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


    正在這溫馨時刻,陳侖眼眸中的無限符號突然一閃,令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的畫麵——


    四道身影突兀出現在了亞尼塔大陸。


    仙境諸神與之展開了慘烈的神戰,而跌落神位的晶曜先生,以及實力大損的聖樹小姐都難以抵擋,唯一有著全盛實力的殺戮之王麵對四人,卻也隻能做到自保。


    隨著廝殺繼續,驕陽、貓之神和痛苦三女士等仙境諸神,一位接一位地相繼隕落,直到那四人徹底占據了亞尼塔大陸。


    但沒過多久,這四人卻又發生了極其詭異的變化。


    隻見祂們齊刷刷開始朝著星空禱告,人形外貌頓時如一件外衣般撕碎,展露出了“內部”的,各自的神話生物形態。


    四個難以名狀的巨大怪物,在星空下扭曲著肢體,以奇怪的語言誦念著某種禱告語。


    很快。


    夜幕籠罩的世界裏,星空閃爍,散發著怪誕的斑斕色彩,四縷歪歪扭扭的線狀陰影從天而降,徑直落在了四人的身上,旋即,祂們似乎成了某種媒介,釋放出了超越認知的幽邃黑暗。


    世界隨之被淹沒,所有生靈徹底湮滅……


    陳侖闔上雙眼。


    命運推演的畫麵隨之消失,無限可能頓時在腦海中不斷發展,予以預示。


    ‘外大陸四神……’


    他再次睜開雙眼,眼神淡漠。


    方才的畫麵中,那四道身影除了燭台女神絲蒂珂以外,另三人他都從未曾見過,可是作為命運真神,陳侖隻是稍微轉動念頭,便瞬間知曉了祂們的身份。


    那赫然就是冬鍾、喧囂與瘟疫三途徑的真神,霧中人、奏哀女以及蛾主。


    陳侖眉頭微皺。


    他看出了這四位外大陸真神的情況都有些不對勁,而最後星空的詭異變化,以及世界湮滅的畫麵,也給出了明顯的答案。


    ‘祂們實際早已被各自所屬途徑的源頭影響了……此番聯手入侵亞尼塔大陸的行動,看似有著合理的動機,但本質上而言,隻是充當著外神的“棋子”,作為太陽隕落,環島屏障被毀後的初次試探。’


    陳侖心中思忖。


    他暗自冷笑,看來星空外的恐怖存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吃”掉這裏了。


    ‘祂們一定很想得到‘不歸鄉’吧……除了源罪,還有什麽值得那些舊日與外神如此覬覦。’


    陳侖眼神幽邃。


    ‘是時候該離開了……正好“聖火麵相”還隻是序列一,既然燭台女神自己送上門來,也不用我再去一趟外大陸了,隻是……’


    他心想著,不由低頭將目光看向了懷中的芙洛伊。


    自己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妻子了,更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見到自己還未出世的女兒佐菲……


    看著丈夫溫和的眼神,芙洛伊莫名生出了不好的預感,祂不由坐起身,一臉憂慮地問道:


    “親愛的,怎麽了?”


    陳侖卻隻是搖頭。


    “沒什麽,出了一點小意外,我需要去處理一下。”


    芙洛伊聽罷,反而更為擔心,祂好看的俏眉微蹙,緊緊攥著丈夫的手。


    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道:


    “一定要去嗎?”


    陳侖視線低垂,深深凝視著芙洛伊那雙紫色的眸子,似乎想要將其烙印在腦海中,永遠不忘。


    他露出了輕笑:


    “一定要去。”


    星空外徘徊的威脅,誰也沒有能力阻止。


    ‘唯有我……還有一絲機會。’


    但這句心裏話,陳侖是決計不會告訴芙洛伊的。


    芙洛伊陷入了沉默,咬著嘴唇。


    祂其實已經看出了什麽。


    因為每一次愛人說有事需要外出時,都是遇到了巨大危機,卻從來不願意和自己說。


    眼下,對方都已經成為真神了,還依舊如此……說明這一次,丈夫將要麵對的事情必然更加可怕。


    絕不可能像他說的那般輕巧。


    芙洛伊知道自己幫不上丈夫什麽忙,能做的,就是盡量不添麻煩,不讓丈夫為自己分心……


    “親愛的,一定要早點回來。”


    芙洛伊擠出一絲微笑,重新將頭埋進了愛人的胸膛,緊緊抱住了對方。


    “我和小佐菲都在等著你呢……”


    陳侖張了張嘴,卻感覺有一團壓抑的陰影從心底躍到了咽喉,卡住了將要道別的話。


    他輕輕閉上眼,平複著內心不舍的情緒。


    繼而又睜開眼,笑道:


    “別想太多,就是一點小麻煩,我很快就會回來。”


    說著,他低頭在芙洛伊的額頭一吻。


    當芙洛伊回過神,打算回應親吻時,卻猛然發現麵前的丈夫已經消失了。


    四周,隻殘留著對方的餘溫和氣息。


    不知為何,芙洛伊隻覺得一股難言的傷感湧上心頭,在祂愕然的情緒中,兩縷熱淚順著眼角落下。


    “一定要回來……”


