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學的日子裏,他們就像大多數情侶一樣,一起上自習、吃飯、逛街、看電影,一起在華青大學後麵的小山上看星星。每個星期六的早晨,當舍友們還在蒙頭大睡的時候,孔靈會坐公交車去醫學院找肖金棉,陪他一起跑步,或是站在操場上看他打籃球。


    陽光溫柔地灑在他濕漉漉的短發上,他就像一隻脫韁的野馬在草原上馳騁。孔靈喜歡看他打完籃球後肆無忌憚地躺在操場上的樣子,她會在第一時間遞給他一瓶水,看著他咕嚕咕嚕地喝下,然後說:“謝謝你,好老婆。”她會用兩隻小爪子在他身上撓來撓去,揪著他的耳朵說:“誰是你老婆啊?法律認可了嗎?”肖金棉順手將他的球衣扔在孔靈的身上,孔靈湊到鼻子邊聞聞,然後連聲說好臭、好臭。


    多年後,雖然他的影子已經變得模糊,可他身上的那種味道卻依舊如當初那般讓人踏實。


    周六晚上,隻要肖金棉有實驗,孔靈總會站在窗外靜靜地等著他。隻有在等他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喜歡他、依賴她。


    有時候,她也會幫他處理學生會的事情,看著他忙前忙後,滿頭大汗,自己站在角落裏偷偷地笑。都說男人認真工作的時候最性感!那時候,孔靈並沒有想到這就是性感,她隻是覺得這個男人很好看,她的心在微微顫抖。


    他們每周都見麵,肖金棉會時不時地像膏藥一樣黏著她。每當周六早上她從公交車上下來,看著肖金棉兩隻手放在褲兜裏,站在樹底下等她時,她的心總在怦怦亂跳。然後,她低著頭把自己的全身上下檢查個遍,生怕哪裏沒有整理好,在肖金棉心裏打折扣。他那麽優秀,她得不斷努力,做一個完美的女朋友。


    在一起的這兩年裏,他們走遍了兩個學校的每一條路,同學們都笑他們說,學校的馬路之所以如此平坦,全是他倆給壓出來的。他們吃遍了學校附近的小吃店,爬完了這個城市僅有的五座山,逛完了大大小小的公園,就連烈士林園也去過了。剩下的什麽動物園、植物園、博物館、美術館、書店,隻要是門票不太貴或是無需門票的,他們都沒有放過。


    大四畢業的時候,孔靈宿舍和肖金棉宿舍搞了次告別聚餐,還是在他倆初吻的那個酒吧。孔靈的舍友夏若菲滿嘴酒氣地說:“你倆這戀愛史比長江還長,這說起來可得幾個月才能說完。你們這哪是戀愛啊,整個一個連續劇,每天都有新劇情,兩人出鏡率極高,我們可是一路在追更呢。”


    “就是啊,你們這組合,簡直是絕配。應該給你們起個名字,就叫……‘金靈組合’。瞧瞧你們,天天在校園裏秀恩愛,嘚瑟什麽呢!”肖金棉的室友馬帥提著酒瓶喊道。


    “誰嘚瑟了,有本事你也來一個。喝酒吧你,喝死你!”肖金棉領起酒瓶朝馬帥的嘴裏灌。


    “對,喝死你!”孔靈也幫他一起灌。


    “哎呦,可真是一家人啊。”有人說。


    ……


    是啊,我們是一家人。肖金棉抬起頭望著滿是星星的天空,深深滴歎了一口氣。現在,他們終於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孔靈感到腦子一片混沌,不知不覺就昏睡了過去。肖金棉將她抱回了家。


    ————————


    孔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她揉了揉眼睛,再看看表,發現已經十二點了,就急匆匆穿衣服,收拾東西,準備上班。


    去公共廁所排隊上廁所的時候,肖金棉打來了電話。


    “小靈靈,起床了嗎?睡得好嗎?”


    “好你個頭啊,也不叫我起床,害我遲到。你不知道遲到一次得扣半天工資啊。”孔靈劈裏啪啦一頓亂批。


    肖金棉趕緊說:“我錯了,我錯了,老婆大人,早餐已經做好了,在桌子上。昨晚的髒衣服已經泡在盆裏,你有空就洗一洗。我已經幫你請好假了,拜拜!”


    “誰讓你請假了,你不知道請假要扣全天工資啊。你個死……”孔靈還沒說完,肖金棉就掛了電話。孔靈很無奈地將手機扔進了兜裏,迷迷糊糊地走進了髒兮兮的廁所。


    上完廁所後,整個人舒服多了,不過有點餓了。她回到屋子裏,坐在桌子旁吃了兩口飯,就沒有胃口了,開始收拾這亂糟糟的屋子。


    這個屋子雖然又破又舊,卻是他和肖金棉溫暖的家。


    上次給媽媽打電話,孔靈騙媽媽說自己住的是一室一廳,有獨立衛生間和廚房,還有空調暖氣,能洗熱水澡。而實際上,自己卻住在這種居民自己建的筒子樓裏。這棟樓共三層,每一層住十戶人家,人員比較複雜,賣衣服的、擺小攤的、開雜貨鋪的、上班族……什麽人都有。前兩天剛被房東轟走一個,據說是個小偷,而且是慣犯。


    他們租的這間房不足十平米,朝北,再加上是新房子,屋子裏非常潮濕。因為沒有廚房,大家都在樓道裏做飯,而且也沒有地方晾衣服,大家隻能晾在樓道裏,所以樓道裏總是飄著各種難聞的氣味。


