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米。”男子盯著滿臉不情願的少年說道。


    少年極為不耐的將男子手中的銅板,一把抓起。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願留給男子,直接轉身離去。那極為沉重的腳步聲,仿若情緒的宣泄。


    男子望著少年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果然還是個少年。


    八歲的稚嫩年紀,就算有著極高的誌向,那易衝動的性子,還是難以掩藏。


    距離皇城被占領,已經過去了十幾日了,原本戒備森嚴的皇城,疲憊值達到了最高點。隨著今日大殿結束,重兵把守的城門,將會鬆懈下來,正是離開皇城的日子。


    與外界人員回合,一切從長計議,一切急不來,急不來……


    ……


    熙熙攘攘的街道,到處都是小販吆喝的聲音,各自誇讚著物品的優點,強力的說服他人,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和諧。


    這樣的場景,隻讓瑤光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今日距離前王朝覆滅僅僅過去了十幾日。這般繁鬧的景象,仿若一切沒有發生過。


    瑤光還深刻記得,他在這個茅草屋定居的第二日,那個鐵麵的男人,就拉著他出去采購東西。


    “作甚?”少年雖說早已習慣了三更起的日子,但他早期隻為了習武,不是被這個男人給拖拽出去。既然決定要複國,那就拿出更多的幹勁,早起習武自是一日不可落下。而不是被拖拽走做無意義的事情。


    “買米。”男子淡淡的吐出這二字,拖拽少年的力道,一點都沒變得輕緩。


    少年聽到男子的話,滿頭霧水,買米?


    “為何不買個仆人。”少年下意識地說出這話,在他看來,他寶貴的時間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不是浪費在買米,砍柴,燒火,這種冗雜又乏味浪費時間的事情上。


    他肩負的是複國的大業。


    男子聽到少年的話,停下了拖拽的動作,用似笑非笑的神情盯著瑤光。這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讓他從內心深處開始惶恐。他能夠感受到男子在嘲諷他,卻不知理由是什麽?這種失控的感受還真是厭煩。


    “怎麽,這是離開了仆人就適應不了了,柴米油鹽醬醋自己操勞的日子了嗎?”那譏諷的語氣,仿佛是在說你有什麽資格享受著別人創建的一切。


    男子的話引起少年的極力不滿,二人的交談仿佛陷入了一個死胡同之中,表麵上看來,談論的是同一個相同的護體,事實上各抒己見,沒有仔細辨別對方話中不相同之處。


    “我沒有!”少年渾身僵硬,反駁著。他討厭這種感受。如果墨軒聽他講話,會不會能夠了解到最隱藏的本心。


    “你出去看看。”男子向來不愛講道理,他隻是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少年驕縱的性子給磨滅掉,時間太短了。現在王朝還處於動亂狀態,雖然北炘國占領滄瀾,是符合百姓的期許。


    三兩年之內,新的君主能夠滿足人民的夙願。一切朝著……


    兩三年,時間短的來不及招兵買馬,雖說現在手中有著五萬人馬,與人民擁護,實力強大的北炘王朝對抗,無疑以卵擊石。


    第五瑤光沒有說錯,他確實沒有拚盡全力……


    少年對於男子的話,露出迷茫的神情。出去?他不是從皇宮之中出來了?還要去何處?


    男子拉著少年的手往門外走,昨日他想要想要逃離的茅草屋,今日被主動帶出,反倒步子有些虛浮不受控製,每靠近門欄一步,膽怯的情緒加重一分。


    邁出的一瞬間,緊閉雙眼,生怕遇見洪水猛獸。外麵的景象與他想象之中有些不同,不遠處支起攤子,嫋嫋的煙霧從爐子上緩緩地升起,與薄薄的水霧參雜在一起。


    這樣的景象明明處處透漏著溫馨。卻出現的不合時宜,仿若誤入深山看到盛世繁華景象一般。昨日王朝覆滅,君主更換,如此重大的事件……


    “我不懂?”少年站在原地,呆滯的看著遠方景象,刺麻的疼痛感,從胸口處漸漸蔓延至全身。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少年身旁,眼眸中帶著一絲疼惜,牽起少年的手,帶著他向攤鋪靠近。


