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王冕下,我一定會傾盡所能,為您製作好這條長裙……”


    馬丁大主教小心翼翼地捧著翡翠般的玻璃珠,低著頭,恭敬說道。


    陳侖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如果製作過程中遇到了兩難的選擇,羽毛蘊含的力量可以割舍部分,但款式一定要典雅美觀,最好適合出席重要場合。”


    “重要場合?”


    馬丁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咀嚼了一下這個詞。


    能讓蒼王冕下如此重視的“重要場合”,且長裙多半是作為禮物送給芙洛伊教宗,那麽……


    祂眼中猛然閃過一道恍然之色。


    雖然內心十分驚訝,但這位太陽半神還是相信了自己的猜測,連忙說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蒼王冕下。”


    “嗯。”


    陳侖見狀,滿意頷首。


    他緊接著又不動聲色地掃了掃血詩戒指裏儲存的東西,但挑來挑去,都是過往積攢的一些超凡材料,當時看還不錯,可對於現階段而言便多少有些“雞肋”了。


    於是陳侖想了想,偏過頭:


    “羅南,作為‘碩果之神’,我想你應該藏了很多有意思的神話材料吧?”


    立於王座左側的帽童聽見蒼王呼喚自己的真名,被大號尖頭帽罩住大半個身體,露在外麵的兩條雞腳般小腿不由一顫。


    “蒼王冕下,確實如此。”


    大號尖頭帽內傳出戰戰兢兢的聲音。


    帽子啪的一下落地,下一秒又從陳侖腳邊的地麵“長”了出來,帽童站起身,撐起大帽子,表麵鼓動,傳出窸窸窣窣的動靜,似乎是在裏麵搗鼓什麽。


    很快,一堆細碎的材料從帽子下方掉出,如雨而落,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各種各樣的神話材料越堆越多。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甚至堆積如山,將矮小的帽童托舉到了數米高。


    “蒼王冕下,這些都是我過去數個紀元的珍藏,共計1489份神話級材料,其中半神級神話生物的材料就有201份……請您隨意挑選,嘿,嘿嘿。”


    帽童說話時語氣帶笑,實則欲哭無淚。


    祂隻覺得心在滴血,髒器絞痛,呼吸困難。


    眾教會高層們聽得出,帽童的語氣非常小心,甚至謙卑中還夾雜著絲絲諂媚。


    “很好。”


    陳侖瞥了眼帽童,淡淡笑道。


    旋即,他又轉頭看向馬丁大主教。


    “馬丁,這些材料你可以隨意挑選。”


    馬丁的表情頓時激動,雙眼迸發出期待之色。


    就算是第五紀元以來,帝國最擅長造物的祂,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神話材料……再加上古神翡翠鳥的羽毛,這又能製作出怎樣的傑作?


    祂不知道,但祂願意接受這個挑戰。


    “感謝蒼王冕下。”


    馬丁深吸口氣,緩緩起身,旋即一臉認真地在神話材料堆前細致挑選。


    眾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目光中帶著好奇和驚歎,畢竟這樣的場麵屬實誇張,上千份神話材料隨意堆放,恐怕也隻有蒼王麾下那位“碩果之神”才有如此底蘊吧?


    陳侖並未催促,默默等待。


    倒是一旁的帽童死死盯著馬丁的動作。


    內心忍不住地腹誹:


    “死光頭!別!別拿那個!該死啊!那是我第二紀元時,好不容易才從巨龍巢穴偷到的神話寶石……”


    很快,馬丁又伸手摸向一個閃爍著璀璨光點的梭狀織物,帽童為之一顫。


    “啊!快把你惡心的手拿開!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星界深處群星天使們的織物!”


    “不要拿那個,不要……”


    “你這死光頭,眼光怎麽這麽毒辣,你好狠……”


    帽童的心止不住地濺血,暗暗的腹誹就沒停下過。


    這時,祂驟然發現,蒼王不知何時偏過頭來,用一種看穿心靈的深邃眼神俯瞰自己,不帶任何感情。


    帽童再次打了個激靈,嘿嘿笑著,大號尖頭帽裏發出熱情客氣的聲音:


    “可以拿,都拿……”


    “感謝您的慷慨,羅南冕下。”


    馬丁手裏捧著十幾份神話材料,轉身朝矮小的帽童一禮,臉上帶著滿意的表情。


    除了作為主體的長裙外,祂還特意挑選了七份材料,專門用來製作“頭紗”、“披肩”、“指套”與“裙擺拖尾”……


    馬丁作為造物大師,方方麵麵都極為精通。


    祂很清楚,蒼王想要的絕非隻是一條簡簡單單的長裙……


    而是一套出席盛大婚禮的婚紗!


