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過家庭,我也知道奪去小孩子的生命對他們來說究竟有多麽殘忍,但是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沒有任何辦法。’


    ‘要將死者複活是需要很多代價的...為了榛名...我願意奉獻出我擁有的一切...隻要這樣做能讓麗子回來...我無怨無悔。’


    這上麵的字跡整齊,一行行看過去對於北川寺並沒有多大的壓力。


    但北川寺看著這一行行過去的字眼,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按捺著性子,北川寺繼續往下麵看去。


    ‘我是一名民俗學者,那一次帶著女兒榛名以及麗子也是為了去一處先民的留下的宅邸區望風。那天下著大雨...泥濘的山路讓人感到難以行走...我帶著女兒與妻子,艱難地向駐紮地前進著,但那卻是噩夢的開始...’


    由雨水帶動著鬆散結構的土石從頭頂轟隆隆的滑下。


    這不是泥石流,隻是單純的山路塌方。


    巨大的滾石突兀地落下,一瞬間將北野亮的女兒北野榛名擊中。


    隻是一顆落石,就已經將女兒給擊成肉泥。


    女兒那無力耷拉在外麵的青白手臂...不斷滲出又被大雨所衝刷而去血液讓北野亮的妻子,北野麗子直接就崩潰了。


    上一刻還有說有笑的女兒,在下一刻已經化作一灘爛泥,隻剩下一隻斷手還算完整。


    ‘我在那次民俗考風中,發現了先民們留下的咒術筆記。我用剩餘的所有精力都去研究那些咒術,希望能在其中發現將死者複活的方法...最後我如願以償了...但是那種方法...那麽殘酷的方法,真的是複活死者所能使用的嗎?’


    ‘利用死者完好的遺體作為媒介,以破碎兒童的屍塊拚湊起一個完整的人...我能感受到,這恐怖不詳的咒術正在侵蝕著我的內心...’


    到這裏的時候,北野亮的字跡已經有些潦草了。


    但他像是強行提起精神,繼續向下寫去。


    ‘我必須要去做...為了麗子,為了榛名...希望上帝能夠保護我的神智不被邪靈侵蝕吧。’


    這幾個日語符號的彎鉤以及橫豎筆畫,似乎帶著一種堅定不移的殘忍果決。


    “......”北川寺。


    因此就走向了複活女兒的不歸路了嗎?這樣倒是也能解釋為何北野亮對孩子們痛下殺手。


    可是——


    “還是不對勁。”北川寺皺著眉。


    是的,就算理由在這裏寫得清清楚楚,北野亮的懺悔也清清楚楚。


    可還是不對。


    北川寺吐出一口氣,伸手繼續翻去。


    ‘我殺人了。孩子的名字叫做中居次,我把他的腸子都取出來了,好臭...對了...血液也不能浪費。’


    字跡到這一行暫時結束,令人心悸的癲狂卻剛剛拉開序幕。


    北川寺繼續向下看去。


    ‘我的女兒...血液應該還夠吧...浴池裏麵的血液...能否讓你的斷手溝通到黃泉之中你的靈魂呢?’


    這裏是一個疑問句,這說明北野亮的心中也沒有底,但那逐漸潦草起來,逐漸癲狂起來的字跡卻又不止是說明這些一樣...


    接下來的日記內容就很簡單了。


    大部分都是關於他殺人之後做了什麽事情,以及不斷反問。


    能否讓斷手溝通到靈魂?


    能否讓斷手溝通到靈魂?


    ......


    這句反問句式一共出現了七八次,到了第九次的時候才有變化——


    ‘嗬嗬...看來已經有孩子發現什麽了...不過我有他在...隻要有他在,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都不用擔心了。’


    又是冗長難懂的潦草字跡。


    北野亮的字跡已經越來越隨意,拉長的線隻能勉強讓人讀懂,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不適。


    ‘我把最可愛的頭顱當作女兒你的頭顱。’


    ‘我把最美好的雙臂當做女兒你的手臂。’


    ‘我把最健康的雙腿當做女兒你的雙腿。’


    ‘我把能力最好的內髒作為你的內髒。’


    ‘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女兒——’


    靜——


    無數個血紅的‘女兒’橫七豎八地寫在下一頁的紙張上。


    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渾身寒毛直豎,身體都似乎在發抖了。


    這些字眼就如同真正的人眼一樣,死死地注視著北川寺。


    在北川寺的視線中,這些字眼似乎在晃動,似乎在扭曲抽動——


    麵對如此詭異恐怖的一幕,北川寺心中卻是毫無波瀾,他將日記本翻到下一頁,將那些字眼全部掩蓋在上一頁。


    這一頁日記隻有一行字。


    簡簡單單的一行字。


    ‘為什麽,還不活過來?’