    芙洛伊不自覺雙手攥緊了胸口的衣服,呢喃祈禱。


    *


    *


    *


    亞尼塔大陸上空。


    一條橫向折疊的階梯以反常的形態,呈螺旋狀憑空出現,形成一道首尾相連的無限符號,宛如一輪深不見底的萬花筒深淵。


    啪嗒,啪嗒……


    筆挺的身影踏著階梯走出。


    陳侖一手捏著帽簷,肩頭的蒼白短鬥篷如浪花飄動,另一隻手杵著白手杖,眺望遠方。


    不多時。


    四道身影按照命運預示,如期而至。


    祂們看到攔在前方的黑帽男士,頓時停了下來。


    “一位陌生真神?”


    奏哀女弗莉羅拉紅唇微張,開口說道。


    一旁的蛾主與燭台女神麵無表情。


    “初次見麵,你們可以稱呼我為‘無限先生’……”


    陳侖平靜道。


    “無限先生?”


    外大陸四神從未聽過這個名號。


    披頭散發的蛾主耶薇梅裏斯漠然開口:


    “看來是一位新神。”


    祂咧出了一個怪誕的笑容。


    “原來如此……之前的五次‘神隕喪鍾’,並非意味五位真神隕落,而是四位,其中還包括了你的成神。”


    燭台女神凝望著男士雙眼裏的那一抹蒼白。


    無限符號刺眼的光輝,折射出無盡可能,這竟讓祂感到了一絲心悸。


    “不要輕敵,這家夥是命運途徑序列零。”


    絲蒂珂沉聲道。


    “命運……”


    另外三神聽罷,不禁暗自提高了警惕。


    “命運”是亞尼塔大陸獨有的神之途徑,且是最為古老而又神秘的途徑,在祂們的認知當中,該途徑曾經的真神“環公”是一位極其可怕的存在。


    現如今再次出現了命運真神,不得不讓祂們重視。


    “太陽隕落,亞尼塔現在由我看護。”


    陳侖淡淡說道。


    他幽邃的目光掃視著來勢洶洶的外大陸四神,手杖頂端的白色方塊悠悠旋轉,散發著令人心悸的無形偉力。


    低沉的聲音冷冷質問道:


    “誰允許你們踏足這片領域的?”


    “一名新神而已,也敢叫囂。”


    奏哀女弗莉羅拉聲線冷冽。


    旋即,祂抬起食指屈起一彈,仿佛撥動了不存在的絲弦,一道美妙卻致命的豎琴弦調頓時奏響。


    錚叮——


    夜幕高空,足以輕易咒殺天使的聲音,伴隨萬千人聲的歌頌,以及細聽之下的萬千惡毒呢喃,瞬間穿透了黑帽男士所在的位置。


    “嗯?!”


    然而,奏哀女卻輕咦出聲。


    連同一旁的霧中人、蛾主和燭台女神三位,都是心中驚疑,因為對方依舊佇立原地,依舊是那平淡的模樣,似乎奏哀女方才的試探,沒有任何作用。


    “嗬。”


    蛾主耶薇梅裏斯冷笑著,緊隨其後揮動袖袍。


    無數微觀層麵的疫病因子,鋪天蓋地籠罩在了黑帽男士周圍,神話汙染程度瞬間飆升……但凡一位永恒存在處於對方身側數秒,都將引發惡疾,當場腐朽,偉力不存。


    可是……


    黑帽男士巍然不動。


    那所謂的至高疫病,對祂而言,就像是微風拂麵。


    唯有那一雙黑眸中的蒼白符號閃爍。


    “命運的至高偉力……祂逆轉了事物發展的順序!”


    燭台女神絲蒂珂的實力在四神中最強,很快便發現了端倪,沉聲提醒道。


    霧中人、奏哀女與蛾主一驚。


    逆轉事物發展順序?


    這是何等詭譎的力量!


    陳侖不由多瞥了燭台女神一眼。


    對方說的沒錯,但卻隻是看到了表麵。


    實際上,他之所以不受傷害,源自於自己早已看到了一切命運的發展脈絡,不論四神如何出手,何時出手,陳侖都了然於胸。


    他隻需提前截取自身命運線,將“受傷”的所有可能剔除,再編撰一段“成功躲避”的既定事實,對其進行替換……


    最終呈現出的畫麵便是,旁人見他不躲不避,隻是站在原地發呆,甚至攻擊明明觸碰到了他的身體。


    但結果卻是,他毫發無傷。


    因為躲避的這個過程切實發生了,卻隻存在於結果發生之後,沒人能看得見。


    因果顛倒聽上去不合常理,但這就是事實。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命運既定的結果,必然是真的。


    當然,想要做到這種程度,離不開陳侖至高的位格,以及源罪“不歸鄉”的增幅……若非位格的碾壓,陳侖也不可能無視真神的攻擊。


    呼——


    忽地,一陣微風拂過。


    陳侖僅僅一眨眼的功夫,便發現麵前的四位真神隻剩下了三位。


    其中,那飄蕩舞動的白色衣袍消失不見了,徹底地消失在了視野乃至一切感知當中。


    陳侖眉頭一挑。


    心中不動聲色地暗自占卜一番,可依舊無果。


    連他都洞察不到霧中人的去向和所處方位了。


    ‘厲害……不愧是外神途徑的真神,連命運的占卜都無法鎖定祂,這就是冬鍾的力量?’


