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市外,地動山搖。


    猩紅的血雨而下,腐蝕了大片區域,石板主幹道、裝飾用的石柱乃至兩側田野與山丘,統統化作了泥濘的血池。


    而蘊含著恐怖高溫的刺目光線,則烤幹了鮮血,留下一片片焦土。


    刺鼻的氣味,隨著滾滾濃煙,在城市外圍升騰而起。


    護燈人小隊與紅玫瑰小隊廝殺成一團,戰局中的每一位參與者,最起碼也是中序列的精銳超凡者,舉手投足間,對現世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


    可以預見的是,這片區域,乃至數十公裏範圍內都將生靈絕跡,強烈的高位汙染,會殘存數年乃至更久。


    夕陽市要麽淪為一座死城,要麽化作廢墟。


    城市中無知又可憐的普通人,仍然沉湎在繁衍至上的愉悅之中,完全對這一切無所察覺。


    他們的命運,仿佛早在多洛米到來之時,就被決定。


    當——


    當——


    宛若洪鍾的震鳴,響徹環宇。


    閃爍的光芒,即便是在白晝之下,依舊刺眼。


    雙方已然打出了火氣。


    五名烈陽大主教紛紛展露出了神話生物形態,化為形態各異的羊頭怪物,通體覆蓋著厚厚的潔白毛發,並時刻燃燒著火焰。


    為首的泰倫斯身高八米,羊頭人身,頭頂羊角酷似兩柄巨型彎刀,其麵部長著兩對方形橫瞳,目露凶光。


    肌肉虯結的右臂,高舉同樣巨大的鑄錘,不停敲砸著一尊比祂還要龐大不少的“肉山”,每一擊都會迸濺出數之不盡的血肉飛沫,鑄錘上的火焰又隨之將其灼燒成飛灰。


    當——


    當——


    錘擊的白芒籠罩方圓數公裏的區域,連氣溫都爬升至了五十多度。天空下起了大雪,又融化成水,繼而蒸發成霧。


    俯瞰之下,被紅霧籠罩的夕陽市右側,出現了一團白色的迷霧區域。


    霧中。


    泰倫斯渾身浴血,潔白的羊毛被潤染,被汙穢。


    麵前的“肉山”上,睜開了無數紅瞳,紅瞳之下,又是無數張嘴,它們以露依莎的聲線,齊刷刷地尖叫,怒罵,詛咒:


    “泰倫斯,你這個廢物,以為憑借【白羊鑄錘】就能殺死我嗎?區區序列四,也想鎮壓一名半神?可笑啊!!”


    肉山忽地隆起,背後綻放了一對鮮紅欲滴的蝴蝶翅膀,唯有細看才能發現,這對翅膀,實則是血淋淋的筋肉組織,底下由不規則的骨架組成的花紋。


    “死!!”


    肉山突然暴起,趁著羊頭人身怪物敲砸的空隙,裂開了空腔,用數之不盡的鋸齒“大口”將其吞沒……


    *


    *


    *


    啪嗒!


    黑王後棋子以無可匹敵的姿態,吃掉了白主教,棋子歪倒翻滾,跌落了黑白格棋盤。


    一聲輕笑過後,康拉德低沉的嗓音傳來:


    “混亂發酵,但不會長久。”


    殺戮之王戴著白手套的十指交叉,手肘優雅地擱置在桌台上,一雙笑眼透過兩縷黑色發絲看向對岸。


    “即便薔薇王室的力量被自然教派看住,泰倫斯對局勢的影響也相當有限,多洛米的儀式仍在進行,今夜祂就將完成權柄的複位……”


    陳侖默默看著棋盤。


    旋即,在康拉德不解的目光中,拎起了自家的白王後,越過層層的黑棋子落於黑國王的身邊,旋即笑道:


    “將死。”


    黑帽紳士抬起頭,看向殺戮之王。


    “您輸了,冕下。”


    康拉德靜靜注視著他,嘴角微揚,調侃道:


    “傑克,雖然我並不精通下棋,但你可不能欺負我不懂規則……你的白王後前麵,還擋著四顆棋子,這是耍賴。”


    “白王後向來都是破壞規則的,既然要贏,規則又算得了什麽。”


    陳侖同樣笑道。


    康拉德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家黑國王身旁的白王後,旋即拎起了黑國王棋子,放在手心把玩。


    “可是,傑克,你的白王後不一定能將死這盤棋,因為黑國王可不會傻傻地待在原地。”


    陳侖卻是聳聳肩,意味深長地說道:


    “但是您可以選擇讓黑國王等死。”


    康拉德眉頭一挑。


    祂莞爾輕笑起來,再次將黑國王放回了原處。


    “有趣。”


    *


    *


    *


    夕陽市內,某棵不起眼的景觀樹上。


    樹杈間的毛蟲窩已然遍布蟲卵,密密麻麻的白點,實則是一顆顆的結晶,而它們早已侵蝕了整棵樹的內芯。


    倒掛在樹枝上的毛蟲們紛紛化繭,如一枚枚從樹上長出的璀璨鑽石。


    蛹繭們突然顫動起來,似乎飽受痛苦,身體鼓起蠕動,仿佛是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


    不多時。


    大量的蛹繭裂開了一條縫,旋即一隻隻絢爛的紅色彩蝶破繭而出,扇動著翅膀興奮飛舞。


    很快,蝴蝶的數量越來越多,成百上千匯聚一團,又像是接受到了什麽指引一般,朝著城市西邊而去……


    夕陽市西側。


    混亂戰局另一端的紅色霧牆。


    徘徊騎士團數十人隱於暗處,為首的序列五隊長眉頭緊鎖,頻頻看向不遠處的一幢矮樓。


    “馬哈特隊長,放任終末之蛹在這種時候亂來真的好嗎?”