    “明明國家已經滅亡了,為何這些人,能夠照舊過著以往的日子。”少年的雙腿仿佛與大地焊接在一起,不肯挪動半分,口中也在呢喃著。


    “不然呢?”不以為意的語氣。


    少年突然啞口無言。他不懂,真不懂。


    自以為朝堂之上皇帝,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到頭來發現,事實不過是自我欺騙。


    君主重要,一句話決定了黎明百姓的生死;君主不重要,朝堂之上的人不過是一個標誌。與百姓,明明是相互連接在一起,卻又可以各自安好。


    “他昨日買了食材,若是今日不販賣出去,食物將會腐爛,下的成本也會搭進去,今日的柴米油鹽,靠著賺來的幾個銅板維持著。若是可以瀟灑活下,怎會冒死擺攤。在必定死亡和殊死一搏之間,選擇了後者。”男子意外的沒有用冷嘲熱諷的聲音,而是溫柔的娓娓道來。


    少年雖然沒有說認可,卻任由男子拉著他靠近攤子。嫋嫋煙霧,化作實體觸碰著味蕾。


    “兩份餛飩。”男子拉著少年坐下。


    和藹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掀開鍋蓋,鼓著小肚囊的餛飩躍入水中打轉。


    淚水砸在碗中增添著鹹味,男子沒有打攪他,而是悠哉的品著餛飩,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賣餛飩的老頭和男子對視兩秒。


    ……


    少年直奔米店,快速的買米,就連米店老板客套的話也沒有聽進去,呆滯的點頭微笑。


    “你知道嗎?今日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不知從哪兒飄來的閑言碎語進入少年耳中,向前邁的步子突然停住。


    “曉得,據說新皇是個奶娃娃呢!”這句話停頓,唏噓聲響起。


    “糊塗的老皇帝才剛下午,來了個不懂事的小娃娃。這日子……”


    “你不怕掉腦袋,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


    少年轉身想要尋找談論的二人,轉身隻看到行色匆匆的行人,砍價提價的商人顧客。全然不見交談的兩位婦人。


    帶著迷離眼神的少年黃忠抱著裝米的麻布袋子,站在街道的中間。匆忙的行人從他身旁走過,隱於行人之中。


    而在幾公裏之外的殿堂上舉行著登基大典,文武百官跪地朝拜,少年身穿黃袍,沉重的冠冕壓在頭頂,冕旒隨著動作輕輕的搖晃著。


    少年身材嬌小,但每一步都顯得極其沉重,頭緊緊貼地的徐公公,眼中蓄滿淚水,皇子成為了帝王,安華娘娘若是在天有靈,一定會為他感到愉快的。


    墨景筆直的站著,那是象征著無限尊貴的身份。


    “眾愛卿平身!”少年堅定有力的聲音響起,文武百官站起,口中大聲的喊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米買回來了。”男子自然是看到了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樣,他隻是避開談論。


    少年機械的將米放在男子的手中,就繞過男子,一言不發的走向茅草房。男子微微眯起眼睛,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若是錯過了今晚,就沒有那麽輕鬆的時間段了。


    他一個人出去較為容易,要想將少年平安無事的轉運出去不是一件易事。


    機關重重,重兵把守,沒有一項是可以輕易對付的。


    為了保證這場登基大典順利舉行,定會將駐守在城牆的大量士兵,臨時調遣在皇宮,防止那些心懷不軌的歹人刺殺。


    重中之重是提防他們這些前朝的餘孽。


    ……


    驚堂木敲擊在桌麵發出清脆的響聲,敲散屋內昏昏欲睡人員的瞌睡蟲。人們這才將目光移向廳堂之中的男子。


    男子模樣剛過冠禮,青衫更添幾分文人墨客的儒雅。


    看客看清今日說書先生,發出一聲倒彩。玉麵男子不受絲毫影響,隨著琵琶聲響起,故事娓娓道來。


    不看好的眾人也收斂了玩鬧的性子,神情專注的聽著男子的講述。


    坐在角落的少年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神情戲虐的看著男子,男子似乎注意到了少年的隨意姿態,聲音更加抑揚頓挫連玩鬧的孩童,也停止了嬉笑,呆滯的抓著手中的吃食。


    少年注意到了男子的作為,投以淺笑。


    二人的交流隻在轉眼之間,無人察覺。


    麵色鐵青的男子,刷的坐在少年麵前,不悅的奪下少年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杯中半盞酒水灑在桌麵。


    少年絲毫不在意男子氣急敗壞的模樣,自顧自的給自己滿上。男子想要再次奪取,躲閃之間酒杯傾斜,清亮的酒水順著凝脂的肌膚,隱隱沒入衣袖間。


    杯盞掉落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引起小片漣漪,一旁的看客紛紛側目。少年不知何時換上楚楚可憐的神情。蓄滿淚水的眼眸下一秒即將溢出。


    “奴家雖為賤籍,但……”欲言又止,低垂的眼眸,微紅的眼眶,挺直的後背發白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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