    陳侖暗道一聲。


    但他卻毫不擔憂。


    雙目中蒼白的無限符號閃爍,一瞬間,關於自身的無限可能都在腦海中演繹發展。


    數十上百個未來的片段,預示著自己的左臂、左腿和頭部將會受損,甚至有三個可能,將當場隕落……原因在於霧中人動用了極其詭譎的力量,強行寄生於自己的靈性中!


    ‘“受傷”剔除,“受困”剔除,“死亡”剔除……’


    陳侖眼中的蒼白符號在一息之間,頻閃千萬次,既定好了自身命運的發展,乃至“霧中人”艾穆迪安迪的命運。


    雙方從碰麵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十秒。


    可是交鋒卻發生不止一次。


    燭台女神、蛾主與奏哀女三神猛地看見,那黑帽男士終於有了動作。


    隻見對方不知何時將右手的白手杖換到了左手,抬起朝著左側一揮,頂端的方塊突然綻放出一團蒼白火焰,呈扇形擴散。


    頃刻間,火海如一道星河蔓延,閃爍著七彩的光暈,幾乎是下一秒,便淹沒了一團不存在形體的人影輪廓——


    “嗬啊!!!”


    霧中人艾穆迪安迪頓時發出了狂風呼嘯般的尖叫。


    “嗯?!”


    燭台女神眼神一凝,臉色微變。


    “怎麽可能——祂為什麽會擁有‘聖火’的力量?!”


    “霧中人竟然被找到了……”


    蛾主和奏哀女不由愕然。


    祂們作為外大陸四神,彼此間互為宿敵,深知對方的底細……雖然霧中人的破壞力和生存力不是最強,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一旦祂“入霧”,便將徹底拋去形體,真神也不可視。


    但現在,那陌生的命運真神“無限先生”,卻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祂,並施展出燭台女神絲蒂珂才有的“聖火”,對其進行可怖的焚燒!


    即便“聖火”的外觀和顏色不同,可散發出的偉力汙染,如出一轍!


    這絕不會錯!


    霎時間,外大陸四神皆被無限先生這一手所震駭。


    “出手,艾穆迪安迪還不能死。”


    絲蒂珂當機立斷,冷聲提醒道。


    說罷,便抬起手中燭台,上麵高低不一的雕花蠟燭燃著五光十色的火苗,被祂輕輕一吹,拖曳出長長的火柱,朝那無限先生湧去。


    耶薇梅裏斯與弗莉羅拉反應不慢,幾乎是絲蒂珂開口的同時,祂們都出手了。


    蛾主展開雙臂,四周空氣都為之腐朽,奏哀女則拿出了一根泛著暗紫色光澤的雕花長笛,微張紅唇,將其吹響——


    數億神話飛蛾,在聒噪刺耳的笛聲中,形成一片恐怖的氣浪,瞬間淹沒了黑帽男士所在。


    但下一秒。


    在場四神都感覺視界在飛速拉伸!


    眨眼間,戰場便來到了離陸地更遠的高空,俯瞰之下,亞尼塔大陸竟不足手掌大小,四周一片迷霧!


    而那黑帽男士也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


    “無限先生動用了偉力,將我等進行了傳送……這裏是星空外的最後關隘,再往外,便會見證自我的毀滅。”


    燭台女神凝重道。


    蛾主與奏哀女驚疑不定。


    “開什麽玩笑?!能在吾等無所察覺的情況下,強製將吾等四名真神傳送至此,那是何等恐怖的位格!”


    祂們緊接著又扭頭看去。


    方才的攻擊必然是落空無誤,可無限先生竟然如那霧中人一般,同樣感知不到了……


    四周一片黑暗寂靜,更遠處,則是不可直視的星空,讓祂們心悸不已。


    “祂不但能使用‘聖火’,竟然連艾穆迪安迪的‘入霧’也會……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難道命運途徑還具備與‘竊取’相關的權柄?!”


    奏哀女焦躁地低喝。


    “不,這是命運獨有的能力……無限先生應該是將自己的命運線抹除遮掩了,如此一來,才躲過了吾等的洞察。”


    燭台女神沉聲道。


    說著,祂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一名命運新神,竟然在祂們四位真神的圍攻下遊刃有餘,甚至可以說將祂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眼下,霧中人更是生死不明!


    “出手!我不信這世上還有如此無解的力量!”


    奏哀女冷喝一聲。


    當即,祂窈窕的身姿便膨脹起來,瞬間撕碎了“皮囊”,展露出了神話生物形態。


    那是一頭直徑數十公裏的扭曲肉團,數之不清的觸須纏繞著一根螺旋狀骨笛,環狀口器鎖死骨笛,身體鼓動,吹響了籠罩整片高空的可怕音浪。


    嗚嗚嗚——


    今天就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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