    “蒼王冕下,我挑好了,就這些。”


    馬丁又恭敬地朝蒼衣人影說道。


    “嗯。”


    陳侖微笑頷首。


    “不用趕工,慢慢做,如果還缺什麽,隨時可以向我禱告。”


    “是,蒼王冕下。”


    馬丁連忙回應。


    隻是一旁的帽童卻顫了顫。


    *


    *


    *


    夜。


    驕陽於仙境中緩緩墜落,一輪皎潔的明月升起。


    貓之城中央,聳高白塔旁的曙光大教堂內,馬丁與卡門兩位大主教不在,諾亞、安東、亞力士、麥琪與康妮等人都屹立在院中,仰望著月亮。


    “芙洛伊教宗還沒回來,祂會不會遇到了麻煩?”


    諾亞擔憂地問道。


    “別擔心,蒼王冕下可是時刻注視著現世。”


    麥琪嘿嘿一笑。


    之前在天原覲見蒼王,她就發現芙洛伊教宗不在場,結合馬丁大主教“製作長裙”的任務,麥琪便猜測出,蒼王必然是想給芙洛伊教宗一個驚喜。


    仰頭凝望著明月,麥琪暗道可惜。


    自己不能親眼目睹兩人相遇的場景了……


    假月之上。


    那棟孤零零的公寓依舊屹立於無垠大地,前方空地忽然落下一道黑色光柱,從中緩緩走出一道窈窕身影。


    芙洛伊臉色有些蒼白,紫色雙眸中暗含冷冽。


    祂頭上的教宗冠冕不知去向,一頭淡金色的長發有些淩亂,身上的肅穆大氅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


    白天時分,祂在殺死那三名曆史與儀式協會的“守密七賢”後,並沒有就此罷休,隨後又隻身一人殺到了對方的總部。


    戰鬥相當慘烈,曆史與儀式協會死傷無數,最後還是由總會長麥克尼爾親自出手,才阻止了祂的屠殺。


    雙方緊接展開交戰,芙洛伊畢竟隻是序列四聖者,麵對高出自己一個序列的大地半神,還是力有不逮。


    可是當時的芙洛伊已經被憤怒所支配。


    祂並不知曉,傑克大人的儀式不但沒有失敗,反而因禍得福,順勢完成……想到心愛之人慘遭儀式反噬,危在旦夕,芙洛伊滿腦子隻想殺了這些人。


    麥克尼爾實力強勁,很快就將祂重創。


    可芙洛伊早早就完成了聖者階段的積累,隻差晉升儀式,淒慘的傷勢不但沒有擊垮祂,反而激起了祂更加強烈的殺氣。


    漆黑的火焰燃燒不休。


    曆史與儀式協會的總部大樓,外加整座荒山,統統被火海籠罩,寸草不生。


    芙洛伊當時遍體鱗傷,幾經在死亡邊緣徘徊,可祂的不甘、思念和愛意,支撐著祂,不讓祂就此倒下。


    也幸好司卷者當時正與大袞塵世密教古神眾去往仙境,曆史與儀式協會除了麥克尼爾外,沒有更高層次的存在注視,以至於芙洛伊的儀式順利進行,向死而生,竟當場晉升為黑太陽半神。


    可惜的是,芙洛伊一路殺過來,消耗頗大,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麥克尼爾拖著重傷之軀,以【掘墓者】的能力,強行“挖”開曆史通道,逃離了現場。


    “我會殺了你們的……”


    芙洛伊毫無感情地呢喃著。


    祂拖著腳步,疲倦至極地來到公寓門前。


    可這時,芙洛伊的餘光中忽然發現,門邊竟站著一道高挑的人影。


    祂先是一驚。


    可抬頭仔細一看,卻當場怔住。


    芙洛伊蒼白的臉蛋上,紫眸閃動,逐漸浮現水霧,熱淚如璀璨的珍珠滑落,氤氳了血漬。


    祂的心跳逐漸加速,如重錘擂鼓。


    那道熟悉的身影一如曾經的裝束,黑色的禮帽與禮服,杵著一根手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朝自己走來。


    一時間,芙洛伊甚至忘卻了呼吸。


    直到那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強烈的思念與愛意催使著祂,義無反顧地撲到了對方的懷中。


    “傑克大人!”