    一名騎士擔憂地問道。


    身側另一名騎士多少有些不忿,小聲抱怨:


    “王室高層竟然會接納他們,那群人根本就不信仰薔薇夫人,隻是一群偽信徒罷了!”


    “都閉嘴吧,這是曼斯菲爾德陛下的旨意,無需置疑,乖乖遵守便是。”


    馬哈特隊長沉聲道。


    他整理了一下鎧甲,心中卻也是暗歎口氣。


    終末之蛹的首領艾爾西是一名聖者冕下,有什麽話他也不好開口說。夕陽市東側已然開戰,他們這些人想要幫忙,卻也不敢違抗命令擅自離守。


    隻是艾爾西那幫人,這段時間整日在矮樓中舉行著秘密的禱告儀式,似乎是祈求著黯淡女士的寵幸。


    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位神祇從來沒有回應過信徒,也隻有終末之蛹仍舊孜孜不倦地,一次又一次地嚐試。


    馬哈特就曾聽見艾爾西怒斥手下,說是他們的信仰還不夠虔誠,所以才聆聽不到黯淡女士的福音……


    其狂熱的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眾人對薔薇夫人的信仰。徘徊騎士團對此,私底下隻覺得他們可憐又好笑。


    但馬哈特知道,正是因為黯淡女士不可能回應,終末之蛹才能夠被薔薇王室收編。


    畢竟,傳言那兩位神明之間並不和睦。


    忽地,馬哈特聽見耳畔傳來了手下的驚呼:


    “快看,有好多蝴蝶從夕陽市那邊飛來了!”


    這名騎士隊長轉頭看去,不由為之一愣。


    隻見密密麻麻的紅蝴蝶,匯聚成雲,一窩蜂地飛來……這宛如血肉高位的神跡象征,當場令徘徊騎士團眾人為之肅穆,不敢妄動。


    眼睜睜看著蝴蝶飛進了矮樓。


    幽暗的矮樓大廳中,身穿紅袍的終末之蛹成員圍成一個圈,地上用鮮血刻畫著儀式法陣,他們的臉上,同樣由鮮血畫滿了玄奧怪異的圖案。


    嘴裏,還念念有詞:


    “目盲的痛苦女士,停滯杯口之妖精,蘋果樹下的操縱者……崇高靈動的黯淡女士,朱蒂莉亞,吾等謙卑的仆人請求您的回應。”


    為首的短發女人艾爾西忽然渾身一震。


    因為祂看到,數之不盡的紅色蝴蝶從門窗的縫隙中飛入,聚集在了儀式法陣的上空。


    “吾等信奉之主降下神諭!速速行禮!”


    艾爾西激動得不能自已,當場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行了一個極其標準的禱告禮。


    四周的終末之蛹成員也流露出狂熱的神情,紛紛下跪,匍匐於法陣周圍。


    艾爾西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


    “偉大的黯淡女士!朱蒂莉亞冕下!吾等卑微的仆從終於聆聽到了您的回應!艾爾西萬分感激,請您賜下指引與憐憫,為吾等解開迷津!!”


    紅蝴蝶們翩翩起舞。


    當即,在眾信徒以及艾爾西震驚的目光中,這些紅蝴蝶兩兩成對,交配起來。


    艾爾西的目光先是閃過迷惘,旋即又像是明悟了什麽一般,神情逐漸變得欣喜若狂。


    祂當即撕下了自己的衣物,高呼:


    “吾神已降下神諭,迎接歡愉的繁衍!”


    說罷,提起一名跪在法陣旁的女性成員,便衝出了矮樓。四周剩餘的終末之蛹成員們,也都緊跟著首領而去,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紛紛明悟,一邊效仿著首領褪去衣物,一邊高呼黯淡女士的名諱。


    在徘徊騎士團眾人不解、困惑與震驚的眼神中,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了紅霧高牆之中……


    沉寂片刻後,終於有騎士湊上前來問道:


    “隊長,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馬哈特張了張嘴,過了半晌,這才沉聲回答:


    “不知道……但我猜,多半是黯淡女士真的回應了他們,否則艾爾西冕下不可能如此激動。”


    “但是,終末之蛹擅自離守,我們不阻止嗎?”


    另一名騎士說道。


    馬哈特隻覺得頭大,最後有些惱火地說道:


    “阻止,拿什麽阻止?艾爾西冕下身為高位聖者,暴怒之下誰來抵擋……趕緊將情況轉達給王室,看看接下來要如何處理!”


    “是,隊長。”


    四周的徘徊騎士們麵麵相覷,最後隻好應允。


    這段劇情寫得真是吃力不討好,費勁心思設計了很久才下筆的,但佳人們卻並不滿意,多少有些被打擊,以後還是少些這種吧,心累了。


    另外感謝各位的月票,真的很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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