    看來儀式失敗了,北野榛名並沒有如北野亮所料想的那樣蘇醒過來。


    北川寺看向下一頁。


    在這一頁,北野亮寫出了儀式失敗答案。


    ‘儀式缺少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


    似乎有什麽低語在耳邊響起。


    北川寺眯起眼,繼續看去。


    ‘那就是生者...活生生強韌的靈魂,將其作為溝通黃泉的船票...榛名的靈魂將從黃泉深處脫離。’


    接下來是隱藏著暴虐興奮癲狂激動的語氣。


    ‘看到這裏的你應該已經了解到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就是我選擇的強韌靈魂!為了讓榛名複活的祭品!你以為我沒有發現隱藏在繪畫作業底下的地圖嗎?!你以為我沒有發現那群該死小鬼的絕筆信嗎?我全部都知道!我全部都明白!但是我沒有說!準確的說是我沒有寫上去!你現在已經沾染上我設置下的詛咒了!看看你的胸口吧!不管跑到哪裏,你的靈魂終將回到雨之館!你的血肉將作為榛名的血肉!你的靈魂將換來榛名的靈魂!哈哈哈——能一直堅持看到這一頁的你,必定擁有比常人更加堅韌的靈魂,而那靈魂也將承受得住三途川水的侵蝕,將榛名帶回來。’


    ‘隻有把我殺掉才能完全祛除詛咒!但是我現在已經作為最恐怖的怨靈重生了!把我殺掉...你做得到嗎?’


    三途川。


    這是日本關於冥界的傳說。


    據說人在死掉之後便會度過一條渡河,這條河的名字就叫做三途川,三途川會根據人一生所做的善事而有不同的流速。若是罪惡滔天的人,那便是激流湧動,一瞬間就會跌落河水之中,若是不偏不倚的普通人,便為普通的河水,有急有緩,倘若是善人,河水則會輕緩而去。不見波瀾。這就是三途川中‘三途’的由來。


    但北川寺卻不理會那種冥界傳說,他隻是手指輕彈,心中一動。


    果然有詐。


    因為北野亮在殺掉鬆本久遠他們的時候可沒有半分流露出懺悔的感覺,因此北川寺也不覺得對方是那種老老實實掉鱷魚淚的人。


    他早就已經料到可能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因而早早地就讓西九條可憐將她的善念覆蓋自己的全身了。


    現在他的胸口沒有任何痕跡,身體也沒有半分不適。


    想來是在西九條可憐的保護下,對方的詛咒並沒有起半分作用。


    而且——


    北川寺手中熊熊地燃燒起駐火,將這本充斥著恐怖怨念的日記本燒掉。


    不管是否身中詛咒,北川寺同樣也不想放棄對方這一筆技能點數。


    北川寺手腕底下,兼定的寒光閃爍著,目光陰沉,向著中庭一步一步地走去。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任務完成條件(一)達成。’


    ‘請離開靈域後選擇獎勵。’


    北川寺腳下一頓,又看了一眼不斷叮鈴叮鈴響著的神樂鈴。


    在長廊外,有二十多個怨靈正站在兩邊,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釘在北川寺身上。


    除了那些死去的兒童,還有一些工作人員所化成的怨靈存在。


    想來這些工作人員是在北野亮一番花言巧語,亦或是超自然的能力下哄騙來到這裏工作的。


    人類的欲望是無窮盡的,因而他們同樣也化作怨靈死在了這裏。


    北川寺稍微吸了一口氣,接著腳下一個晃動——


    兼定的寒光閃爍,怨靈的尖利慘叫也隨之發出。


    ......


    刷小怪的過程無需多言,北川寺將剩下的怨靈全部殺掉後,推開了前往中庭的大門。


    在孩子們的絕筆信上麵,北川寺得知那個暗道在某個角落。


    他四處搜索一遍後,果然發現了有一片草地踩上去的聲音不同。


    而這裏估計就是暗門所存在的地方。


    北川寺伸出手摸索著,接著就摸到了一個類似於把手的東西。


    他雙手用力,猛地將這一塊地皮掀開!


