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青衣布履,銀絲鶴發,拄著拐杖,慢悠悠的走上前來。那人,雖步伐緩慢,滿麵溝壑,盡顯老態之姿。可雙眼仍炯炯有神,波瀾不驚。


    四水見到此人,急忙雙手作揖,恭敬道:“見過村長!”


    其他人也都紛紛恭敬問候。


    村長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朝四水說道:“你來祠堂一趟,我有話要交待你。”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四水不敢怠慢,立即跟了上去。


    步行一刻鍾之後,村長將四水領進一個四合院前。


    此院建築比一般房屋高大,牆體周身皆青石所築,門前左右兩座石獅聳立,朱砂色的大門後一片人工鑿建的寬大池塘。一眼望去,還能看到水中有幾條紅白錦鯉遊淌。池塘之後還有一個巨大的石製香爐,三支梵香立於巨爐之中燃著縷縷青煙。爐中早已積攢厚厚的香灰,不知何年何月。


    四水站在門前,抬頭一看,屋簷處赫然掛著快木牌,上麵寫著宗祠二字。


    原來這就是村中祠堂。想那陳老爹所住的院落,幾處屋舍都是由黃土堆砌而成,屋頂所用也都僅是茅草。村中人家大多都與陳老爹相仿,屋子沒有過多磚瓦。


    一個貧瘠的村落,祠堂建設的倒是極為考究。四水心中暗暗感慨道。


    “請。”


    村長見四水失神,提醒道。


    四水見狀,趕忙跟了上去。


    進了祠堂,村長就將好事圍觀之人都遣散了,還吩咐關上了門窗,帶四水穿過中庭來到了後堂。


    後堂僅有一處通風小窗,屋中昏暗。村長不慌不忙,從袖中取出火折,沿著牆體兩側燭台一一點亮。


    這時,四水才看清眼前擺滿密密麻麻的靈位。他心中暗自清點,竟有百餘個之多。他明白,村民家中故去先祖都會供奉自家屋舍。這祠堂所供奉之人,應該僅是對村中貢獻極大的人。這麽多靈位,這石頭村的曆史豈不是有上千年之久。


    村長見四下無人之後,才開口問道:“你知道為什麽那蒼木山的土匪襲擊村子嗎?”


    四水一臉狐疑,道:“晚輩不知!但,聽之前您與那匪首交談來看。他們是要找一件什麽東西吧?”


    村長從胸前取出一物,交到四水手中,說道:“這件東西,你認識吧。”


    四水接過來一看,此物呈蓮瓣狀,通體墨綠,棱角分明,看上去像是一塊木牌。但入手時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木頭。表麵光滑似玉,背麵刻著一個奇怪花紋。


    四水沉思片刻,不由驚呼,道:“這不是我的木牌嗎?當初陳老爹將我救下之後,從我身上搜出來的那個嗎?當初我失去記憶後,身上所帶的東西都一並交給了陳老爹保管。怎麽會在你這裏?”


    說著,四水眉頭一皺,冷冷的看了村長一眼。


    村長先是一楞,隨後拍了拍四水的肩膀,安撫道:“你先別急,我再拿一個東西給你看看。”


    說著,村長回身,看了看前麵許許多多的靈位。


    片刻之後,他眼中一閃,雙手扶著其中一個。然後,他手微微一扭,把那個靈位轉過半圈。


    此時,一旁牆體發出一聲響動,赫然出現了一個暗格。


    四水神情一動,隨即又恢複如常。


    村長走上前去,從暗格裏拿出一個盒子。盒子竟是紫檀木製,四個角還有鎏金鑲邊,頂部刻有雙龍戲珠的花紋。


    這盒子可是價值連城呀,不知道裏麵裝著什麽東西。四水心中暗暗吃驚道。可,臉上仍然保持著淡然的神情。


    村長看了眼四水,默默點了點頭後打開盒子,將裏麵的東西遞到四水麵前。


    “這!!!”


    四水瞠目結舌,被眼前之物驚得一時語塞。


    隻見,這個東西,蓮瓣之形,通體流白,上麵還有一個奇怪的花紋。沒錯,那花紋和四水的那個木牌上的竟然一模一樣,唯獨顏色和材質有所不同。這件更像件石牌,手感較為厚重。但很顯然,這兩個東西之間肯定有某種聯係。


    “你是不是覺得這兩件東西很像?”


    村長的聲音在一旁輕輕響起。


    四水這時才回過神來,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點了點頭回答道:“沒錯。而且,我覺得這兩個東西應該是一體的,或許還差了幾件,合起來才是一個整體才對。”


    說完,他雙手作揖,接著問道:“不知村中這件石牌是何來曆,又是作何用處呢?”


