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見三人都已穿好,便懊惱著將排針棄到一旁,隻得認輸了,三人被她生氣的模樣逗得連連笑出聲來,連帶著李棠被笑得不好意思之後,也厚著臉皮同一院子的人笑。


    幾人玩得歡暢,子時將至,醉紅妝鋪子門口駛來一輛馬車,霞兒出去看了,報是陸加公子來接人,這蘭宴使得幾位小姐一見如故,周桃和餘成綺依依惜別了二人從院子出來。


    李棠取了兩方盒子,裏頭裝的是口脂青膏和香露,她上午回店裏時備下的,原是想給柏梅雪和餘成綺的,如今便給了周桃和餘成綺。


    送別了兩人,柏家的馬車還未來,柏梅雪道有話要同李棠說,二人便回了後院,霞兒留在前頭鋪子裏等著。


    李棠放才從架子上取了一方長匣子,到了後院,如今隻有她二人,便將匣子遞於柏梅雪道:


    “既是比巧輸了,那這便是我的贈禮了。”


    柏梅雪不曾想她倒是真預備了,這長方的木匣,看起來合適放簪子的,隻是又要大上些許,便好奇著打開。


    待柏梅雪驚訝著將匣子裏的東西取出來,驚歎道:


    “棠兒總不愛針線,卻又是這般手巧。”


    那是一枚不過巴掌長的七弦琴,通身黑亮,嬌小討喜,不僅是琴身琴弦,琴額嶽山龍齦雁足也一樣不少,連十三徽都點了色。


    柏梅雪不禁歎道:


    “聽聞最南邊的姑娘們,能做穀粒大小的繡花鞋、指甲蓋大的扇子,不曾想,我的棠兒竟是這般奇巧。”柏梅雪一邊感歎一邊撫著琴身,心中被什麽填得滿滿的。


    李棠卻有些不好意思,這東西做了也無甚用,隻是她想不到能做些什麽送她,她擅彈琴,便奇思妙想做把巴掌大的琴給她,雖不可彈奏,但是拿著把玩倒是可行:


    “我向來不擅做針線,便知今日定是要輸巧於你的,便做了這小琴,我手生做得不精細,你可莫要嫌棄。”


    柏梅雪感歎過後,卻是有些難受,自打和李棠相識,她雖是玩心重,卻總是有什麽好的都想給她送來,不善動手,卻給她做了這精巧的東西。


    與旁人來看,倒不是什麽緊要的東西,這世上,竟會有這樣一個人,肯為你花這份心思。


    柏梅雪收起巧琴放下,拿起剛才從鋪子裏拿進來的東西,遞給李棠,李棠接過來,這東西外麵套著錦袋,細細長長的不知是何物,便小心翼翼褪下錦袋。


    那是一把精巧的摺扇,扇身比李棠手掌長一指節,黑檀木的扇柄光滑如玉,輕輕打開,綾絹的扇麵繡的海棠盛開,李棠眼中全是暖意,歡喜之情盡顯。


    柏梅雪雖知不會輸,卻給李棠準備了贈禮,早便知她不愛用團扇,便找人用黑檀木做了扇骨,親自繡了扇麵封上,如今見她便是喜歡的,心中也甚歡喜。


    蘭夜的月光,照不明院中倩影,醉紅妝後院的燈籠燭火已燃盡,李棠握著那把小巧摺扇立在原處,外麵門口傳來了馬車的聲響,是柏家來接人了。


    柏梅雪見她不言語,便道:


    “棠兒,那我回家了。”


    李棠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望著柏梅雪,卻聽到霞兒在鋪子裏喊:


    “小姐,馬車來了。”


    李棠仍舊不說話,柏梅雪拿起桌上的木匣,便跨步往外走,方欲轉身,手腕卻被一把拉住,那手稍一用力,她便撞進了身旁人的懷中。


    下一刻,有柔軟的溫熱,裹挾著酒香,如花瓣飄落覆到了柏梅雪唇上,柏梅雪心中一驚,雙手收緊,一手握著木匣,一手拽了那牙白的錦衫,兩張紅霞麵,掩進迷蒙月色中。


    隻是停留片刻,便逃離開來,柏梅雪險些站立不穩,心如鹿撞,不敢抬頭看人,急忙轉身快步出了院子,一語未言,拽著霞兒出門上了馬車。


    李棠並未出去送人,跌坐回了扶手椅中,呆坐在桌前,麵如桃花,不知是酒後染頰,還是心潮澎湃。


    等李玉過來接她時,她還傻愣愣坐在椅子上發呆:


    “棠兒,棠兒?”


    要不是她睜著眼,李玉便當她是睡過去了,李棠被他喊回神思,有些遲緩著看向李玉:


    “哥...你來了。”


    “嗯,很晚了快回家,明日再收拾!”


    李棠仍是傻傻地,由著李玉拽了他出院子關上鋪門,一路無話,李玉猜測她是貪了杯酒,如今已是微醉了,便牽著她,擔心她摔倒。


    待到了家中,李棠回到房中躺到床上,還沉浸在院子裏那酒香碰撞的回憶中,她竟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了那般驚駭的舉動,隻是唇上的觸感又似未盡消。


    李棠躺著傻傻沉思,又想起元宵盛會初見時,那煙花下那嫣然少女來...不知何時才沉沉睡去。


    此後幾日,李棠便沒去過柏府找人,柏梅雪也未曾來過醉紅妝,李棠整日在鋪子後院忙碌,一回到家時又時常發呆。


    藍田來春溪鎮,她也是萎靡不振沒了往日的靈氣,一直神遊,藍田關切問她,她也是呆愣愣地答非所問。


    李玉以為她是生病了,問她要不去藥鋪要叫爹給她看看,她才回過些神來瞪他;一直到了七月十五,每月兩日上雁峰山的日子。


    今日的李棠,又是起了個大早,天剛亮,家裏一個人都沒起,她便坐在院子裏看著那把精巧的摺扇發呆,又想起那夜院子中的場景來。


    晨間風涼,她卻又是麵上染粉,一想起來便心中一陣悸動,兩人莫名的躲了這些日子,也不知柏梅雪會不會惱了她,從此不再往來。


    今日她也不好再躲了,想著總要去見一見的;一大早收拾妥帖等著午時,心懷切切,等她心懷忐忑吃過早飯,又吃過午飯,這才拿藍子備了東西往鎮子口走。


    天氣甚熱,她帶了柏梅雪送的摺扇,卻不曾拿出來用,隻是放在籃子裏和香燭一並躺著。


    她離雁峰山更遠,卻總是早一步先到山腳下等著,每回一想到要見她,便總是這般急切,李棠尋了一塊背陰的石頭坐下,抱著籃子思索。


    若是一會兒柏梅雪來了,她該說些什麽,複又想,她今日還會不會來,若是惱了她從此初一十五都不來了,該如何是好,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懼怕,如此忐忑。


    不多時,遠遠地走來三人,李棠埋頭苦思卻未聽見腳步聲,大抵此時周遭有何聲響,她也是聽不到的。


    待那道若草色的身影行至她腳邊,她才緩緩抬起頭來,愣愣看著伸向她的那隻素手,一刹間心如花開,麵若燦陽,雙唇彎起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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