    似乎是因為許久沒有被人打開,暗道大門被掀起的同時還帶著一聲聲刺耳的‘哢哢哢’的聲音。


    麵前是熟悉的地下走道,北川寺毫不猶豫地向下走去。


    這個暗道四處滲水,滑溜溜的青苔留在走道樓梯上。


    北川寺摸了摸下巴。


    如此滲水的暗道,底下是否也已經被積水所淹沒了呢?


    但他所擔憂的事情最終還是沒有發生。


    樓梯地麵雖說光滑,但卻沒有出現半分積水的情況,看來這裏還做過疏通水道一類的處理。


    北川寺打著手電筒往下繼續走去,耳邊聽見了上麵暗道口轟隆隆關閉的聲音。


    對於對方這識相的動作他還算頗為滿意,就沒有去管被關上暗道入口的事情了。


    他向下繼續走去。


    越往深處走,就越能聞到一股股腐爛的屍臭味以及那惡心的血液味道。


    終於。


    北川寺走到頭了。


    麵前是一個類似於浴室裝飾一般的地下室。


    地下室正中央橫陳著一方血跡斑斑的長桌,長桌上帶著鐵製的鐐銬,看尺寸就知道是固定小孩子的。


    烏黑的血液,猙獰的刀痕,擺放在另一麵牆壁上的血腥刀具,都訴說著這裏曾經發生的慘劇。


    這個地方莫名其妙的通了電,亮堂堂的,與上麵已經完全淪為廢墟的雨之館根本不同。


    北川寺走進這個地下室。


    在這片地下室後麵還有一個小小房間。


    想必以鬆本久遠的腦袋,藤原長川的雙手,香取雪珠的雙腿,中居次的內髒以及各種各樣小孩子器官與屍塊拚湊起來的屍體,就隱藏在那之中吧。


    一想到這裏,北川寺就緩緩地抽出兼定,向著那個房間走去。


    可是——


    北川寺腳步突然一停,扭過頭看向背後大變模樣的景象。


    場景殘像又一次出現了。


    隻見一個穿著普通的男孩正跪倒在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麵前,不斷哭喊著,請求他饒自己一命。


    在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下,北川寺甚至能看見中年男子臉上都已經閃過暴漲的殺意了。


    但最終中年男子卻沒有殺掉這個男孩,反而是將他扶起,帶著陰惻惻的笑容貼近他的耳朵,緩緩地說出一句句讓對方臉色大變的字句。


    北川寺剛好能聽見。


    也能看見那個小男孩為了保全自己,瘋狂點頭答應對方的樣子。


    那個小孩子是...


    北川寺雙眼一閃。


    殘像散去——


    景象再次回到現在。


    昏黃的燈光,空蕩蕩的長桌以及——


    身形扭曲,麵色發青的中年怨靈。


    北野亮出現了。


    他手裏拎著那柄恐怖猙獰的砍肉刀,鋒利的刀刃上還沾著些許人體皮膚組織以及毛發。


    看著北野亮,北川寺其實並不意外。


    他取出兼定,另一隻手中死氣扭曲,迅速構成一柄黑色大錘。


    似乎是因為身上的咒文的緣故,北川寺甚至能感受到北野亮的雙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絲屬於人類的智慧。


    也就是說把對麵超度後,說不定會有技能書爆出來?


    北川寺表情有了些許變化,他隻覺得自己稍微有些興奮了。


    他對技能書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狂熱感,畢竟比起技能點數點亮的技能來說,技能書中自己摸索出來的技能毫無疑問是更加圓潤自然的...


    況且北野亮應該是中等中級怨靈亦或是中等高級怨靈的層次。要是把他解決掉,那肯定是不錯的身體強化與技能點數。


    而且他身上說不定還收藏著那本北川寺一直惦記著的咒術筆記。


    隻要解決掉他——


    這筆買賣怎麽看都不虧。


    北川寺手中的兼定似乎感受到他的心情,已經脫落血汙的匕尖閃爍著晶瑩的光彩來。


    一方是需要對方的靈魂。


    一方是需要對方身上的技能點數與技能書。


    利害關係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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