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夏玩味地看他。


    有點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她對於建斌遲來的“坦白”並不吃驚。


    她已經很注意約束自己,盡量不要以惡意揣測於建斌反常的行為,但並不表示她真是不解世事的傻白甜。


    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吧,真正有心於表演藝術的科班生,本職業務就是要不斷借鑒揣摩各種劇情橋段套路,於建斌這點段位真的不夠看。


    不過她挺佩服這男人的臉厚心黑能屈能伸,眼瞧著情況不妙,立馬就能編出一套聽起來似乎能說得過去的借口,一會兒一變跟變色龍似的,當醫生都委屈他了。


    不光安青夏對“照相機”這仨字敏感,趙老娘更是死死惦記著,一聽於建斌這會兒嘴禿瓢漏了口風,也揪住小尾巴不放。


    “那照相機是你的?”


    趙老娘也不是好糊弄的,那些藥廠啊科研的她不懂,但有人出錢雇王大富拍她閨女的不好照片來禍害人,這個她懂!


    “嗯,是白豔萍借給我用的,我想著……”


    於建斌扶扶眼鏡,再度重複,卻被趙老娘不耐煩地打斷。


    “原來是那小狐狸精!難怪衙門同誌來審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想幹嘛?”


    趙老娘啐了一口,狐疑地盯緊一臉無辜的女婿。


    “照相機真是你弄丟的?人家同誌可在呢,回頭要找你問話的,你可不能跟人家撒謊,是要算那個,那個什麽罪?”


    “偽證罪。”安青夏補充,似笑非笑地捕捉到於建斌鏡片後瞳孔瞬間下意識的收縮。


    “說啥呢,我就不小心丟了東西,怎麽還扯上犯罪不犯罪的,聽著就晦氣。我還是受害人呢,打官司我得是苦主原告,衙門同誌還得幫我找失物呢。”


    於建斌巧舌如簧,不留神還真發覺不了那些細小的破綻。


    “那你怎麽才說?我被人算計的事鬧得這麽大,照相機是關鍵證物,都報案查線索了,你怎麽不主動配合調查?”


    安青夏不客氣地追問。


    趙老娘臉色更差,冷冷盯著文質彬彬的女婿。


    有些事不能想,越琢磨越不對勁,更別提於建斌渾身槽點滿滿,哪怕經他巧言粉飾過,依然經不起推敲。


    於建斌麵皮不明顯地輕微抽搐了下,擠出一個倉促的笑。


    “小點聲!不能聲張!你想把我工作攪黃了啊?那不是我媽病了,我著急沒顧上嘛。”


    於建斌還拿剛才那套借口說事,安青夏卻不想聽他老調重彈。


    她深看了衣冠禽獸的男人一眼,拉了滿心狐疑的老娘一把,目光漫過藥味四溢的砂鍋,嘴角冷冷翹了翹。


    “行了,你有話跟衙門同誌去說吧,真的假不了,白的黑不了,沒人能冤枉你。走吧,別叫人家久等了。”


    趙老娘欲言又止,接收到閨女的眼色也沉住性子退到一邊。


    閨女有主意,她總不會跟閨女對著幹的。


    “夏夏,你說說你,唉,你怎麽就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呢,看這事弄的,多被動!人家白豔萍跟她爸該對我有意見了,生意人誰樂意沾惹衙門官司啊?你可得幫我解釋清楚啊。”


    於建斌懊惱又信賴地拜托道。


    安青夏看完他一整套唱念做打,略有些驚奇地發現劇情七扭八拐地似乎又合到正軌,這是非要她給渣男跟那女的出麵澄清啊。


    安青夏有點蠢蠢欲動,猶疑不決地想著,是順從劇情發展盡量完成任務呢,還是借機小失敗一下,再從係統那裏蹭個充電警告的好。


    “安青夏,來一下。”


    大簷帽洪亮的聲音恰好傳來,替她做了選擇。


    趙老娘推了閨女一把,笑臉迎人地跟上去給閨女壯膽去了。


    於建斌自發跟上,還小聲地直喊夏夏。


    安青夏不耐煩地撇嘴,回他一聲知道了,懶得看他那副虛偽至極的嘴臉。


    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是於建斌此時最確切的寫照,王大富背後的雇主是誰,一目了然。


    至於動機嘛,安青夏隨意發揮一下,便能盤點整理出十幾個常用的狗血套路。


    比如說於建斌賊喊捉賊,先在暗地裏害了趙青夏,捏住她的把柄,為他之後的長期冷暴力提供完美借口,例如心理障礙無法同睡什麽的,自然而然地分居,卻還能贏得深情大度的人設。


    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首先於趙兩家的債務可以內部消化爛在鍋裏;其次嘛,應該是惦記著趙青夏手裏的東西。


    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什麽一見麵就不停問藥的事,還能跟他私底下正在做的藥物科研掛上鉤。


    那他半年後聲名鵲起的那份論文……


    安青夏眯起眼,腦子裏靈光乍現,便如同扯到了關鍵的線,將滿地散落的珠子穿成串。


    希望是她懸疑劇看多了神經過敏,不然也太惡心了。


    這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刹那間的念頭,安青夏沉沉瞄了一眼人模狗樣的於建斌,在宿管辦公室門口略站了站,敲門入內。


    相機的來源果然查到白豔萍這,衙門的辦案效率挺高。


    安青夏真情實意地感謝過同誌們的辛苦,把從於建斌那邊得知的情況如實轉述,又聽於建斌親口交代一遍丟相機的過程。


    於建斌這次更加鎮定,話裏聽不出明顯紕漏,顯然是空口無憑查無對證的事。


    白豔萍楚楚可憐地坐在旁邊,睜著一雙兔子眼望著青夏母女委屈巴巴,玩欲言又止的把戲。


    安青夏這一會兒工夫已經轉過幾個念頭,見於建斌錄完筆錄出來,當著衙門同誌以及院領導的麵,她輕咳一聲,引起幾人注意。


    “那個,我有話想說,還挺不好張嘴的。”


    她尷尬地扯出個幹笑,特意瞄了白蓮花似的小護士一眼。


    “我就直說了吧,不好聽大家多包涵。”


    “想必你們也查到於建斌跟白豔萍勾纏不清的流言了吧?其實我聽了心裏也挺不得勁的,偏偏照相機又跟這倆人有關係,叫我很難不多想。”


    安青夏又把於建斌不行那一套複述一遍,權當看不見眾人各異的臉色,確認地問於建斌。


    “我沒說錯吧?剛還給他去求了方子,親自熬了藥治病。所以他應該不可能跟白豔萍有勾結,又不是宮裏的太監宮女還要搞對食。”


    “白豔萍家裏據說開著藥廠呢,有才有貌的,又不是找不著男人了,不至於受這麽大委屈。建斌你說是吧?”


    “對。”於建斌一臉扭曲。


    白豔萍白蓮花似的小臉更加委屈了,抽抽搭搭泫然欲泣的。


    院長輕咳一聲要發話,於建斌心急地開口請求。


    “院長,雖然我沒做犯法的事,但確實給院裏帶來不良影響,還連累了白豔萍同誌。”


    他愧疚地望了一雙水眸如泣如訴的白豔萍一眼,似乎更下定決心。


    “院長,我請求下鄉工作避嫌,請您批準!”


    小白蓮嚶嚶嚶:


    “建斌!清者自清,你不用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別人的流言蜚語不要在意,院長一定會還我們清白的!”


    安青夏饒有興味地看著這感天動地的同事情,好心建議:


    “對呀,為了證明你倆清白,你也跟著一起下鄉吧,我相信你們,不去就是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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