    村長沉思片刻之後,搖了搖頭,道:“這件東西是很早很早之前傳下來的。那時候村裏出了一位很強大的靈師。據說此人可淩空虛渡,禦劍降魔,有通天徹地的大能。有一天,他突然回到村裏,把這件東西交給了當時的村長,並囑咐道,要以命相守。等待以後有緣人到來,再將這件東西交托給他。”


    “有緣人?”四水聽著覺得玄乎,忍不住打岔道。


    村長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接著說道“那天,我們送你回去之後便質問了陳老三。他說三年前救了溺水的你,見你記憶全無才收留的你。然後,他把你當時隨身攜帶的東西拿了出來。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相似的木牌。不過當時,在場的人很多,我才拖到今日才喚你來此。你機緣巧合留在這裏,又恰逢救下了我們。或許,這就是緣分吧。這個東西從今之後就是你的了。”


    說完,村長撚起三隻供香走到燭火前,緩緩將其點燃。然後朝著麵前的靈位拜了三拜之後,插在香爐之中。


    做完這些之後,村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擔。


    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一個小小的村子。幾十代人一直默默的守候,這今天終於劃傷了一個句號了。


    四水將兩塊牌子貼身收好,站在原地,默不作聲,靜靜的看著村長做完這一切。


    從宗祠出來之後,太陽已經半落西山,隻留下金黃的餘光拉長著樹陰。


    四水看著村中各處升起的嫋嫋炊煙,不禁有一些感傷。畢竟,這裏是他唯一記得的地方,現在他就要離開了。


    即便陳老爹再三勸說,他也沒有留下吃完飯再走。隻是簡單了收拾了一下行裝,便啟程離開了。唯一的遺憾就是離開之前,便沒有看到陳巧。或許怕舍不得,才躲著不見他吧。


    四水在官道上行了大半個時辰,便遠遠看到縣城的燈火。他心中暗自慶幸道:再晚上一些,便錯過了入城的時間了。屆時自己便隻能在這荒郊野外過夜了。


    臨近的這座縣城,名叫蒼木城,此時正有一人遠遠而來。


    入城之人,一身黑色束裝,腰間掛一塊白色玉佩,身後的行囊邊上還背負這一柄墨色長劍。此人麵色匆匆,似有急事趕路。城中守衛見來人劍客打扮,不敢得罪,任由這人入城。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換了一身行裝的四水。他這身打扮就是當日遇難之前所穿,今日一試,好不威風。


    雖說已經入日十分,可城中依舊是燈火通明,恍如白晝。沿街商販叫賣之聲此起彼伏,各式古玩玉石,南北小食等絡繹不絕。


    四水此時一改往日嚴肅的樣子,在各個攤位之間不斷往返,像極了一個孩童。最後,他的目光在一個地方停下。心中像是打定主意似得,自顧的點了點頭,繼而大步朝前走去。


    隻見四水目光所落之處,放置著兩隻木箱。木箱高約三尺三寸,寬約一尺有餘。木箱之上擺放有一摞高高疊起的青花瓷碗,一旁還撂著兩柄木勺。再往上支著一頂白色大棚,棚角掛著個燈籠,燈籠上寫著‘陽春麵’三個大字。


    這家的陽春麵,湯清似水,麵細如絲,隻放少許蔥花。燈火之下,湯麵猶如朝陽耀眼,嫩芽破雪而出之感。


    四水所在的村莊,離這縣城不遠。每每捕了魚蝦之後,陳老爹就會帶他來這城中販賣。接著就吃上一碗這老字號的陽春麵,一天下來的疲累便全消了。對這麵,兩個人可以說是怎麽吃都吃不膩。可今天,隻有他一個人來吃了。


    四水落座之後,樣子很是失落,低聲道:“店家,一碗陽春麵!”


    “得嘞!您稍後片刻。”店家手中不停,朗聲回應道。


    四水把背上的包裹放在桌上,從腰間卸下一把暗黑色的長劍。他癡癡的看著手中的長劍,雙手在劍鞘上撫摸著,雙眼無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把劍正是他那天用的那把,可兩者的模樣卻相差甚大。要不是對陳老爹的信任,四水定當認為是有人狸貓換了太子。


    對於那天的行為,他雖然有意識,但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好像是身體中有另外一個人一樣。也在那天之後,四水也發覺自身體內有一股力量流轉,但卻十分微弱。或許是所謂靈師的氣海,自己不知道問誰,也不敢問。


    不一會兒,麵就擺了上桌。四水食指大動,便把想法拋到一邊,大口吃了起來。


    “不知這裏可有人坐。”


    正在四水大快朵頤之時,他的耳畔穿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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