瑩的雙瞳閃爍著光彩,接著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奶聲奶氣道:“拉鉤。”


    北川寺伸出尾指搭在七海巧奈的手中,兩人拉了拉鉤。


    “北川法師,好了嗎?”上月香的聲音傳了過來。


    北川寺支起身子,點頭道:“這就過來。”


    兩人的腳步逐漸遠去,另一邊的護士也是走過來,微笑著對七海巧奈說道:“巧奈,差不多已經到午睡的時間了喔。”


    “我知道了,護士大姐姐。”七海巧奈點了點頭,接著指了指角落處的布偶:“布偶,幫巧奈拿一下。”


    “嗯,乖孩子。放心吧,很快就沒事了,剛才那個大哥哥是過來驅靈的,有他幫忙,以後巧奈都不會做噩夢了。”


    護士伸手摸了摸七海巧奈的小腦袋,隨後將角落處的布偶撿了起來。


    嗯?


    布偶一入手的材質有些奇怪,不像七海巧奈經常玩的那些輕滑名貴布料的質感,粗糙的像是麻布一樣。


    護士不由得向手中看去。


    這是一個造型古怪的布偶,奇奇怪怪打著的補丁,破破爛爛的外表,猙獰的造型...


    “護士大姐姐!那是巧奈的布偶,給巧奈。”


    七海巧奈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這讓護士忍不住回過頭打趣道:“這個布偶娃娃不太好看啊,巧奈,姐姐給你換一個好看的布偶。”


    說著,護士再轉過頭的時候——


    布偶的紐扣眼珠剛才好像移動了?


    護士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滿麵奇怪。


    “就要這個布偶!就是這個布偶!巧奈,要和她玩遊戲!”


    “好啦好啦,姐姐知道了。”


    女護士隻覺得是自己工作太過忙碌,加上最近醫院謠傳的流言,讓她精神有些緊繃,竟然出現了這種幻覺。


    她將破爛布偶交給七海巧奈,看著對方歡呼一聲的表情,忍不住搖了搖頭。


    真是弄不懂富人女孩子的想法,這一房間各式各樣的可愛布偶都不要,非要一個破破爛爛的布偶。


    隨後女護士又自嘲地聳聳肩。


    但自己的工作不就是為了照顧這個千金大小姐麽。


    眼見著七海巧奈抱著破爛布偶逐漸睡著,女護士也拖來一張椅子,靠著椅子玩起手機來。


    ......


    “貴院的大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了。”


    “那就再好不過了,希望對北川法師你的工作能有幫助。”上月香開口道。


    說實話,她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北川寺的能力,畢竟北川寺看起來實在太過於年輕了,這樣的人真能進行除靈工作?


    別到時候架勢挺足,一看見黑色人影就腳軟了。


    “我明白上月主任你在擔心什麽。”北川寺接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麵色不變道:“不過請放心,我已經想到怎麽解決那個困擾你們的難題了。”


    “是嗎?”上月香有些意外:“北川法師就如此有自信嗎?”


    對此,北川寺頷首道:“大概需要一天時間準備,明天晚上就能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解決。”


    “...那我就期待北川法師你的成果了。我一般在三樓辦公室,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我也能幫你解決問題。”


    這其實也算得上是社交辭令了,北川寺能感到上月香對自己這個外人的排斥,若不是要靠著他解決事情,估計她現在就要翻臉。


    不管怎麽樣,目前這種表麵關係還是需要維係的,北川寺也不猶豫回答道:“好的。”


    見他成竹在胸的樣子,上月香又問道:“那今晚的具體事宜要怎麽安排?一二樓的護士還有醫生病人他們...?”


    “全部都可以回到一二樓,和平時一樣就可以了。”


    “那我就這樣安排了。”上月香應道。


    就在兩人還在交談的時候,從樓梯口處傳來了招呼聲:“哎?北川法師?事情全部都已經解決好了嗎?”


    ‘好人臉’鈴木文在幾位醫生的簇擁下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差不多了。明天晚上就可以徹底解決掉。”


    看他那副語氣平淡的樣子,鈴木文哈哈地笑了兩聲:“北川法師果然不愧‘法師’這個稱呼,真是讓人覺得可靠。”


    “嗯,鈴木先生,我會比你想象中還要出色的。”


    北川寺一向冰冷的臉上也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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