    孔靈將屋子收拾幹淨後就趕緊去公司上班。自己現在還在試用期,可千萬別出什麽差錯。現在工作那麽難找,萬一自己被開了,這房租、生活費可怎麽辦?金棉那麽辛苦地賺錢,自己可不能輸給他。


    ————————


    孔靈從小就這樣,凡事都爭強好勝。上大學的時候一直在拚命學習拿獎學金。遇到肖金棉後,她更加認真了,因為肖金棉太優秀了,她不想輸給他,什麽都要跟他比。在別人看來,他們兩不是戀人,倒更像競爭對手。


    現在工作了,孔靈更是不甘示弱。肖金棉在一家醫藥器材銷售公司做銷售員,底薪不是很高,但是提成高。他才去了幾個月,就簽了好幾筆大單子。


    孔靈在《藝格》雜誌社做文字編輯。她學的是新聞專業,做這個工作,還不算費力,可就是主編有點難伺候,要求特別高、特別嚴格,所以絲毫不能怠慢。


    孔靈剛到公司,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主編秦姐就抱著一摞稿件走了過來。


    這秦姐就是公司傳說中的一姐,不是因為她優秀,而是因為她原名就叫秦一姐。從這名字就能看出她有多霸道,多愛占人便宜。


    的確,她就是一個愛占便宜、好色又小心眼的女人。可她偏偏就喜歡上了孔靈的師傅陳天青。這個男人長得斯斯文文的,說話細聲細氣的,工作能力一般,交際能力一般,可是他是北京人,家裏有兩套房,有一父親,據說在海外,母親很早就死了。誰要是嫁給他,就能少奮鬥二十年,最重要的是不用生活在惡婆婆的眼皮底下。這就是典型的受虐男,就需要秦姐這種霸氣側漏的彪悍女來征服。於是,秦姐就將她的黑手伸向了這個男人。她經常讓陳天青一個人留下來加班,然後趁機……隻要是別的女人多看這小子一眼,秦姐定會給她小鞋穿。


    當然,這些都是“八卦小能手”楊瑩在孔靈第一天上班時告訴她的。


    看到秦姐朝自己走來,孔靈突然想起自己入職那天的事兒來。從她家到公司需要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公交車上人擠人,個個都變成了照片,孔靈第一次穿著高跟鞋站了這麽長時間。一下車,她就急匆匆地往公司跑,沒想到鞋跟斷了,崴了腳。地攤貨就是要不得,才穿一次就變成這樣。


    像很多電視劇裏的情節一樣,當孔靈站在那裏滿臉大寫的尷尬的時候,一個相貌好看、身材修長的男人走了過來,扶著她進了電梯。孔靈覺得這個雜誌社好有愛啊,同事這麽熱心腸,其他人應該也很好相處。


    可當他們走進在雜誌社來到編輯部的時候,不小心撞見了正要去廁所的秦姐。秦姐看了看他倆一眼,厲聲喝道:“陳天晴,怎麽又遲到!那個誰,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然後一甩頭朝廁所走去。


    孔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隱隱作痛的臉,暗自感歎,領導的頭發果然厲害。


    孔靈放下包,在桌子前坐了一會兒,等秦姐回來後,便低著頭縮著肩跟進了她的辦公室。她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等著秦姐發話。


    “簡曆呢,我看看。”秦姐拿過簡曆,看了看說,“哦,外地的,還是本科生。行了,幹活去吧。”


    “那我……我該幹些什麽呢?”


    “幹什麽,這還用我教你嗎?還不快去工作,呆頭鵝!”


    “哦,知道了。”孔靈立刻退出來,輕輕地關好門。


    大家都在忙,孔靈也不好意思打擾大家,跟大家打招呼。這和自己預想的入職場麵完全不一樣,至少也應該有個歡迎儀式吧,好歹也要相互認識一下吧。


    孔靈坐在位置上發呆,不知道該幹什麽,突然看見陳天晴走了過來,就跑過去問自己該幹什麽。


    陳天晴還真是個好人,就帶她先熟悉了一下環境,大致說了一下編輯部每個人的個性喜好。然後將最新出版的幾期雜誌拿給她,讓她仔細看看,研究研究。


    秦姐突然從辦公室出來,看見他倆在一起有說有笑,便咳嗽了兩聲,說:“陳天晴,從今天起,你帶那個呆頭鵝吧。”


    陳天晴“哦”了一聲。其他同事立刻圍成一團竊竊私語。坐在孔靈旁邊的女同事楊瑩說:“呆頭鵝,哦,不!孔靈,你可有福了哦。”


    孔靈不明所以,摸摸頭,不自然地笑了笑。


    這不,今天秦姐不知道吃了什麽藥,又發神經了。孔靈得小心伺候著,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樹樁一樣,立在秦姐這個獵人和陳天晴這個獵物中間,動彈不得,左右為難,時刻有被利箭刺穿的危險。所以在工作的時候,她總是畢恭畢敬地叫陳天晴為師傅,說話時,總是和他保持半米的距離。尤其是秦姐在場的時候,她很少言語,以免犯錯誤。


    秦姐給孔靈的那些稿件都是一些作者投來的,秦姐讓她在星期五下午之前選出十篇質量好的稿件來,再給每個稿件寫一個編者按。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非常難。孔靈翻了翻,至少有一百多篇稿子,自己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挑出最優秀的呢?秦姐的要求非常高,這個孔靈早就有所聞了,如果自己選的文章不符合她的胃口,那就慘了。搞不好就會卷鋪蓋走人,被辭退掉。


    不行,沒時間瞎想了,她必須得打起精神來,好好審一審這些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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