    芙洛伊的臉蛋緊貼對方的胸膛,聽著那真實的心跳,感受著那溫暖的氣息,隻覺得無比滿足。


    “你終於回來了……”


    情緒宛如炸藥,將眼眶決堤,熱淚灑滿了黑禮服。


    祂死死緊抱愛人,抿著嘴,貪戀地呼吸著對方身上的氣息。


    “抱歉,讓你久等了,還好我沒有失約。”


    陳侖輕撫著芙洛伊的後背,小聲道。


    “芙洛伊很想你。”


    芙洛伊聲音柔和,恬靜之中夾雜著強烈情緒。


    陳侖低下頭,在祂淡金色的發絲上親吻一下,沉聲道:


    “我知道。”


    他用手指將女孩淩亂的發絲捋到耳後,擦拭掉那光滑臉蛋上的淚痕與血漬,注視著那對滿含愛意的紫眸。


    “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我願意為此付出一切。”


    芙洛伊卻搖搖頭,隨後踮起腳,雙臂環繞對方的脖頸,大膽地湊了上去。


    冰涼且略帶血腥氣息的觸感,讓陳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與衝動。


    他能從這股愛意裏,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愛是最昂貴的錨點,它不能打敗死亡,但可以錨定靈魂。讓逝去的靈魂不再漂泊,讓活著的靈魂找到歸鄉……”


    芙洛伊動情地呢喃著這句話,旋即湊到了陳侖耳邊,滿懷期待又語氣微顫地道:


    “傑克大人,芙洛伊已經是半神了……足以承受您的寵愛。”


    陳侖凝視著祂紫寶石般的眼眸,張了張嘴。


    最後卻是一笑。


    他攬住女孩的腰,蒼色衣袍驟然浮現,隨之一卷,兩人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公寓一樓的落地窗裏,花店的鮮花靜靜盛開,散發著甜膩的芬芳。


    三樓的窗口,驟然亮起了米黃色的柔和微光。


    寂靜無聲的月亮上。


    女孩短促的,略帶羞澀的驚呼響起。


    很快,又化作了細若蚊吟的哼鳴,細密,綿長,直至戛然而止的沉悶鼻音。


    月光下的天原,黃金聖樹隨風搖曳,樹影婆娑,數之不清的青草窸窸窣窣。


    貓之城,無數白貓黑貓,乃至接引至此生活的普通住民們,在家中禱告,虔誠肅穆。


    曙光大教堂外院,麥琪正與康妮閑聊,忽地,一聲響徹整個仙境的狼嘯從天上傳來。


    嗷嗚——


    “嗯?”


    麥琪和康妮皆是一驚。


    她們紛紛仰起頭,眺望著明月。


    “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康妮疑惑道。


    麥琪稍作思索,咳嗽了一聲,搖頭表示不知道。


    “麥琪小姐,您的臉紅得好厲害,沒事吧?”


    康妮有些緊張地問道。


    麥琪卻連忙擺手,找了個接口搪塞。


    那狼嚎並不激昂,反而有些軟綿無力,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麥琪甚至聽出了些許屈服與求饒。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膽子實在是有些大,竟然敢腦補這樣的事情。


    “都是幻聽和幻覺……”


    麥琪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轉頭便朝教堂裏走去。


    *


    *


    *


    月亮之上。


    轟!!!


    公寓早已化作廢墟。


    徒留下一片漆黑的火海。


    幽邃的火光中,隱約能看見一頭披著黒藤“紗袍”的窈窕巨狼匍匐於地,低著頭,嘴中發出嗚咽。


    在巨狼身上,似乎還纏繞著一條更為巨大的白鱗蛇影……


    黑火灼燒著巨蛇,可後者若無其事,反而樂在其中。那足以泯滅聖者靈魂的火焰,仿佛更加激發了祂的狂性與躁動。


    轟隆隆!!!


    沉悶的陣陣巨響伴隨著月亮的震動。


    黑狼的嗚咽聲更加急促。


    火海鋪天蓋地,光影搖曳,一雙紫眸在火中閃過,眼神迷離卻充滿渴求。


    月亮的震顫不知持續了多久。


    直至夜盡天明之際,最後一聲慵懶無力的嗚咽後,響起了空靈羞澀的呢喃:


    “芙洛伊終於成為了您的妻子……”


    第二章可能要晚點了,佳人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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