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臨安府的酒肆今日尤為熱鬧,楊秉幾人因為乘坐馬車的緣故,好在其中還有空席。</p>


    裏麵嘈雜的聲音依稀能夠判斷出都是一些剛剛參加科舉的士子,三兩成群推杯換盞。</p>


    兩位小廝已經提前尋到空處,且去招呼掌櫃上一些好酒,且上了一些菜肴,糕點還有蜜餞。</p>


    兩名小廝清楚三人的所有口味,楊秉在周府所待的時間並不短,他的喜好愛好下人都記在心裏。</p>


    在一處清淨的包廂裏,幾人幾杯下肚後也變得更加暢談了。</p>


    楊秉舉杯道:“我從錢塘縣來到臨安府,有賴廉溪先生收留,還有你們對我的照顧,這些我楊秉都會記在心中!”</p>


    周禎一向少言寡語之人,也說道:“文瑜我們乃是知己相交,我敬其才更敬重你的為人,你我之間不存在幫持一說,所有皆是緣法”</p>


    周柏也暢意笑道:“對,你我兩家乃是故舊可我們之間早已經不是當初以故交子侄的關係,而是知己好友”</p>


    這人與人之間的純粹友情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情,楊秉心裏不由的感慨了起來,回想起當初高中畢業的時光,曾經的玩伴都因為所考成績差異分配各地而少了聯係。</p>


    到了社會之中,每個人之間的貧富差距也漸漸拉開,即使多年後的再次相聚,過去的回憶的話題並不熱衷,反倒是都在議論著如今的成就,所以最好的時光永遠都在過去,這樣才值得去回憶。</p>


    酒興正酣不知覺間不知何時已經吃醉了,這宋朝的酒液度數並不高,可是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便少有接觸。</p>


    當三人將一壺酒飲盡後,楊秉就已經醺醺然了。</p>


    他的腦海之中突然想起了剛剛讀書的時光,他的啟蒙的老師是一個頗為頑固的老夫子。</p>


    這是他第一眼的直觀感受,可是對於這個年紀有些大的學生並無異樣目光,如他這般十六歲方才啟蒙實在少有。</p>


    也是他讓楊秉明白了作為一個老師為何會去尊重,他舉起酒盞向遠處敬去道:“你說讀書是代代薪火相傳的過程”</p>


    那位一直不願透露自己身份的老師,自號青萍先生為了他,特意千裏迢迢回到了錢塘縣與他說了一番激勉的話。</p>


    “為師不以進士及第為最大的榮耀,而能有你這樣的弟子為最大榮耀”</p>


    他再次舉盞道:“您說我以吾徒為榮,您的勉勵讓我第一次為自己驕傲!”</p>


    兩杯酒下肚後,他再次舉盞道:“謝諸位先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p>


    如今酒意上湧,心中頓生文思道:“紙筆何在?”</p>


    這文人向來以筆抒意,而醉酒豪意生筆下多有巨作。</p>


    這李白醉酒的張狂與豪邁於是有詩百篇,趙子昂醉酒行書,通篇筆墨縱橫,醉酒同樣能夠激發書法的創作。</p>


    和往常謙遜知禮的楊秉截然不同,倒像是一個狂生。</p>


    而周柏絲毫沒有覺得不妥,他本人便是恣意灑脫之人,絲毫不會在乎這些,周禎也早就習以為常司空見慣了。</p>


    一個眼神身邊的小廝立刻明了,這酒肆之中如今這裏近乎都是士子,若是說這裏除去美酒還有什麽最多,那便是筆墨硯台之類的文房四寶。</p>


    小廝將這些拿了過來,正準備在一旁磨墨之時,被周柏示意他退去,他親自在一旁為其磨墨。</p>


    楊秉一揮袖,桉幾之上的東西都已經撤去,這上好的花箋碧雲春樹箋展開,這乃是上好的名紙。</p>


    </p>


    這文人墨士認為這樣的紙箋若以市井俗品承載其文翰,如蠅汙白璧,有傷其雅潔之美。</p>


    而周柏認為隻有這樣的紙張,方才能夠承其文墨。</p>


    楊秉落筆依舊是他極為擅長的瘦金體,隻見他懸腕運筆與師說三字落於紙上。</p>


    這韓愈有師說在前,他落筆與師說不可謂是不自信。</p>


    畢竟珠玉在前,隻要觀其文都會將此兩相比較。</p>


    某聞古之學者必嚴其師,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篤敬,篤敬然後能自守,能自守然後果於用,果於用然後不畏而不遷。三代之衰,學校廢。至兩漢,師道尚存,故其學者各守其經以自用……</p>


    這洋洋灑灑的數百字落於紙上,一字未改筆不加點一氣嗬成。</p>


    此文乃是有意而抒,寫完後擱筆在一旁眩暈感也隨之而來,就這麽撲在了桉幾上呼呼大睡起來。</p>


    不過在一旁的周柏眼疾手快,立刻將紙箋抽出,而一隻手緩緩將他頭部慢慢托著放在桉前,否則就是以頭搶地了。</p>


    周禎也是愛文之人,立刻道:“兄長將此文拿與我一觀”</p>


    他們和楊秉不同,飲酒都是常事酒量自然不是楊秉所能比。</p>


    周柏看完後良久方才歎道:“此文可直追蘇韓矣”</p>


    這裏的蘇韓,蘇指的是蘇味道,就是那個寫出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鏤金錯采,韻致流溢廣為傳頌的人。</p>


    而韓指的是韓愈韓退之了,而他則有文章巨公還有百代文宗之名了。</p>


    周禎道:“我想來永遠也寫不出這樣的文章來,文章之“道”並不僅僅局限於古聖賢之道,而是將現實生活中的各種現象列入“道”中,反對“棄百事不關於心”的行為,可謂是字字珠璣”</p>


    這是他觀此文之後所感,周柏小心翼翼的將紙箋收起。</p>


    他笑著說道:“下次有機會定要在帶文瑜出來吃醉酒,否則哪裏來的這樣好文章”</p>


    周禎道:“兄長,下一次也不知是何時了!”</p>


    周柏也有些悵然道:“是呀,以文瑜之才多是會留任東京了”</p>


    不過轉瞬情緒又恢複過來,將紙箋親自收好。</p>


    說道:“今日能得此文,可謂無憾矣”</p>


    周柏雖然好詩,可是同樣遇到好文同樣如遇醇香美酒,而周禎自知是搶不過自己這位兄長了。</p>


    雖然周柏自認酒尚未盡興,可卻是乘興而歸。</p>


    吳六看到楊秉吃醉酒,於是將他扶著送上了馬車裏。</p>


    而周柏剛剛出門,便恰巧碰上了熟人對方見周柏懷中的卷軸握的緊緊的。</p>


    不禁問道:“歲青兄,可是收到了哪一位大家之作!”</p>


    他們都是一群文物愛好者,尤其好收集前朝的書法字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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